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修雲才勸好了趙姨娘不哭,轉眼就見探春帶著周瑞家的進來。他冷笑一聲,諷刺道︰「怎麼,才斷絕關系就後悔?」
探春知道賈環針對自己,氣得肺炸了。「你後悔一百次,我也不後悔,等著瞧。」
「好啊,正巧來了個證人。周姐姐,你可要作證。」賈修雲想起剛才他賺來的一千兩銀子,心里痛快,有這麼多銀子做本錢,他不愁以後沒好日子。大不了以後跟趙姨娘出去單過,過日子不愁錢了,還怕什麼。
周瑞家的本打算看熱鬧,不想自己卷進來,訕笑︰「你們姐弟好生處著,都是上牙打下牙的小事兒,何必呢。行了,就此作罷。你們姐弟若再折騰,仔細我告訴太太去。」
探春一听此話,立時閉嘴了,白一眼賈環。
賈修雲冷笑,沒想到探春也這麼幼稚。
「這就對了嘛。」周瑞家的笑著說正事兒,打著精明眼問賈環可認識什麼大將軍府的人。
賈修雲茫然的搖頭,否定。
周瑞家的見他是真不知道,蹙眉道︰「許是他記錯了,我這就去打了。」
探春擺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二話不說,跟著周瑞家的走了。
趙姨娘見她不打招呼就走,氣得喘不上氣。「她、她、她……」
「姨娘難道還指望她給您養老?」賈修雲不悅的問。
趙姨娘嘆口氣,激動地拉兒子入懷。「算了,不管她了,當我白疼。幸還有你在,我的乖兒子。」
賈修雲被趙姨娘抱得喘不過氣,掙扎出來,痴笑道︰「姨娘的脾氣還是要改一改,別的不學,學學二太太拿架子的本事。小事兒不計較,大事不含糊,縱是不喜不悅都放在人後表現。」
「好好好,都听你的。」趙姨娘笑嘻嘻道。
賈修雲仍舊板著臉,一副不相信她的樣子。
趙姨娘趕緊做檢討︰「是是是,我這毛病想改多少年了,仍在。以前我沒上心,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會不一樣,連累我兒子受苦,我這做娘的心里頭幾十倍的痛。這回痛的我,心里頭一定會記得清清楚楚,以後不再犯。」
「少犯就行。」賈修雲樂了,給趙姨娘一個大擁抱。這時,丫鬟傳話來說是周瑞家的又回來了,身後還帶著一個人。賈修雲料知那人真是找自己的,理了理衣衫,出去見客。
小伙計一進院見著他,眼楮頓時亮了︰「果然是你。」
賈修雲蹙眉,心中奇怪,小伙計怎會找到他這里來?
周瑞家的見他們果然認識,更好奇了。眼楮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重要的部分,耽誤她一會兒給王夫人的匯報。
小伙計準備給錢,防備的看眼周瑞家的。
「周姐姐,麻煩您了。」賈修雲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周瑞家的憨笑兩聲,不好再呆下去,告辭後轉身走了。
賈修雲見跨院里頭也沒什麼外人,屋子里趙姨娘不方便見外人,便在此吩咐小伙計有什麼事盡管說來。小伙計當即掏出掌櫃的吩咐他給的東西,並將掌櫃的話一字不落的傳達了。
賈修雲很納悶那個掌櫃的為何突然有多給他錢,思來想去弄不明白,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白送上門的錢,沒道理不收。賈修雲收下銀票,誠摯的表示了感謝。劉沖這人他記住了,以後等他出息了,必會還他這個人情。
小伙計嘿嘿笑,鞠躬,便轉身告辭。
「等等,你為何打著將軍府的旗號?」
小伙計愣了下,謹慎的瞅瞅四周,見沒什麼人,方小聲和他解釋︰「爺難道不知?那鋪子是裴大將軍府的,我自然也算是將軍府的人了,雖然我從沒進過將軍府,嘿嘿,爺您也是住在高門大院的人,您曉得的,我若不打著那個旗號哪能被瞧得起,被人請進來。」
「挺機靈的,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宋樓道。」小伙計半紅著臉回答。
「噗,樓道?好可喜的的名字,不錯。」賈修雲笑道。
宋樓道以為對方夸自己,臉更紅了,羞答答的福身謝恩,方依依不舍的告退。
「一疊銀票?你確定是銀票?」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回報,坐直了身子,緊盯著她。
周瑞家的連連肯定的點頭,她幫襯著王夫人管家近二十幾年了,見過的銀票比人多,哪會認錯。
王夫人攥著佛珠納悶,賈環那泥猴子會有什麼出息,竟然讓大將軍府的人來給他送銀票。他一個無德無才無地位的庶子,憑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厚待?這其中必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蹊蹺。
「走,去看看!」王夫人立時起身,直搗跨院。
王夫人帶人沖進了趙姨娘房里,正看見臉上喜悅還未褪盡的趙姨娘和故作鎮定的賈環。王夫人心中冷笑,重新打量賈環一圈,心中微微驚詫。他穿著一身簡單地素色青衣,料子極為普通,樣式也極為普通,偏偏這套衣服貼在他身上十分的合身,不僅合身,還顯得他如翩翩少年般英氣逼人。這是賈環?真的是賈環?這孩子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她怎麼會沒現?
王夫人細琢磨她前兒個晚上和老爺說事兒的時候,無意間提到賈環,自己說他不爭氣,那時老爺的臉色就不對。這會子想想,必是老爺看重了這孩子,不喜她說他的壞話。王夫人嫉妒的又打量了一遍賈環,下意識的和自己的兒子寶玉比較,樣貌上寶玉更出眾一些,但賈環的模樣也不賴,竟然挺耐看的;再有就是氣度,王夫人極不情願的承認,賈環似乎比寶玉強,至少賈環看起來穩重大方很多,特別是在面對他們的父親時,賈環表現的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而自己的兒子卻是……
王夫人都不忍心去想寶玉那副不爭氣的樣兒,寶玉每每見著他爹,跟老鼠見了貓似得,這還哪有大家嫡子的做派。可不能被庶子比下去,豈非丟死人?王夫人恨恨的看著賈環,責問他剛才是不是收了大將軍府的銀子。
「沒有。」賈修雲不能承認,如果這事兒翻出來,他賣畫換銀子的事兒也得抖落出來,那樣只會更加難糊弄過去。世家子弟窮到偷偷去鋪子里賣畫,不管換了多少錢,這種話進了賈政和賈母的耳里都不會得好。
「別不承認,已經有人親眼看見了,」王夫人耐著性子坐下來,臉上蕩漾出她招牌式的憨厚微笑,趙姨娘道︰「瞧這孩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叫我見識見識,我又不會說他什麼。」
趙姨娘從沒見過王夫人對自己這般笑過,心里頓時美滋滋的,便想著把剛才的事兒說給王夫人,叫她羨慕去。這剛要張口,趙姨娘猶豫了下,想起之前自己沖自己兒子保證過的話,詢問的看向兒子,恰巧兒子也看著他,母子二人對視起來。
王夫人笑著拉一下趙姨娘胳膊,緊盯著她的嘴,等待她的答案。
趙姨娘看眼王夫人,不好意思的憨笑起來。「太太,修雲說的都是實話,真不是銀票,我看著就是幾張紙罷了。」
這母子倆何時變聰明了,王夫人癟嘴冷笑,銳利的眸子從趙姨娘身上掃過,落在賈環身上。王夫人笑著起身,拉住賈環,笑贊︰「瞧瞧這孩子,什麼時候出落得這般可喜了。你多久沒去見你祖母了?今兒我帶你去看看罷,免得她老人家想得慌。」
賈修雲揚眉,趙姨娘同樣驚訝。老太太何時喜歡過賈環,她老人家嫌棄賈環已經到了免去他每日定省的地步,就是為了省得見他。王夫人突然來這出,肯定不是好意。
果然,賈修雲隨王夫人到了賈母處,請安後,賈母便不悅的趕人。豈料王夫人突然夸起他來,什麼課業什麼舉止規矩之類的,倒令賈母意外起來。
「這孩子真這麼有出息?」
王夫人笑著點頭︰「可不是呢,今兒個更厲害……」王夫人將大將軍府來送銀票的事兒說給賈母听,只不過把周瑞家的「偷看」改成了「偶然瞥見」。
賈母听此話,面色頓然嚴峻起來,能叫將軍府給他銀子?可不見得是好事。
「別藏著掖著,快將經過講來,你可知道你闖了大禍了?」
寶玉正和姊妹們躲在一邊玩,听見賈母訓斥賈環,走過來,故意提起那天賈環對他態度無禮的事兒來。賈母听此言,越加厭惡賈環,他當他是誰生的富貴種?一個下賤的庶子竟敢口出狂言,不可原諒!
「孫兒已經和母親解釋過了,那不是銀票。既是周姐姐隨便一瞥,想必也會看錯的。」賈修雲淡淡的回答,無懼于賈母的威嚴。
賈母心驚,皺眉重新打量她這個孫兒,竟有天大的變化。四五年了,她從沒睜眼看過這個泥猴子。細細想來,近幾年,她確實極少听人談論這孩子如何混賬。
賈母仍舊不大信人會轉性,眯著眼看你他︰「既是誤會,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疊東西不是銀票又是什麼?」
賈修雲情急之下,只能如此胡謅︰「孫兒下學之後,突然覺得十分口渴,便就近找了處茶館要了杯茶飲,因看見店內準備了筆墨紙硯,隨性而來,畫了幾幅梅花,得幸被裴大爺稱贊,聊了兩句。後來孫兒見時候不早,便急著走,忘了畫的東西。」
賈母皺眉︰「你是說裴家大爺特意派人把畫送給你了?」怎麼可能那麼巧,他能踫見裴大將軍的嫡子?這還不算什麼,人家響當當的世家貴子竟會和他聊得投機,贊賞他,特意派人給他送畫。這未免也太玄乎了些。
賈母憑借多年識人的眼楮打量賈環,覺得這孩子必然撒謊,有所隱瞞了。這其中保不好會有什麼大事兒,那裴家在京城是何等勢力,榮府一旦被他們盯上,可是有被滅族的危險。然賈母見賈環並不是個容易嚇唬的,直接叫他說實話似乎有難度。
「既然你說人家送你的是畫,那畫呢?」王夫人的院子離趙姨娘住的跨院不遠,那麼一會子的功夫,想必賈環沒時間藏匿東西,說不準東西就在賈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