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伶俐不如痴 第五回︰孤身兀自舞靈巧

作者 ︰ 松窗棋罷

()撩開帷幕,史書上的名字生生出現面前的震撼太過強烈,只得盡力穩住心緒。我一身青緞掐花對襟外裳,下罩煙籠青蓮紫百水裙,一幅漢女打扮,這般的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清秀樣貌不過是借了驚鴻的衣飾裝扮出的彩。

綻開舞姿,我婉聲開唱︰「盛世浮生,筆端百轉紅顏讖;霓裳羽衣曾動京華,執手訴情深;

漁陽鼙鼓,馬嵬坡前恨平生;

還記當年七夕月,

緣許三生,此夜聞鈴卻作斷腸聲。

幽幽梅魂,一縷隨水一成塵,

驚鴻過影花骨瘦盡,誰听玉笛聲;

佛骨檀香,多情解語慰虔誠,

洛陽春暖酒自斟,流光一瞬,剎那離愁又添淚一痕。」

稍作歇氣,念出歌曲《大唐紅顏賦》中梅妃江采萍對白中的淒慘決絕︰「長門鎮日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明珠千斛又算得了什麼?江采隻所求的,從來不是這些」。

待台下眾人停住竊竊耳語,因聲音的千轉百回,目光開始聚攏,我斂眉闔眸,捻腰提臀,勾唇淺笑,換一種哀怨音調伴著清遠箏聲翩翩起舞,以楊妃口吻雍容念道︰「陛下曾許臣妾三個願望,如今,這第三個願望……,就請陛下賜臣妾一死吧!」。

我撩起眼角打量眾人︰四皇子胤禛剛呷了口濃茶,將手中白玉瓷杯擱在身側茶案上,視角方釘到我身上,靜默深思,而十三皇子胤祥則是餃了桂花糕,含笑贊許的眼光中不時浮出縷縷詫異,其他幾位,或風趣嗤笑(老大),或眼角低垂(老三),或津津戲賞(老五),或悠閑品茗(老八),或眯眸打量(老九),或嬉笑怒呲(老十),如同龍生九子,每每各異,各懷鬼胎。

我卻知,能吸引他們目光的,並不是我相貌如何出眾,舞技如何超群,不過是借著啞兒開口的突兀,其中的利益牽扯,讓他們分了心。

我穩住心緒,繼續婉聲低唱︰「

揚眉入寵,顧盼傾國亦傾城;

臨風待月,幾番溫存含笑問;

陌上花開,誰念緩歸眷春深;

宛轉蛾眉能幾時?

零落成塵,卻見燕雀猶自悲黃昏。

題詩箋,毀譽又何惜;

盛名虛名應笑置之而已;餃了

校書筆,空老塵埃里;

桃花謝去,竟隨流水無跡。

掃眉凌眾卿,笑看雲起;

一場翻覆成敗搖筆戲;

念白︰

薛濤︰落花離枝,雛燕離巢,

原來……才名艷名皆是幻影,

世間知我者,幾人?

魚玄機︰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情之一字,或許只有不懂,

才不會痛吧……

武則天︰一抔之土未干,

六尺之孤何托……

好一篇《討武氏檄》!

如此人才,未曾委以重用,宰相之過也……《大唐紅顏賦》

歌中7位大唐紅顏,梅妃清高決絕,太真孤憤悲愴,薛濤孤傲寂寥,魚玄機風流嫵媚,女帝悲壯威嚴等,被我用七種音調表現的淋灕,再配上驚鴻編制的舞曲,倒真繪出了屬于她們的風華絕代。

在前世反串流行的年代,模仿幾個聲調並不少見,我曾因此登上快女選拔賽,如今一身男裝無人窺破,全得益于拿捏出的粗重嗓音,才被當做男生女相的娘娘腔。天殘啞巴李四娘不僅講話,還能表演口技,到時可不可為說服四皇子博得信任增加籌碼呢。

歌聲方落,十三皇子撫掌大笑,連道了幾個好,他如今聖寵正盛,滿面春風得意,正是意氣風發的年代,與史書上的恪守禮教可是相去甚遠。

「老十三,你又懂的什麼,也學著外頭那些公子哥兒起哄胡鬧!!」。說話的男子眸中含笑,優雅自若地側身端了白玉案幾上的白玉琉璃茶盞置于唇角,如玉的長指揭起茶蓋在茶面上輕輕捻撥,慢條斯理的淺酌一口,才復抬頭隱隱笑問。

十三皇子胤祥撩袍起身作揖,眉角飛揚的朗聲笑道︰「八哥不知十三最是放浪形骸,听到中意的調子自要贊上幾分,也好給這唱曲的幾分顏面,不然豈不嚇呆了她?」。

這一直悠閑自在品茶的優雅男子,骨中的柔美溫賢在滿人自有的彪悍風姿中格外矚目,就是著名的八賢王胤?這相貌,果然名不虛傳的「溫潤如玉」呢。

「八哥,十三怕也不是真心叫好,不過是憐香惜玉罷了,咱們可別攪了他的好事才行」。八皇子手側慵懶的斜靠在身後高軟杏子紅金緞宮錦坐墊之上的男人,眼角微眯的左右打量我一眼,望向我的眼神似笑非笑,氣質尊貴,動作優雅的側身放了茶蠱,方笑著打趣,他原本生的極美,只眼中不時滑過狠戾和不屑生生將這精致俊美撕裂幾分,倒像史書對九皇子胤的記載呢。

眾人的哄笑中,十三皇子宛自撩袍坐下,一手撐額半依半靠在身前的漢白玉案幾上,歪著腦袋笑吟吟的問我︰「唱的這叫什麼曲兒?」

我低斂著眉目,模仿撫箏的葒蓼做了謝恩禮,沉聲答道︰「曲名為大唐紅顏賦」。

「好大膽的奴才,九爺平時是怎得教你的?出了府連爺都不認了!!!」九皇子胤不屑地睨我一眼,不動神色的撇嘴笑罵,知他並未真的生氣,我連忙裝出惶恐的模樣,他將姿色平平的李卿茹送入四皇子胤禛府中,無外乎欺她口不能言,即使將來陰謀敗露,替他抗下罪名,連一絲反駁辯白的機會都不曾有。如今我變故如此之大,難怪他要百般試探了。

十三皇子嘴角翹起上揚的弧度,欲笑不笑地對我端出訓斥般地口吻道︰「你倒是大膽,唱這曲兒,不怕降罪麼?!!」

我急忙跪下,俯趴在地,帶著三分討好,七分乞求,畢恭畢敬的回道︰「回十三爺,她們依次便是︰梅妃江采隻,楊妃太真,薛濤,魚玄機,女皇武後,多半是野史編撰,各位爺寬容明理,怎會與戲詞計較?」

不理眾皇子嬉笑怒罵,他安然受禮,低頭沉吟,細細低誦回味,片刻後懶洋洋的眯眼笑道︰「是詞調兒不錯,來人打賞」。

我起身,還禮做謝恩狀,心中卻是叨叨︰丫才多大,官譜擺的倒是頂足。雖如此說,對他卻是刮目,歌中數位女子在歷史上多有詬病,我雖喜歡異常,可在男尊世界里難能得到認同和尊重,他能如此明目的道出喜歡,這一點,對他的好感倒是又增了一層。

下意識捻眉瞥向四皇子胤禛,他並未說話,只低頭寂靜的深思飲茶,勾芡出來的清寡,在眼前兄慈弟稚,一片哄鬧和樂的虛偽景象中,倒映出了幾分真實。這一片堆砌起來的蜃樓假象,多了我這個了解些許內幕的細作存在,平添一縷諷刺,不知會被何人撕破呢?不禁自嘲哼笑,他像是听見了我的笑聲,直直看來,將我眸中來不及掩飾的不屑與嘲諷一覽無余,瞄見他眸角微眯,我忙斂了聲色,低頭垂目,做出溫順恭敬的姿態來。

「老四,不知你府中何時藏了這麼個趣人兒?」唐突的「嘖嘖」調笑打趣聲引得我橫眉掃去,前側突至的明黃瞬間閃花了眼,我心中一緊,兩歲便被康師傅封為太子,掌管東宮33年,歷經兩廢兩立,最終與皇位硬生生擦肩而過的太子爺,胤礽,意外的姍姍登場。我心中暗暗焦急,明明從縴雲那得知,今日赴宴人的名單中是沒有他的呀!!!

他爽朗的笑聲瞬間掃盡了院內的嚷嚷,話題一轉,卻將我的心提吊在了嗓子上︰「不如送了我吧,我倒是喜歡的緊呢」,口中猶帶三分命令,兩分調笑,平疏的如同商討市場待價而沽的貨品,不過零落數言便扭轉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我驚慌失措,在四皇子還未做出應答之前,緊咬下唇,猛然下跪,因跪得過于勁烈疼的我齜牙,卻絲毫不敢有所表示。「太子爺,奴才有話要講」。

「怎麼?你倒不願?卻有你這般不識好歹的丫頭,」他長眸微眯,不愉之情盡露,口中貓逗老鼠般陰測測的戲弄恨得我牙癢,不屑的冷哼一聲,揮手道︰「講吧,看能扯出怎樣推月兌的籍口?」

努力忽視心中暴走的憤怒,我繼續一番誠惶誠恐的含淚低訴︰「奴才所言,句句屬實」,他陰測測的冷哼一聲,側身坐下後方令眾皇子落座,接過丫髻遞上的茶水抿了兩口,撩了撩長袍下腳,方不耐說道︰「講吧講吧,爺恕你無罪」。

壓住兢兢心跳,我長跪在地,一臉的怯懦和卑微,句句誠懇,仿若發自肺腑深處︰「謝太子爺,只因奴才自幼經年纏綿病榻,後遇一僧一道,卜卦說我是有命無運,累及父母之物,命犯孤星,克父克兄,克夫克子,惹得家人甚怒,將其毒打一頓趕了出去,只是如今未出一載,家人便先後離世,我孑身一人,是再不敢做他想的了,太子爺的垂憐,還請三思!!!」

「你敢蝸居在四哥府中,難道就不怕禍及四哥麼?」十阿哥終于按捺不住,大喇喇的嗓音插口嬉笑問道。

我心中暗喜,面上佯裝無恙,迎著他略顯無辜的視線,忙接口應答,「奴才惶恐,故不敢與四爺有所親近」,太子再未說話,院中寂靜的似是听的到我「砰砰」的心跳聲,額上冷汗津津,在異雲都可臆想為吉兆的清朝,克夫克子的確是個不小罪名,可是我這一番說辭漏洞百出,未必能夠蒙混過關。然而更令我在意的是,我若此時已勾起四阿哥好奇,他想必會保我,否則,我即便說的是錦上添花也是于事無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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