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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看著凌夜莫華，雖然腦袋昏昏沉沉，但是不知為何他說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直直插入了我心里。一點都沒有甜蜜喜悅，反而是濃濃不安和無悲傷。
「那你之前為……為什麼不說！」因為喝醉了，我傻笑著，舌頭都有些打結，「現……現為什麼要說了呢，師傅。」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打他臉上，雖然他笑著，黑色眸子里一腔溫柔似水。但是我知道……他這個表情證明他現非常非常悲傷。
「……」他沉默一瞬，然後抽出一只手慢慢撫上我銀發，那溫暖觸感讓我渾身一顫。
那種不詳預感越來越強烈。說不出是為什麼，明明凌夜莫華是向我告白，告白啊！可是就是覺得有什麼細節被忽略了……
「阿影，我真很喜歡你。」他眸子像是溢出水來，「還記得我送那幅字嗎？雙飛燕……思為雙飛燕，餃泥巢君屋，我不相信你是真不明白。」
他語速極輕，像是媽媽哄小孩睡覺那般喃喃私語。眼皮慢慢變得似乎有千鈞之重，真好困啊……但是又想听他說話，我只好一直與瞌睡作斗爭。
「你啊，平時看起來漫不經心、對什麼都不乎模樣，即使被別人言語侮辱了也只是一笑置之。別人眼里，就覺得你好欺負很……」
「可只有慢慢了解你之後，才會發現你是個很有韌性也很聰明人。你不計較那些，只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把那些小事放心上。你懂趨利避害，只有觸踫到自己底線時候，會果斷干脆抽身離開。」
我腦袋听越來越暈，不是表白嗎？怎麼開始表揚我了？我不安扭動了兩下，沒料到凌夜莫華力氣之大，我被他緊緊箍住，身子不能挪動半分。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我想說，我知道你是想借頓酒之後，抽身離開我。」
「那麼，與其如此，不如恨我。」
不知何時，外面月亮被烏雲遮擋，大風吹過，樹影搖曳婆娑如鬼魅。燭火突然熄滅了，整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只能借著稀薄月光，盯著凌夜莫華臉。
他眸子，是那麼那麼黑暗，像是盛開三途河畔彼岸花，染上了滿滿絕望。
「……師傅？你別這樣，我怕……」
前所未有恐懼像是暴風雨般席卷而來，我就是與魔尊一起闖入三十三重幻境時，也沒有那麼怕。凌夜莫華說得對，我一直是個很自私人，懂得趨利避害，才讓自己活得開心很多。所以很多時候，遇到什麼事情我都淡然處之，很少去害怕。我媽說我活得沒心沒肺，可是我覺得這就是我，心里活得平靜就很好了。
可是，現，我真是很害怕。第一次怕到想要哭出來。
因為這個世界里，我以為我能夠依靠就是凌夜莫華了，如果連他都這樣，我又該去相信誰呢？
可是凌夜莫華緊緊抓住不安躁動我，他收斂起了笑容，黑色眸子像是燃起了燒一切火，這一刻我覺得一向溫潤他宛如地獄修羅。
「對不起。」他突然向我道歉。
「我雖然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可是我們彼此也明白，我們不能一起。」他清如泉水嗓音染上了濃濃哀傷，「因為我已經有……梓柔了。」
听到他說這話，我扳動厲害了，眼淚不由自主就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是啊！你有梓柔了！你是有梓柔了！那你就不要來招惹我了好不好？凌夜莫華，我跟你說過，手放開！放開！」我終于忍不住歇斯底里朝他吼了過去。
這算是怎麼回事？先是告白然後又把自己老婆搬出來算是什麼事？就這麼一直糾纏不清又算是怎麼回事？我是個平和人沒錯，但是我也不允許我喜歡人一而再再而三撩撥我心、踐踏我自尊！
凌夜莫華只是那樣緊緊看著我，沒有說話等著我發泄。但是他手上力道一點都沒松。
一口氣把心中所有怒火都吼出來了之後，只覺得很累很累。我看著他，幾乎用半哀求半認真語氣說道︰「凌夜莫華……我以後都一直只叫你師傅好不好？嗯？放了我……好不好？」
凌夜莫華沒有理會我，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梓柔雖然是我妻子，但你知道嗎？我們只有夫妻之名並沒有夫妻之實。我娶她……不過是為了報恩。」
我被他弄到崩潰︰「所以呢？你說這話意義于什麼？」
「她眼楮就是為我而瞎。這麼多年了，她對我別無所求……但是前兩天，她居然跪下來求我，你知道是什麼嗎？」
心中恐懼大于好奇，我奮力掙扎，卻一直都是以失敗告終。
「前兩天她跟我說，她好想以前生活，可以看見我、看見大家……有生之年，她要是能看見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只眼楮……那麼我也可以解月兌了。」
听到這詭異一句話，我突然就不再掙扎了，酒醒了大半。
「所以……？」我笑著問他，眼淚順著臉頰流到下頜。
心里瞬間就平靜下來了，因為明白了他即將要對我做什麼。
也許這就是古人常說，心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她說，你眸子很漂亮。她求我，要你一只眼楮。」
由于接下來一切過程太血腥太暴力，我就不說了。
但是凌夜莫華動手時候，我居然很神奇沒有感到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給我喝酒麻痹了我神經，還是……我覺得我心痛一些，以至于忽略了身體上那微不足道痛呢？
我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像個木偶一般，用右眼看著凌夜莫華貼牆上那幅字。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對啊，本來無一物我，為何要這個世界里惹塵埃呢？這下好了吧，玩多大了，把自己眼楮也賠進去了。哦，不對，準確來說夙芬眼楮，真不知道她要是曉得我這樣踐踏她身體會不會很生氣。
嘛，正常人都會吧。
好困，也不知道凌夜莫華弄完了沒有。我漸漸閉上眼楮，想要睡覺。
只是閉上那一刻，我左眼只看見了一片漫天黏稠血紅。
「砰砰砰——」堇汐外面孜孜不倦敲著門，她聲音十分焦急，「拂影！你出來吧，這都過去四天了，不吃不喝怎麼行？！」
有什麼不可以，反正我是靈，又餓不死。
但是這些我都沒有說出口，我只是呆呆坐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
「拂影，拂影……」堇汐聲音實是太吵了。我隨便抄起梳妝台一件物什就朝門上扔了過去。
「 當——」伴隨著那物什破裂，堇汐聲音也戛然而止。世界終于清靜了，真好。
那天晚上之後，醒來發現我躺自己房間，本以為那是一場夢……結果當我下床走到梳妝台前，只看了一眼，便沉默了良久。然後就轉身就把門鎖上……回來坐鏡子面前再也沒有動過一步。
鏡子那個人，銀色長發如水般傾瀉，絕美蒼白容顏是那麼憔悴。如菱花般嬌艷紅唇早已失去了血色，那雙我曾經贊嘆、如大海般遼遠空靈蒼藍色鳳眸，如今空空蕩蕩。
不僅是指我神色空洞，還有那只被銀發遮擋住左眼，是真空空蕩蕩。
什麼也沒有。
只剩下一只丑陋眼眶。紅色血肉微微跳動，細小血管像是扭曲小蚯蚓，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眼眶，看起來十分人。
曾經那麼漂亮多麼有魄力人啊……怎麼會被我糟蹋到這種地步？難道我真沒有命當一個美女嗎？
我顫抖拿起放梳妝台上，我用白色紗布和線做橫向眼罩，輕輕掛耳朵上，看起來像極了動漫anther女主見崎鳴。
以後……大概就會像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了吧。
第六天，我總算出房門了。
因為堇汐見我不正常，跑去告訴了凌夜莫華，然後他說他要見我。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他算清楚。
打開房門那一刻，堇汐本看見我帶眼罩模樣，就驚訝不得了了。又轉眼看見我扔地下、破碎了一地物什，表情是震驚。
「拂影……你……？」堇汐吞了吞口水，一副想問不敢問表情，「你怎麼了？」
「嗯，我沒事。」我淡淡說。
「可是……你這……你眼楮？」堇汐看了看地下又看了看我。
「長針眼了。」我一字一句說，「只是長針眼了。」
可能是我表情太過于冷漠，堇汐本張了張嘴，又立馬閉上了。過了一會，她小心翼翼試探我︰「拂影……你不開心嗎？」
「嗯？開心？」我冷冷看著她，「我很開心啊。」
頓了一下，我又說︰「很開心你背地里與梓柔合起伙來整我啊。」
堇汐渾身一顫，不可思議望著我︰「你……你說什麼呢？什麼叫做我背地里……整你？還有你怎麼可以直呼花神名諱？」
听完她話，我淡淡笑了︰「堇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是個什麼都看不出來傻子？」
堇汐不再言語，只是有些驚恐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有意思。
一挑眉，沒有心軟，我繼續淡淡說︰「堇汐你不要以為我不問，我就不知道。我還記得原來你跟我說花神不怎麼看上你，可是這後來，你告訴我你去花神那里次數明顯增多了啊……難道不是去打我小報告？」
「……拂影，你想多了。你有什麼小報告要我打啊……」堇汐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強擠出一個笑容。
「哦？是嗎？」我不怒反笑。
「那你跟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上次凌夜莫華送我字時候，我前腳剛跨出穗池，後腳就踫見了你？」
「我……那個時候，就是出來晃晃！」
「哦，那好，那我繼續問你。上一次我被梓柔侍女喚到正殿去，她說是你找我。可是我去了卻沒看見你，梓柔說你替她出去采藥了是吧？」
「是……是啊！我偶爾要替花神大人采藥！」
「既然她讓你采藥，那就說明你懂藥理？也是，不懂藥理，怎麼認識藥草？」
堇汐一臉警惕看著我，想了想，答道︰「是啊。」
「好，那之前我采了炙黃 6克、白術25克、茯苓25克、炙黨參3克、防風9克。現請問，我想要治什麼病。」
堇汐臉突然如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