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二哥當真是書讀得多,懂得多,這麼文雅的話都知道。」賈修雲本來還算稍微理解寶玉護著黛玉的心情,听他說最後那話的時候頓時來了火氣。他不過就是問了一句話而已,撐死了也就是個唐突之過,非把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兒往人品扯。賈修雲真不明白賈寶玉想干什麼,前一刻還哭哭啼啼的道同情他,下一秒就開始口齒噴糞攻擊他,正常人翻書都沒他翻臉快。
賈母正樂呵呢,瞧見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兒落淚了,趕緊放下手中的牌問孩子們出什麼事兒了。探春和寶玉欲告狀,黛玉趕緊拭淚,上前一步道歉。
「外祖母莫怪,怪我自己突然想家了,此刻已經沒事兒了。」
賈母招呼黛玉到身邊來,親切的撫慰她幾句,見她臉上露出笑了,方知不是什麼大事兒,這才放她走。賈母轉而半責怪的看著寶玉等人,不許他們再提什麼叫黛玉傷心的事兒,見眾孩子們應下了。賈母方放心的笑了笑,繼續和薛姨媽、王夫人等玩牌。
賈修雲倒沒去瞧賈母如何,反被王夫人那滿眸子的厭惡情緒吸引了,她是嫌棄自己還是在嫌棄黛玉?又或者他和黛玉都被她嫌棄了?
探春冷哼一聲,白眼賈修雲。她本是想告狀來著,轉念考慮到賈環明天還要進宮,她這會子惹事兒不會得好,才聰明的放過他。等著瞧,她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這個不听話的弟弟,總有那麼一天她會讓弟弟得乖乖的听自己的指令。
寶釵見大家氣氛不好,跳出來作和事佬︰「咱們可不許有隔夜仇,吵過就忘了。不如這樣,咱們下棋定勝負,輸的人就給贏的人道歉。」
寶玉正懊惱自己剛才的言語不當,見寶釵給他台階下,感激的看她一眼,轉而對賈修雲點頭,表示他同意這個建議。
「沒興趣,我明兒個還得起早預備進宮,得早點歇息,先行告辭了。」賈修雲沒有固定的瞅哪個人說話,目光沒有焦距。話說完了,他便去長輩那告辭,轉身走了。他壓根就沒去管寶玉、寶釵等什麼態度。
「太囂張了。」探春氣得咬牙。
黛玉呆愣看著賈修雲走了,才掩嘴偷笑,對探春和寶玉玩笑道︰「我看他是被姐姐哥哥氣走的。」
「小妮子,就你嘴巴厲害,看我縫了它。」寶釵作勢抬手要捏黛玉的嘴巴,黛玉轉而躲在迎春背後。迎春曉得寶釵鬧著玩兒的,笑著向右讓開,口里叫寶釵快來縫了她的嘴。黛玉便轉而躲在紫鵑後頭,叫丫鬟們蘀她擋著。
寶玉見林妹妹和寶姐姐玩的開心,自己也覺得開心,傻呵呵的樂著;隨後,他加入了保護黛玉的陣營,而探春則和寶釵一起‘斗’她們。
沒一會兒,黛玉便有些微喘,搖頭道不玩了。她和長輩們告了假,由著眾丫鬟們扶她去歇息。寶玉也跟著來,意欲扶黛玉的胳膊,黛玉閃到一邊去,罵他︰「你來干什麼,不好好陪姐姐妹妹的。」
「她們又沒病著,不需要我陪,我要陪林妹妹。」寶玉嘻嘻的笑道。
黛玉怒瞪他一眼,罵道︰「你跟著我來,她們又會說我掃興了,快回去。」黛玉見寶玉還不走,急得要哭,「你再不走,小心以後見不著我。」寶玉听此言,方哄著她點頭,戀戀不舍得離開。
黛玉見寶玉回去和寶釵等說笑著,頭轉過來的功夫臉色立即悲戚起來。待回房後,她悶悶的坐在榻上不語。
紫鵑見狀,猜測林姑娘必是因為環三爺的話想家了。雪雁一直守在屋里頭,見姑娘情緒不高,便問紫鵑何故。紫鵑哀愁的嘆口氣,將事情的始末講給雪雁。
雪雁氣道︰「他也真是的,好好地非問這個,惹得姑娘思鄉了,免不得又哭一遭兒。」
「誰說不是呢。」紫鵑嘆口氣,將泡好的熱茶端到黛玉面前。
黛玉抿口茶,覺著肚子里暖和了,心情好了不少。她側身趴在榻上,也拉紫鵑躺下。紫鵑笑著將手里的東西轉給雪雁,坐在了姑娘身邊。
「你說裴大將軍是不是很厲害,很有勢力?」
紫鵑不明白林姑娘怎麼突然問這個,卻也笑著回答︰「他統領五十萬兵馬,已經十分厲害。他的母親還是已故的平西長公主,長公主走得早,先帝憐憫長姐的遺孤,自然會厚待裴家;裴大將軍自小就被安排給當今聖上做陪讀,遂與皇帝的關系十分親厚。如今再算上將軍夫人的妹妹淑妃這一層關系,裴家自然十分得勢。我听人說,縱是親王郡王見了他,也要客氣三分的。」
「竟然這樣厲害!」黛玉眸子亮晶晶的,想了會子,問紫鵑︰「若是他們托府衙官差捎封信去外地,必是很簡單的事兒。」
「自是小事一樁。」紫鵑想都不想的答道。她轉念想林姑娘怎麼突然問這個,再見她精神的眉眼,頓時明白了。「姑娘,您的意思是說今兒個環三爺問你寫不寫信回家是指——」
「嗯,我覺得他有幫我的意思,我猜他不是個沒事兒找閑話說的人。」黛玉幾番思索之下總結的這個答案,應該是沒錯的。
黛玉曾暗暗觀察過賈環的舉止,感覺上他和寶玉的性子天差地別。往日她也曾因為思念父親哭過,寶玉也曾哄騙他說會求賈母捎信。然多少年過去了,黛玉也不曾見過賈家人給她稍過一封信。她是客,寄人籬下,又怎好主動去開口要求主人為她做事。再說揚州距離京城十分遠,來回一趟很耗費人力物力,她真的不好平白無故的開口。這種事兒自該是別人去說,寶玉也不是沒說過,不過沒結果罷了。說到底,榮府的人還是沒打算幫她這個忙。她一個女流之輩,身子孱弱,著實想不到什麼其它的沒辦法。
想到自己的父親,黛玉禁不住落淚。她來賈府已有四五年的光景,父親難道就不想她?
紫鵑見黛玉又傷心了,免不得好生哄她一番。待她睡著了,紫鵑看著黛玉躊躇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她披上衣服,吩咐雪雁看著林姑娘後,便出了門,身影轉眼間就消失于夜色之中。
賈修雲因為明日進宮的事,心中免不得有些忐忑,也就異常的精神了。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他看見紫鵑進來了。
紫鵑規矩的請安,開門見山道︰「環三爺,奴婢冒昧的問您一句話,您今日和林姑娘提送信的事兒,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賈修雲笑看她,問她怎麼想。紫鵑倒也不含糊,便將黛玉的猜測說給賈修雲听。
「我家姑娘也怕三爺不是這個意思,又十分念家,左右為難呢。奴婢瞧不下去了,這才背著姑娘冒然來求您。」
「林姐姐長著一顆七巧玲瓏心,怎麼會猜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是話說一半,被寶二哥打斷了。你回去和你家姑娘商量,什麼時候寫好信了交給我,我托人給她送出去。這點事兒麻煩裴家,應該不算什麼的。」賈修雲沖著黛玉今天思念父親傷心的勁兒,直接答應了。就算是裴家那頭不管,他也會想辦法將信送過去。比如那個裴記首飾鋪子的掌櫃的,他必會幫他這個忙的。
紫鵑感激不盡的代她家姑娘謝恩,方離去。
所謂與人快樂,自己快樂。干了一件好事兒之後,賈修雲的心思莫名的平靜下來,可以安心的躺在床上歇息了。
次日一早兒,賈修雲精神的起床了,穿戴好之後,便去賈母和王夫人處請安,而後方坐馬車直奔宮門。裴晉帶著人早已在宮門處等候,賈修雲穿著香色翠竹紋的錦袍,十分俊雅;瞧得裴晉眼楮不眨一下,目光甚至不願從賈修雲的身上移開。
二人本欲先去拜見皇帝謝恩,豈料劉公公半路攔住了他們。
首領太監劉公公笑著對裴晉道︰「皇上這會子正和幾位大臣商量要事,一時半會的出不來,奴才一早兒就問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吩咐奴才引領裴大爺和環三爺先去三春殿拜見皇後。」
裴晉點頭,沖劉公公道︰「引路吧。」
賈修雲瞧眼裴晉,客氣的對劉公公笑道︰「麻煩劉公公了。」
「唉,不麻煩,不麻煩。」劉公公受寵若驚,暗中打量這位賈姓的小爺,真是不錯,模樣標致,性子溫和,多好一爺們,真是便宜了裴晉這位小祖宗了。劉公公思慮間,感覺到後脊梁發冷,轉眼一瞧是裴大爺發威呢。趕緊低下頭,老老實實地帶著二人去三春殿。
進殿前,裴晉特意小聲囑咐賈修雲︰「乖乖跟著我,還有,一定要裝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