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打響的滑鐵盧戰役到了黃昏仍未分出勝負,正面戰場上霧氣彌漫宛如仙境,實際上是無法消散的刺鼻硝煙。硝煙掩住了東倒西歪在兩軍戰線之間的如山尸體,也掩住了無數傷兵掙扎求援的絕望動作。
法軍一次又一次沖擊著聯軍戰線,本來高昂的戰意在毫無成果且死傷慘重的沖鋒中已經消磨大半。各級軍官還在嘶聲力竭的催促幸存士兵重新整隊,發起攻擊,憲兵則不時槍斃因精神崩潰而擅自後撤的逃兵。聯軍防線當然也在風雨飄搖,仿佛下一次就會被法軍的胸甲騎兵完全撕裂。
在與英軍正面對抗的同時,法軍右翼遭到了剛剛抵達戰場的普軍的猛烈進攻。參謀們心驚膽戰,力諫皇帝投入作為預備隊的老近衛軍,以避免側翼潰敗,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的皇帝則緩慢的說︰「老近衛軍是我軍最後王牌,我將會在最需要的時候使用。傳令調動所有剩余的青年近衛軍預備隊,不惜一切代價抵擋住右翼普軍,在敵軍後退前,我不想見到任何一人撤出陣地!」
皇帝的命令被迅速傳往後方的集結地,數千人開始被調動,整連整連從未上過戰場的年輕人被軍官們呼喊著像趕牲口一般拉往右翼。這些沒有大炮支援的年輕士兵們裝模作樣的排成整齊的橫列,結果卻在老練的普軍面前不堪一擊,幾輪齊射就被打死大半。幸存者靠著為皇帝效忠的狂熱信念在每一棵樹後,每一間草房中負隅頑抗,無論如何,普軍的攻勢總算是被暫時阻止了。
當滿臉是血的傳令兵將右翼戰況向他稟報,皇帝這才認識到法軍已處于潰敗邊緣。他終于決定孤注一擲,投入老近衛軍擊潰當面的英軍以扭轉戰局。他在眾多參謀與衛兵的圍繞中策馬來到集結地,親自向老兵們發布命令。
「老兵們!」槍炮聲在不遠處不斷響起,皇帝在馬上坐直,表情肅穆,絲毫看不出身材矮小,反而顯得異常高大。已經站了一天的老近衛軍們鴉雀無聲,無數雙眼楮充滿愛戴的望著他。
拿破侖說︰「今天,曾有無數人向我要求將你們投入戰場,都被我拒絕了。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我不相信你們的能力嗎?當然不是!是因為我把你們當成了我的私人衛隊嗎?當然也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你們是我的驕傲,我的依賴,但凡其他部隊能夠完成的任務,我不會交給你們!多少年來,無論是在冰天雪地的俄國,還是在炎熱的西班牙、意大利,你們完成的每一個任務,在別人看來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英國人、荷蘭人、普魯士人、奧地利人、俄國人,所有法國人民的敵人們現在再次聯合起來了。」拿破侖繼續慷慨激昂的說,「他們要再一次推翻我,把腐朽的波旁家族再次強加到法國人民的身上!對此,我想說,我不答應!法蘭西萬歲!」
「法蘭西萬歲!皇帝萬歲!」老兵們一下子爆發了,他們熱血沸騰起來,紛紛揮舞著軍帽,不斷叫嚷著,「為了皇帝!為了法蘭西!殺光英國佬!」
軍樂隊開始演奏「馬賽曲」,老兵們的情緒被煽動到了極點,他們仿佛將會為了皇帝去立即攻佔任何一處陣地,如果沒能成功,那說明他們全部躺在了陣地之前。
「現在!」拿破侖示意老兵們安靜,音樂戛然而止,身邊的參謀們見狀竊竊私語,就等命令下來之後進行部隊機動,「我將給你們再一次創造奇跡的機會,我將命令你們……」
「皇帝,等一下!等一下再下令!」話剛講了一半,一個男子不知從何處如同閃電一般竄了出來,衛兵甚至還沒來得及阻攔,就已經拉住了皇帝的馬頭。
拿破侖一驚,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大叫一聲︰「有刺客!」
士兵們這才反應過來,亂成了一鍋粥,叫罵著紛紛舉槍瞄準,但因為男子緊挨著皇帝,都不敢擅自開槍。
一個侍衛要挽回自己的失職,拋掉手中步槍,一言不發向男子直接撲了過去。男子掏出一個帶扳機的小東西朝他一指,衛兵就全身抽搐起來,隨即暈倒在地。
「對不起啦,電擊槍,你就當是睡個午覺吧。」男子抱歉道。
看到這一幕,現場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內,全都驚呆了。侍衛們逡巡著不敢向前,士兵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上帝啊,他剛才干了什麼啊?那個侍衛怎麼直接躺倒在地啊。」一個老兵在胸前畫著十字。
「看到那個人手中的東西了嗎?這麼小,像只迷你步槍,槍管竟這麼的短!」他旁邊的另一個老兵接口道。
「也沒看到火藥爆炸或是彈丸射出來啊,難道是魔法?」第三個人一臉驚恐。
拿破侖這時才注意到,馬前的這個男子東方人長相,講著一口流利法語,身穿一套極其破爛骯髒的法軍制服,灰頭土臉,疲憊不堪,像是連續趕了很遠的路。
「哎呦,我的媽啊,從馬德里一路狂奔過來,總算是趕上了,我真是太偉大了!」他將左袖向上拉,露出手腕上戴著的一個白色東西,點了兩下,隨後把頭轉向拿破侖,「再確認一下,您就是拿破侖先生嗎?」
見男子直呼皇帝姓名,一名參謀勃然大怒,剛要斥責,被拿破侖用手按住。皇帝帶著威嚴的說︰「正是,我就是法蘭西帝國皇帝。你是誰,來干什麼?」他腦中此時有了一種奇怪預感,這人也許就是自己此役成敗的關鍵。
男子說︰「那就沒錯了,我是送快遞的,你有一個快件。」他把手腕上的東西對準馬旁一塊空地,按動一下,「所有人不要靠近啊,小心給卷進去!」
只見半空中的光線扭曲起來,形成了小漩渦。光線漩渦越來越大,中心越來越亮,忽然一閃,在場眾人全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楮。等到大家睜開眼楮,看到原本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大堆墨綠色箱子,足足摞得有一人高。
男子將手腕上的東西靠近拿破侖,說道︰「來,簽個收吧,用食指按一下就行。」
皇帝和在場眾人再一次全部呆掉,士兵們手中的槍紛紛不由自主的放下,還有幾個年老的參謀甚至尿了褲子。
「這些是什麼?從哪里冒出來的?」拿破侖指了指空地上堆積如山的箱子,顫抖的問。
男子嘆了口氣︰「還要講解啊。這些是防彈衣,一共三千件,可以防御子彈,具體從哪里來的你就別管了。這下你可以簽收了嗎,我等下還有很多快遞要送了啊。要不這兒有物業嗎,我先讓物業幫你簽算了。」
拿破侖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施展魔法召喚出成箱的衣服,竟然還說衣服能夠抵御子彈,這非常可疑。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士兵穿上這些來路不明的衣服。」他緊接著轉向自己的侍衛,大聲命令道︰「逮捕這個可疑的人!」
「等,等一下!」眾人剛要向前,男子忽然把手中的電擊槍指向了拿破侖。他一臉的和藹可親變成了憤怒︰「我的時間很寶貴,所以接下來的話我不會重復,你一定要認真听。如果听完你還不肯簽收,我轉頭帶著東西就走。成交嗎?」
拿破侖看到那個迷你槍指著自己,生出幾分寒意,不得不點了點頭。
「好。我前面趕到的時候,你是要下令讓你的老近衛軍去正面沖擊英軍吧?」男子一字一句的說,「那我告訴你,英軍早就為你的這招留下了預備隊。當你的這幫老男人沖上去的時候,兩千英軍會從戰壕里站起來齊射,當場就會射死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人嚇得屁滾尿流四散奔逃。然後你就完蛋了,又退位了,又流放了,五六年以後就會死在大西洋某個小島上,要多慘有多慘!」
拿破侖听了男子一番說明,臉色變得慘白,哆哆嗦嗦的說︰「如,如果你說的是,是真的,那,那我應該怎麼辦呢?」
「好在遙遠的未來,你有個狂熱的崇拜者,一直對你的失敗耿耿于懷,他就花了大價錢給你寄來三千件防彈衣啊!等下你讓老近衛軍們全穿上,就放心大膽的往前沖就行啦!」男子再次把手腕上的東西湊向拿破侖,「這下你可以簽收了吧?」
听得半懂不懂的拿破侖按著他所說的,用食指在上面狠狠按了一下,一臉懷疑的說︰「你,你到底是誰?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東西?」
男子見簽收完畢,莞爾一笑,說︰「我叫李大方,就是個送快遞的啦。」
……
同一時刻,戰場另一端,英軍第一近衛旅陣地。
戰壕中,美蘭德少將一邊用單筒望遠鏡觀察法軍動向,一邊暗暗發笑︰「科西嘉人,你的老近衛軍們該出來了吧,我這里可等著呢。呵呵呵。」
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