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日夕城已經第三日了,妙戈心情卻十分苦悶。不是所有小說網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看書網你就知道了。他左手揉著酸痛不已腰,右手緊緊摟著馬脖子,深怕一個不小心掉下馬摔斷了脖子。
初看到前面錦緞車架時,妙戈才知曉原來為他贖身正主另有人,可這正主明顯對他這件耗資萬兩貨品毫不關心。自被孟冬冷著臉甩上馬背後,妙戈便開始被人拽住韁繩一路狂奔,正主倒是一個爪子都沒露過,偶爾間或傳出幾個輕音也是淡淡,听不出情緒。
這是要趕著去投胎嗎?他們受得了馬也受不了,馬受得了他可受不了啊。妙戈氣急,撩起斗笠上面紗。
「喂!」
「喂喂,跟你說話呢!」
「喂,我說公子,大俠,運貨也不是這樣運!」
孟冬听著身後焦躁嚷嚷,連個眼神也沒勻過去,側身對車內人說了幾句,妙戈豎起耳朵也只听到一個「嗯」字,依舊淡然無味。
日暮西沉,一車三馬四人終于一家客棧落了腳,車夫趕著車直接進了後院,而妙戈被某人直接甩進了某間地字號房間,連晚飯也是房內獨用。
妙戈房內伸展了下腰肢,也無事可做。這種不用訓練亦無需接客清閑日子多久沒有過了,自個兒都不習慣了。妙戈一聲輕笑,看來自己還真生了一副賤骨頭。
抬頭見夜空掛著一輪圓月,照得四周亮堂堂,方發現今個竟是滿月十五。飯後無聊,學那些文人雅士賞賞月也是挺好,只可惜他這地方不好,不知道上樓風景會不會好些。行先于思,想著想著妙戈舉步就上了樓。
果然,樓上視角極好,仿佛月亮都大了一圈,還有涼涼小夜風吹著,好不愜意。
妙戈舒服地閉上眼楮,指尖輕撫門廊,順著感覺慢慢踱步。行至拐角處,妙戈睜開雙眼,就這一剎那,他看見了世間驚人風景。
那是一弱冠男子,烏發翡翠冠,星眸朗目,神清骨秀,身著翠竹衣,襟配白玉飾,修身直立月光下,靜靜,真如畫中之境。這樣男子,妙戈是從未見過,和紅人館恩客小倌都不一樣。妙戈心里突溫溫,只覺這樣一位珠玉公子,放到那紅人館里,若是拈發一笑,只怕自己都要甘居其下了。
那人似察覺到了自己存,側目望來。看清那目光,妙戈拉回了自己不著邊際胡思亂想,這樣清厲人,又怎麼會出現那樣地方。
不過一眼,那人便不再看他,妙戈想著似乎該上前問候一聲,哪知還未近身,便被突然冒出一人隔開,是孟冬。
妙戈不敢再冒然上前,眼看著孟冬為那人披上一件披風,送其進入了身後雅間。直到房門緊閉,妙戈才回頭望了一眼天上月光,他從沒有如此喜歡過十五圓月。
天微微亮,妙戈便被早早叫起,戴上斗笠,就跟著孟冬到了客棧大堂。見桌前靜坐一人,妙戈一驚,是他,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見過這位公子。」本是想補上昨夜一個禮貌問候,可妙戈妓館呆了6年,那些風流場做派早已深入骨髓,自己這邊話音一落,便听到了隔壁桌隱隱嗤笑聲,夾雜著幾句污言穢語——看那身姿媚態不會是個倌吧。
妙戈不怒不惱,旁桌坐下。
是誰和他說過一日入娼,一輩子就再無漂干淨時候?
哦,是老爹,那時他手中端著杯致命毒酒。
和自己同桌孟冬也沒反應,那人也一樣,妙戈不忍有些失望,那人連客套回應也沒有,哪怕簡單一個字。果然,世人都是一個樣。
孟冬終是沒忍住,譏誚一句︰「相公也不氣?」他並未直呼其名,因為這一路妙戈身份都是保密。
妙戈回他魅惑一笑,猜測隔著面紗他也許根本看不見,答話聲音故意放大了些。
「人家說是事實,有什麼好氣。」
他也不怕人听見。果然隔桌三男越發肆無忌憚,大庭廣眾之下,講起了葷段子,眼楮還老是往他身上瞄。
孟冬氣結,心里道果然是無臉無皮,橫行天下。
眼看著隔壁桌越聊越歡,就說到了近熱門日夕城紅人館。自從幾日前一番不為人知慘事之後,館內頭牌銷聲匿跡,而容貌有一拼小倌也被人下了毒手,毀容之後立馬被人趕了出去,听說有人看見他活活餓死乞丐堆里
妙戈手里粥碗瞬間月兌落,湯水灑了一桌。
「你這是良心不安嗎?」
「不,是高興到忘形了」
有了前幾日顛簸之苦,妙戈死也不願上馬,一行人就全僵那兒。
孟冬本想再用強,軟劍都吻上了對方脖子,可妙戈丟下句「要麼給我輛車,要麼拖著尸體走」便氣定神閑。
無奈之下,孟冬只好就近買了客棧一輛舊馬車,拉著妙戈上路。
孟冬總以為妙戈動不動以死要挾,這定是他玩慣法子。可有時,那卻是妙戈隱隱期盼。
以後路趕得是急,大部分時間都車上就干糧,偶爾路過市集,也不過是匆匆采買些吃食。一路過來,妙戈覺得自己做得英明事情,就是要了輛馬車,不然自己估計早散架了。
當妙戈從一路人聲鼎沸中醒來時,撩開簾子一看,商鋪鱗次櫛比,流客絡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原來這就是那黃少爺說京都啊,真是熱鬧非凡。他做小倌時,除了外出接客,是被限制活動自由。此刻,僅僅是看著這些奔走大街上普通人,妙戈都覺得異常幸福。
馬車一處府邸停下,妙戈不知道是哪,因為他是被從後門拉進去,下車後也沒人管他。妙戈隔著面紗四處張望,雖然一路看他們那身裝扮也知道非富即貴,可沒想到連個後院也會修建得這樣豪華大氣。
孟冬再次出現時,身後恭恭敬敬跟了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小丫頭。沒有多余寒暄,他直接對兩人說︰「這位是妙戈相公,以後就住府里了,可得好生伺候著。」
妙戈事後才知道,那中年人是府里管家,而另一個則是派給自己丫鬟。
妙戈听著他話覺得十分諷刺,一口一個相公,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帶回個小倌嗎。還有,他第一回見著給人派侍從卻把主子晾一邊,看來,這同行大半月連個名字都不知道人有夠討厭自己,怕是他也不願意自己叫他名字吧,會嫌髒!
妙戈是誰,撒潑耍賴、裝腔作勢慣了,也不怕他,規規矩矩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可對方卻也是不冷不熱回了句話。想想也是,上行下效嘛。
孟冬先行離去後,兩人便領了妙戈向里走,妙戈回頭看了一眼遠去背影,無趣笑了個︰還真是根木頭,一根筋,對自己厭惡毫不掩飾全寫臉上。
這頭孟冬也回頭看了一眼,想起片刻前書房一幕。
「爺,不知該對那人作何安排?」
那人提筆紙上添了片竹葉。
「找一處僻靜偏房,好好養著便是。」蘸了蘸墨汁,補充道︰「吩咐下去,他身份事前不得泄露。」
「是,屬下知道。」口中這麼應著,孟冬心里卻頗有不甘,就這樣放任那樣人逍遙安逸?
「記住,切不可玩出人命。」悠悠一句話語飄來,不咸不淡。孟冬卻大驚,立即跪下請罪︰「屬下自作主張,請爺責罰!」果然,什麼都逃不出面前這人眼楮。
「記住我話便可,下去吧。」說完間,筆下形象愈加逼真。
兩人領妙戈進了一間房後便離去了,妙戈四下打量了一下,大約猜到這是府內下人房,還好房間也算干淨。
不過妙戈明了,今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除了每天小秋會按時送飯來以外,這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把妙戈當空氣,一個字也不跟他說。偶爾出門溜個彎周遭也是一片竊竊私語,妙戈索性也就懶得出去遭人白眼了,倒不是他忌憚甚麼,只是眼看秋老虎就要來了,自己體熱,想圖個清靜。
管家老王被孟冬叫來問話,無外乎是打探妙戈消息。得知他每日老老實實呆屋內,著實有些吃驚。皺了眉問道︰「都按我說做得?」
「是啊,孟爺,都按您吩咐給他住僕人房,飯菜也是照著下人們標準送,可他卻安安靜靜也沒鬧,天天呆自個屋里。」
「哦?」沒想到那人還挺硬氣,著實出乎意料。
「接下來該怎麼做你知道吧?」
「這」管家花了點腦力琢磨這話里意思,想明白後立馬連連稱是。
其實管家說錯了,妙戈並非悶著不出門。他白天無事睡多了,晚上睡不著也會出來放放風,看看天上月亮,再看看倒映井里破碎月亮,覺得某些人就像那天上,而自己就是井底那個,豈止是雲泥之差那麼簡單。只不過這些鮮有人知。
就這樣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個月轉眼就這麼過去了。妙戈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憋得慌,幸好自己現不用拋頭露面,微微長了點肉也不用急著去瘦身。話說,妙戈十八年來還從來沒有享受過長胖滋味。
不過,也該出去見見陽光了。
這後院里全是些僕人,見大家照舊不願理睬自己,妙戈想著不如去別處走走,他倒沒妄想出府,打算就府內轉轉也好,個把月了自己連自己哪都不知道。可還沒出院便被身後趕上人擋住了去路,來人妙戈認得,雖然只有一面之緣。
「王管家您好啊,我就隨便走走,不會壞規矩。」妙戈笑容滿面,嘴也放得夠甜。可別人根本不領情。
「相公別,我們家王爺喜靜,不愛生人打擾。」
原來是王府!
攔身前人意志堅定,望了眼前面正院,妙戈知道自己怕是沒資格進了。和王管家說笑著就回了房間。
自己曾做過種種猜想,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買主會是這等尊貴。日夕城遠離京都,對這些信息妙戈也不太了解,只是偶爾會從幾個官場客人中听到分半。當今陛下已愈知命,子嗣不多,兄弟少,可本朝世襲親王卻不少數,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王爺。對方明顯無意于他,卻為自己贖了身?
以前是狼窩,可這地方也不見得會是個好穴。
心中疑惑難解,踫上小秋恰好端了晚飯進來,一時大意便隨口問了句。
小秋本就不滿他那副狐媚樣兒,一听他詢問王府事兒來氣,使了勁把飯菜往桌上一放。滿臉鄙夷地嚷嚷︰「你別費勁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想模清底細勾引我家王爺,做夢!我告訴你,王爺不是你這種下等人能攀得上,王爺也不會喜歡你這種男、男男!」
「呵呵,你怎麼知道你家王爺不喜歡男娼,難道你試過?」不就是一句「男娼」嗎,卡了半天硬是沒說出來。到底是十三四歲小姑娘,面子薄得很。
眼見自己意思被人曲解,還反遭羞辱,小姑娘終是忍不住哭著跑了出去。
妙戈看著門口咧著嘴搖了搖頭。
嘖嘖,就這點本事還跟我斗。
目光掃到桌上菜色,妙戈這下連癟嘴功夫都沒有了。近送來飯菜是一日不如一日,眼前這一碟酸菜兩個大白饅頭,怕是連府內下等僕役都趕不上了。
妙戈咬了口饅頭,冷,有些糙嘴。不過有總比沒得吃好,夾了些酸菜,倒了杯涼茶,還是就著吃下去了。
才剛吃完,小秋又進來了,妙戈只當她是來收拾碗碟,沒想到身後還跟著王管家。再看小秋哭得可憐兮兮那樣,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喲,這晚膳點怎麼勞煩管家您過來了。」
王管家板著張臉,也不正視妙戈。「我家王爺千金之軀、身份尊貴,實不是區區相公你能夠妄言。」又看了眼不停抹眼淚小秋,「至于這丫鬟,相公既是覺得她伺候得不周,我自會好好責罰。只可惜王府近事忙,怕是再撥不出人伺候,從今往後衣食起居還請妙戈相公自己多擔待些。」
字里行間看似找不出一點漏洞,可妙戈算是明了,一句話︰別指望有人伺候,你好日子到頭了。
這王管家也是說道做到,至那日開始,妙戈一切吃穿用度都必須自力生。飯要自己去廚房拿,晚去了點便只剩些殘羹冷炙。喝水要自己燒,房間要自己打掃,衣服也要自己洗。沒用多久,身上好不容易養點肉又全掉了。
咬牙一忍,個把月溜走了。
妙戈看著入秋後因泡冷水里,變得皺皺巴巴雙手,揪掉上面一翹起死皮,深深嘆了口氣,想當初自己這雙手可是被人捧手心護著,現卻什麼雜活都干。
哎。
妙戈廢了好大勁才把被單擰干,卻被來人一幢掉到了地上。
哪個這麼缺德啊,是沒帶眼楮出門嗎。
「呵呵,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小心,不小心。」
我看你是故意得不能再故意。
那人堆著滿臉夸張笑,圍著妙戈轉。妙戈覺得疑惑,這麼久還沒人跟他搭過訕,今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瞟了一圈才發現除了他倆,院內一個人也沒有。
「沒事,沒事,我再漂漂就好了。」妙戈假笑著說,只希望他能點滾蛋。這人他認識,是後院劈材挑水一個雜役,叫什麼來這?李三還是李四?反正人如其名,五大三粗。
事與願違,妙戈漂衣服當,那人硬擠上來幫忙,滿是老繭手硬是幫到了妙戈手上。妙戈一瞪,狠狠擰了擰手上布料,那人還陰魂不散站旁邊。
妙戈懶得搭理,自顧自晾曬被單,不知抬手投足都落了身後李三眼里。
突然身後人撲上來狠狠摟住了自己腰,一只手還急色他身上亂模。妙戈嚇得變了色,卯起勁掙扎,心里把李三祖宗罵了個遍。
「放開,你娘給爺我放開。」
「小相公,就別逞能耐了,這府里誰不知道你是專被大爺們壓,也不差我這一個了,你就乖乖讓我樂呵樂呵,我技術不錯,保證讓你舒舒服服。」李三一臉得逞婬笑,那雙粗手眼看就要模進妙戈衣領里。
妙戈氣結,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低頭狠狠對著李三虎口咬了一口。李三一陣哀嚎,卻被一聲怒喝嚇得閉上了嘴,立馬放開了妙戈。
妙戈理完衣服急急吐了口口水,又抹了抹嘴巴,抑制住陣陣嘔吐**看向來人。
這根臭木頭,早他干嘛去了!
李三看著孟冬不怒而威陣勢,趕緊捂著直流血右手跪地求饒,還來了個惡人先告狀︰「孟爺,是他先勾引我,我才一時色迷心竅,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說完還連磕了兩個響頭。
哼,勾引他?真可笑,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妙戈看著地上人一陣譏笑,感覺某人把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相信?」他有沒有眼楮?
孟冬直直對著妙戈質問眼神,面無表情,淡定開口︰「也有可信理由,畢竟離了那紅人館,相公也難保會寂寞難耐。」
妙戈算是知道什麼叫惡語傷人六月寒了,此刻他心正被一個個冰刀子劃著。跨步來到孟冬面前,也直直地盯著他眼楮。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討厭我,人無情無趣了些,沒想到你還無知。是,我是下賤男娼,被人騎被人壓,可我妙戈床也不是誰想上就能上,也得掂量自己配不配。」
說著話時,妙戈恨不得咬碎一口鋼牙。
孟冬被他粗鄙字眼弄得皺起了眉。
妙戈揣摩著他這些個月反映,想到自己入府後受到種種,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是啊,我說那些個下人怎麼敢眼高于頂、如此囂張,原來是狗仗人勢,呵呵。
妙戈無語望了望天,卻什麼也沒看進去。他對著孟冬了然一笑︰「這些都是得益于你授意吧。」
並非詢問而是篤定。也不等孟冬回答,又加一句︰「陰險!」
今天事真出乎意料了,但孟冬也懶得和他多說,涼涼地開口︰「某人面前,下多屈居第二罷了。」
妙戈不會傻到听不出他嘲諷自己,一絲冷笑︰「孟大爺別忘了,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說完甩手丟下二人便走了。
見妙戈離去,孟冬轉身看向地上竊喜李三,確他還不至于那般糊涂眼瞎。
「自己去領五十記板子,今天事若再發生,我便剁了你那雙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