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伶俐不如痴 第二十四回︰借的神佛長相佑

作者 ︰ 松窗棋罷

()他話音有些黯然,頓了一頓,繼續道︰「我們是同年同庚出世,當年聖上為拉攏新晉漢臣,便借此契機賜了婚。三年前的婚期恰逢大雪,皇上先前定的時日,雖知她癆病未愈,身子孱弱,可是誰人也不敢違抗聖旨,變了婚期,一番折騰下來,她當晚受寒病情加重,入室未及半月便咳血去了」,他話音頓住,撩向天際的眸光有些虛幻,似乎是拼命了咽下忿然,「因是癆病,自然不允府內人親近,而後變賣了她身邊的下人,連她的尸骨也是燒了的,無碑無墓,若不提,興許我也記不起有她了」。

「為何沒人向皇上說明詳情?怎麼也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呢」,我心中一沉,難道是我把權勢想象的太過于簡單了?如此一想,壓抑許久的顧忌又有些泛濫成災了。

「你不明白」,他垂下眼簾深深的望我一眼,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搖頭苦笑︰「這一場荒唐鬧劇不過是為迎合聖意,我們都是提線的木偶,戲散了,誰會在意戲子的死活」,他的慘淡欲絕與情愛無關,包裹不了對權勢陪葬的憤恨與痛絕。經不住我在耳邊柔聲勸慰,他終于收了悲色悵然,湊到我耳邊竊竊私語︰「這兩天我便告知額娘,說看中了四爺府中的丫頭,要來做妾,她雖為我嫡母,素日里卻不甚親厚,待你進府產了子嗣,便是我安昭真真的嫡妻,絕不會讓你步了宛姨的後塵」。

他信誓旦旦惹得我一時心緒涌漲,心中纏綿悱惻的難受,我穩住心緒,低頭沉吟,默然少許方抬眸含笑看他,低聲乞求︰「且等等吧,驚鴻過些時日便要出嫁,待她妥了,我才能安心地同你去」。

「嗯,我等著,只是,你,你,別辜負了我」,他笑著低聲囑咐我,眼中莫名的憂郁似是而非。

我心中雖仍舊遲疑,卻也因他的話添了幾分篤實。權勢,富貴,榮華,禮教,到處都是愛情勁敵的紫禁城里,我為何不試著,相信他能給我想要的幸福呢

兩人不免又是一陣廝磨纏綿,衷腸互訴,正自喁喁細語,听見有馬蹄聲起,我們忙起身,卻見十三策馬走來,伴著噠噠的馬蹄聲,遠遠的笑問︰「可是遇著四爺了?ど兒講,他獨身往這邊來了!!!」

「我們一直不曾離開,也不見有人來過呢」,我和安昭對視一眼,想到方才的情動纏綿之際哪里還有心思顧慮其他,臉上不免都是一紅,雙雙搖頭否決︰「四爺想必是拐差了吧!!!」,心虛之下我忙扯了扯身上合身的小廝衣飾,察看並無不妥,才笑吟吟的問道︰「怎麼,這麼快就要回營了?」

十三阿哥並未走近,揪著韁繩任馬兒在原地打轉兒,若有所思的瞄一眼安昭的衣衫,別有意味的怪異一笑︰「你們獨處了這麼久,怎得還這般依依不舍!!!果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

「是啊,如今宮中解禁的日子快要到了,不知道清芷格格這次是否有假呢?」我眉角一揚,清了清嗓子,隱隱笑問,借著他的心儀之人反駁。

十三阿哥被觸了痛腳,一時語塞,看安昭已解了韁繩牽馬立于一側,側頭笑道︰「小心惹惱了我,我再不管你們這對偷會的鴛鴦了!!!」,一句話惹得安昭臉上紅暈燦似紅霞。

「十三爺豈會如此厚此薄彼呢,從攏香閣借來的彈絲淚還在四爺府內燙著呢!!!」我看安昭被他打趣,自是不甘落後,笑眯眯的出言調侃。

「哼,哼」他伸出玉白的長指遠遠的點著我,陰陽怪氣的哼了兩聲,「若是無酒,可別指望我會送你回府呢!!!」

「我才不要與十三爺共乘一騎呢」,我挑眉笑了,傲嬌的出聲抵賴,自然知道他是嘴硬不服輸督我上馬,可看到身側的安昭清澄眸子里的懇求與期許,想到下次見面不知何時,我也是心軟難舍,作為十三阿哥的近侍,與安昭共騎一馬未免不妥,于是我忙踏前一步,摟抱住安昭的小臂,不顧他臉上重添的彩霞,軟語嬌聲道︰「安昭,你也陪我一起走著,別騎馬了好不好!!!」

安昭略微羞澀的看我一眼,靦腆的微微點頭,方側過臉去看十三阿哥,只是還未張口請求,十三阿哥已是面色微紅,別扭的側過臉低聲嘟囔︰「好了,看你們分外可憐,爺也只能舍命作陪了,只別跟丟了就行」,說罷,也不待我們回答,已調轉了馬頭,穩穩的策馬前行,我和安昭甜蜜的相視一眼,忙疾步跟上,看著十三阿哥略微僵硬的後背,我心中頓覺好笑,說到底,十三也不過是未滿二十歲的小青年而已呢。

待回了主營,四阿哥已換衣登了馬,之後便是回府瑣事,且按下不表。

三月初一是驚鴻出閣的日子,還未到我便央了烏喇那拉氏,在攏香閣早早住下了。

「姐姐,且歇歇吧,額上都沁了汗了」,驚鴻掀起前額鳳冠的珠簾,將我拉至身旁坐下,羞澀的垂下視線,笑道︰「忙了這麼許久,早該妥了」,她已是洗盡鉛華,一身鳳冠霞帔更是襯得肌膚勝雪,帶著將為**的嬌羞。

我一身喜色衣衫,步履輕邁在她身側坐下,攬住她笑道︰「也就這麼一次,讓姐姐盡盡心!!!」

「姐姐,你若不介意」,她反抱住我,身體顫抖,枕著我的肩頭哽咽抽泣︰「以後就是驚鴻的親姊妹」。

我揩去她眼角淚珠,因笑道︰「傻丫頭,大喜的日子哭什麼,以後若是成了柳夫人,咱們見面更順便了」,我軟語開導勸慰,听見門外響起禮炮,起身細細打量一切安托,方替她打好珠簾︰「再哭下去,妝都要化了,走,上轎了」。

柳宅是一所位于西郊龍虎橋,柳枝胡同的四合院,有五間青磚紅瓦房,雖小貴在干淨,連上柳汝生新買的丫頭小廝也就6人,想是住的下。

我作為喜娘伴在驚鴻一側,看著柳汝生輕柔翼翼的牽她行禮跪拜,就著滿目的喜慶紅妝,聲聲爆竹嗩吶中禮畢,女子一生莫過于嫁個心儀之人吧,正暗自羨慕,抬頭卻看見安昭一臉笑意,想必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斜他一眼扶了驚鴻走向里間。

將驚鴻安置妥帖,才起身向外堂走去,「言姊姊」,柳汝生正被眾人簇擁著打趣,看是我拂開眾人迎來,一揖到底︰「汝生多謝姊姊成全」。

他相貌不是極為出眾可也齊整悅目,本是江南落魄世家的庶子,孑身一人家底倒清白,文學才賦極高,只因有著中國文人傳承百年的偏執與不識圓滑變通的清高,不免帶點恃才傲物,因出言不遜沖撞了主考官員,以致屢試不第,見官場混惡,索性絕了入仕之心,靠著祖上福蔭,很有一番《紅樓夢》中柳湘蓮的快活。

我定定站住,收起滿月復的悵然,以絹掩唇笑道︰「謝我作甚麼,只求你日後真心待她,否則我可不輕饒」,他忙笑不迭的答應,扭頭著人將我領到內眷酒席處方去招呼他人。

酒酣宴散,安昭遣人來告一道往沈府探望,宛姨自開春便身子不適,病情淅淅瀝瀝的捱了兩月漸成惡疾,我們萬分焦灼擔心,也只得依御醫所言,每日用人參燕窩養著,下足血本只求她能痊愈。

我和安昭坐了小轎從偏門入府,有小廝迎上,引我們穿過游廊,到了正房。剛掀了氈簾,室內藥香繚繞,宛姨身前的丫髻素言托著青瓷茶盤從里間走出,看是我們,臉上一暗,忙躬身行禮︰「二爺吉祥,言姑娘好」。

安昭點頭示意,我不及回話,踏前一步,掀了盤上的青瓷琉璃碗,其內的參湯剩了大半,一側漱口的痰盂內是暗色的血絲,我和安昭對視一眼,皆是一驚,暗道不妙,只是心中仍存了幾分幻想,止不住遲疑的問︰「你們主子近幾日身子怎樣?怎麼就備了這點東西?」

素言還未說話已紅了眼圈,握著托盤的手指攥的發白,悲聲答道︰「只吃了些點心,二爺,姑娘快些進去吧,夫人也是惦念一會了!!」

安昭也不及細想,和我相攜進了內室。宛姨歪躺在火炕上,頭戴兔皮金沿的綴珠抹額,人已瘦了一圈,正喘吁吁的就著丫髻手中的帕子掩唇輕咳,看見我們進去,面露喜色的撐身坐起,強笑道︰「你們來了,怎麼也不遣人事先知會一聲呢,我也好做些準備」。

「哪里用特意招待我們,宛姨多顧忌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緊」,看她顴骨深陷,顏色雪白,並無一點血色,我強忍住心中悲痛,疾步走去,正待坐于她的身側,卻無意看見丫髻手中的帕子上血漬斑斑,我心中一滯,上前一把奪下,慌亂失措到極致,「宛姨這是怎麼了?帕子上怎麼這麼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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