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天朝,樂日夕。看書網言情內容速度比火箭還,你敢不信麼?而這日夕一絕,首當其沖便數城東依江而建紅人館,話說這紅人館也不過一介尋花問柳之地,何來如此盛名。原來天朝近五十載以來,這天下第一美人皆出于此,說起天下第一美人,日夕百姓無不雙目生光,連連稱道,其人不光生得驚鴻曼妙,宛若仙人世,琴瑟歌舞也堪稱無人能敵。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色陶醉之下,久而久之,眾人也漸漸忽視了至關重要一點,這美人實為美男,而紅人館乃是以男色侍人煙花之地。
天朝五十八年。
至從四年前紅人館頭牌妙戈一舞艷驚四方之後,這第一美人稱號便牢牢落了他身上,四年來,妙戈早已是名動天下,大江南北無數名流才子、富商貴冑捧金驅之求之,都只為一睹美人芳華,觀其一舞。可你越是求啊盼啊,這美人舞姿越是罕見,若非實家底富殷,肯日散千金,平凡富賈之流,哪有如此好命。正因如此,妙戈「千金一舞」美名是傳遍天下。
時至正午,烈日懸空。按理說這本該是日落而作、日升而息煙花柳巷難得清閑時刻,可紅人館,這些規矩統統煙消雲散,無論朝夕、無謂寒暑,永遠是人聲鼎沸、恩客盈門。
吵雜之聲伴著黏膩濕熱,好不煩人。妙戈正躺他東廂竹席之上補眠,接連幾日,被那個京都來什麼黃二少折騰得夠嗆,早已是困乏至極,卻始終難以入睡。終爆發一陣哀嚎磨光了他所有耐性。
「阿亮,外面怎麼回事?」妙戈翻了個身,發聲詢問他貼身小廝,可全然不見回應。妙戈心底一聲咒罵,這臭小子怕又是趕哪兒瞧熱鬧去了,無奈外面哭聲一聲蓋過一聲,只得隨手披上件桃紅袍子出門瞧瞧。
循著哭聲,妙戈果然後院門口堆擠人群之中看到了探頭探腦阿亮,隨即上前提起衣領賞了他一後腦瓜子。阿亮回頭看見是自家那尊大佛,當下一驚,乖乖立身站好,滿臉討巧。
「妙戈相公,您不是午休嗎,怎麼把您給驚動了。」
本是尋常一聲問候,人群焦點卻被這一聲妙戈相公轉到了不起眼小廝身邊妙人身上。
縴縴身段、細弱拂柳,膚賽白雪、唇若紅珊,一雙桃花美眸,嗔怒間長睫抖動,恰似蝴蝶振翅,如墨長發似束非束,隨意飄散腰間,襯得一襲桃粉長衫越發艷麗。那草草穿起粉衫間遮掩不住瑰麗歡愛痕跡是叫眾人差點瞪掉了眼珠子。
好一個曼妙佳人,雖是早已听過看過此人姿容,仍不忍再次為其驚艷一番。
「哼,這樣吵吵,還指望我能睡得安生!」妙戈媚眼如絲,笑睨著目瞪口呆、丟了魂眾人,也不急著去攏緊前襟。倒是紅人館當家看不過去了,想著我搖錢樹可不能白白給人看了去,擠出人群為妙戈理好衣衫,口中還忍不住道︰「妙戈啊,進院子里去,這該讓人看見了。」
六年來淪陷于這風月之所,早已看透人心丑惡,心如妙戈,怎會不知他那點小心思,暗自一聲譏笑,面上反倒笑語盈盈︰「呵呵,老爹說笑了,妙戈做這行,生來就是被人看,怕個什麼。」念及方才那陣擾人清夢哭嚎,隨口詢問了幾句。
原來是城西貧民村一戶人家,遇上今年收成不好,無以為生,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挑了家中容貌姣好麼子賣于這紅人館。孩子還小,剛至幼學之齡,無論怎麼威逼利誘,連打帶罵就是哭鬧著就是不肯入館。
每年紅人館總會從各地買些頗具資質孩子回來,一般相貌孩子,你想賣身紅人館還未必肯收。這些幼年們入館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妙戈早就見怪不怪了,只要踏進了這紅人館門檻,教習所得師傅們有是辦法把他們**得服服帖帖。這些所謂掙扎,只是徒增些皮肉之苦罷了,換句話說,你再怎麼不從,死也只能死這紅人館。
「哦,這孩子性子還真夠烈啊。」妙戈移步上前,呆愣人群立馬散開一條道,老爹就是想攔也沒攔成,誰叫培養一個第一美人當真不容易啊。
妙戈蹲來,哭滿臉淚跡孩子戒備看著他,這眼神,妙戈很熟悉,每次面對這些人時,他們總是這樣全身武裝面對所有人,恍如許多年前自己。看著小人兒停不住啜泣,妙戈一陣煩悶。
「行了行了,別哭了,你今天就是哭死了也沒用。」
話音一落,那孩子哭得大聲,直嚷嚷「我死也不進去,我死也不當妓子,死也不要
死?妙戈嗤笑一聲,重重地給了那孩子一耳光,甚是響亮,震得那孩子立即收齊了哭聲,噤若寒蟬看著他,全場頓然鴉雀無聲。妙戈倩倩一笑,隨口問了句︰「疼不疼?」
男孩傻傻搖了下頭,支吾道︰「不不疼」
果然是個有幾分脾氣孩子,妙戈了然。「這肉長人兒怎麼可能不疼,可是這點痛死面前算上什麼,你不是不怕死嗎,那痛可是這千倍萬倍。」縴長細指撫上男孩頸上跳躍脈搏,「就像有人緊緊勒住你脖子,下一秒,你便會呼吸不到空氣,頭暈目眩,胸腔炸裂,像那岸上金魚,再掙扎也沒用。听不見看不見,叫天天不應,黑漆漆只有你一個人,慢慢,什麼蛇蟲鼠蟻就會來吃你肉,一小口一小口」
男孩瑟縮著避開了妙戈手指,明明他眼角流動是媚人笑意,可自己卻全身冰冷發抖,仿佛眼前便是那索命惡鬼。
小孩就是小孩,真不禁嚇。立起身來,撫了撫沾灰袖口,有一抹泥漬卻怎麼也扶不去,妙戈皺眉正欲發難,卻被一道刺人目光打斷,轉身望去,只望見街對面剛剛放下錦緞車簾,看那陣仗恐怕非富即貴。妙戈只道是哪一位財大氣粗恩客,雖然那目光讓他很不舒服也只好作罷,回頭擰了小廝耳朵就往院內走,直到小廝哭爹喊娘求饒聲漸漸遠去,一干人等才回過神來。
趁著外頭終于清靜,妙戈隨手扒下髒了衣服丟到地上,「拿去洗洗,洗不干淨就丟了」,說完便躺下繼續他午休。
阿亮癟嘴拾起衣物,嘟囔著︰「又亂丟又亂丟,這毛病不改衣服能干淨嗎?」
「你說什麼?」妙戈這麼多年侍候人本事可不是白練,雖不敢說什麼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面面玲瓏,這听覺可是夠敏銳。
自覺不妙,阿亮連忙耍起了嘴皮子︰「我是說還沒見人能像我們家相公一樣,把這桃粉色穿得這樣好看,丟了可惜。」
「哼,再好看也是穿給別人看,可惜個什麼勁。你就別那兒嗦了,再打擾爺我午休,我就擰掉你耳朵,滾出去!」
「是是。」阿亮撈著衣服跑得飛。
妙戈這會兒是真困了,縱然外面是歡聲笑語,他也速墜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推搡自己,妙戈勉強撐目一看,還是阿亮,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即罵︰「小兔崽子」。正欲起身教訓一頓,卻被阿亮先一步捂著耳朵跳了個老遠,這才看清他身後站是紅人館當家老爹。
自知這覺怕是睡不成了,妙戈抬手掩唇打了個呵欠,懶懶倚床頭,等著來人開口。
「妙戈啊,趕緊梳洗打扮下,今天可是來了頭肥羊。」
看他那滿眼冒金光樣子,妙戈好笑,來這紅人館點他妙戈牌子,哪個不是肥羊,何須大驚小怪。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才開口︰「我說老爹,這肥羊多得是,可要是把我累死了,誰幫你拔羊毛去啊?」
老爹一听這話,立馬揉著手上前,賠笑道︰「今天這人出手可不凡啊,老爹眼光是不會錯,這只怕是個金礦啊,怎有不挖道理。」
這幅賠笑討好嘴臉,哪里還有一絲當年對他揮鞭時狠勁。妙戈覺得有趣極了,故作為難說︰「呵呵,當初黃公子來時候,老爹你可也是這麼說,那黃公子不是包了我一個月,說隨後來為我贖身嗎,如今老爹你怎還敢讓我接客,也不怕得罪了那邊到嘴金礦?」
老爹支支吾吾躊躇半天。「這有錢哪有不賺道理,再說,對方擲下千金,只說是要見你一面,這錢來容易啊。」
只為見一面,天下還有這樣傻子?難道是當世柳下惠,真是如此清高又來這紅人館作甚?
「呵呵,老爹說得對,這麼容易金子豈有不賺道理。」我倒要看看是誰能如此坐懷不亂。「阿亮,過來幫忙。」
妙戈住後院廂房是小倌們自己房間,平日接客用自然是氣派奢華正館。外頭還是青天白日,館內卻早已入夜般奢靡浮華,琴音瑟瑟,舞姿瀲灩。妙戈一路走來,無數王孫公子示好,本是百來步路程被耽擱了許多。
來到春光閣,看著那漆金牌匾,妙戈心想,能包下這間廂房人不多,看來對方還真如老爹所說是個大金礦啊。推門而入,窗前有一人背手而立,身著墨黑盤紋密繡緊身衣,頭發一絲不苟高高束起,再看那緊窄袖口,雖然此人這身行頭也不便宜,但怎麼看也不像當下愛好風流世家公子,儼然一介武夫。這樣人也能一擲千金?
听見響動,那人警惕轉身,長得倒是劍眉星目,滿身英氣,面色冷凜,自有不怒而威之勢。
只不過越發像個武夫了,妙戈月復誹過後迅速找回了小倌自覺。
「妙戈這邊有禮,不知公子如何稱呼。」要是尋常男子,恐怕早就被妙戈這媚聲媚語迷了心智,可眼前人偏偏是身經血雨腥風十二月影衛之首,不過這點妙戈此時是無從得知。
孟冬看著來人一臉好容貌,是覺得諷刺。「妙戈相公今日院門前一番驚人之舉可是讓下大開眼界,此時又何必拿腔拿調,做這些忸怩之態。」
哦,難道這人便是那豪華馬車中人。一開口便得罪了客人,這妙戈這可是從不曾有過,今個兒這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妙戈巧笑著倒了一杯酒,遞于孟冬︰「公子莫見怪,今日教訓人污了公子尊目,妙戈斟酒一杯當是賠罪。」言語間雙手有意無意觸上對方胸膛,哪想卻被對方凌厲揮開,上好琉璃杯落地摔了個粉碎。
主動逢迎反遭人作踐,妙戈也不惱,安然坐下為自己倒了杯酒品起來。「既不尋花也不問柳,不知公子何苦糟踐那真金白銀?」
孟冬站原地也不靠近,冷冷道︰「這你莫管,只管跟我走便是!」
「走?」妙戈乍驚,隨即一喜,「公子難道不知道我們這些賣了身小倌,是做不得自己主?」
「哼,我自有辦法。」
口氣倒不小!妙戈放下酒杯,單手托腮戲謔直視孟冬︰「我看公子並非此道中人,買我做什麼,總不至于收個漂亮小徒弟或小廝什麼吧?」
被人譏笑孟冬恍若未聞。「好一副伶牙俐齒。」
「呵呵,公子謬贊。只是若我不答應呢?」
「這事由不得你。」隨即對門外侍者高呼一聲︰「叫你們當家來說話。」
領命人飛奔而去,趁著這空當,妙戈暗自思忖起來,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難道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這是來尋仇?可這般大費周章,也太不值了吧。
只消片刻,老爹便堆著笑前來,可惜打錯了算盤。
孟冬將桌底一個箱子擺到桌上,打開來看,竟是滿滿一箱黃金。老爹見狀是樂呵得合不攏嘴︰「呵呵,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人包大人滿意而歸。」來這無非是尋歡作樂,這銀子來得爽。
看著老爹那不知大禍來臨樣,妙戈不由暗暗嗤笑,等會哭都哭不贏。
「黃金萬兩,為他贖身。」孟冬字字清晰,不容辯駁。
樂昏頭老爹還連連稱是,待听清後立即呆若木石。雖說萬兩黃金贖身是夠,可妙戈可是他搖錢樹啊,怎麼也沒有放人道理啊。
「這這位公子不知,妙戈早就被京都來一位黃公子包下了,許諾數日後便要為妙戈贖身,您來晚了一步。您看,這紅人館不缺便是美男子,要不別個您隨便挑」
話音硬生生斷了,妙戈回頭隨意一瞥,實實吃了一驚。不知何時,一柄軟劍穩穩抵上了老爹脖子,一縷花白發絲空中搖搖下墜。
好身手,剛剛全然不見兵器,難道是別腰間?
「再多說一個字,今日你這紅人館怕是要見血光了。」孟冬一句話威力不遜寒冬,劍下人一哆嗦,雙腿發軟、跪地不起,「爺您有話好好說,放!放!小人放人還不行嗎!」縱是心底再不願,保命要緊。
「慢著!」緊要關頭這一聲可是嚇掉了老爹羸弱心髒,哪個不怕死。而發聲者正是本次事件主角——妙戈。
妙戈繼續端起那杯未喝完酒,小酌一口︰「我要是不願意呢?」眼看孟冬目光愈冷,透著殺氣,妙戈又乖乖道︰「公子別動氣,我這是開玩笑,只不過,走之前公子還得幫妙戈了一個心願。」
「哼,你有什麼籌碼和我談條件。」
「呵呵,籌碼沒有。不過萬兩黃金若是買了個冷冰冰尸體回去就不值了,是吧?」
「你!我就不信還真有不怕死!」孟冬氣結。
「怕,怎麼會不怕,所以還求公子一定答應妙戈。」妙戈雙手抱胸一副煞有其事可憐樣。孟冬猜不透他話里幾分真幾分假,也不敢大意。權衡輕重之後,只得點頭答應。
「什麼事,你說。」
「借公子劍幫我教訓一個賤人。」
「誰?」
「紅人館,夕戈!」
孟冬自然不識夕戈是誰,可老爹卻靜不下來了,本想著無奈放妙戈走了,還有個夕戈撐撐門面也是好,可
「不可不可,妙戈,老爹求你,這夕戈可是從小與你一起長大啊,你不能這般趕殺絕啊。」
妙戈怎會不知老爹心中真實想法,可是他偏偏不如他願,當初對不起自己人,妙戈要一個個親手粉碎。
面無表情旁觀這一幕,孟冬悻悻道︰「果然是妓子無情。」
妙戈也不與他爭辯,依舊媚眼含笑,嘴角微勾︰「呵呵,無情也好有情也罷,可惜老天給了妙戈這一身好皮囊,自有大把像公子這樣人趨之若鶩。」
孟冬無語,自認沒有見過這般無賴薄幸之人︰「好,我答應你便是。」
春光閣外紅人館依舊是琴音靡靡,酒色環繞。直到一聲痛徹心扉吶喊從閣內傳出,隱約伴著兩個男子爭吵。
「你有本事殺了我,我有一口氣,就絕不放過你!」
「呵呵,誰不知你夕戈寶貝就是這張臉,怎麼,以為沒有我,你就可以當頭牌,哈哈哈哈我讓你從今往後連夢也沒得做」
這一段爭吵,宣告著妙戈時代死亡,也引得無數人猜疑,那天那間豪華房間內發生了什麼?第一美人妙戈不見蹤影,第二紅牌夕戈一臉無暇容貌硬被人毀得面目全非,導致紅人館往後四年難得一見落寞。直至下任第一美人念瑤出現,方挽回了它繁華。
話說事後孟冬慢步跟妙戈身後,看著前面歡呼雀躍身影,就是刀口舌忝血無數他也不敢相信,生這麼美艷少年,手段作風竟會如此毒辣。
「你等等,我收拾幾件東西馬上跟你走,一會就好。」妙戈興奮難自抑。
此時他若能清醒些,便會發現自己藏廣袖中右手止不住顫抖,那恰是剛剛執劍手。
若是孟冬能看到,也必會發現一切不過是他自我掩飾假象。可假設終是假設,孟冬此時正對面前這面若挑花,卻心狠手辣少年心生唾棄。
這一路妙戈思緒不清和孟冬說了很多話,而後者從始自終只有七個字。
「你弄髒了我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