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韙目色陰沉似水,只冷惻惻的盯著我哼笑了兩聲,又側身看了看縴雲,虎眸張揚,卻是眸間意外散出光來,漫不經心的擰眉笑了,「一個小小戲子罷了,何必大費周章」。
「參領果然明理,難怪見我們貝勒爺時時夸獎呢」,我亦是掩唇輕笑,只是話中的威脅顯露無遺,惹得他撇眉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幸好姐姐來的及時,不然我可要遭了」,霜遲看著李韙領著前方的一眾小廝疾步離去的背影,菱唇緊抿,秀麗的眼眸中浮出一絲苦澀,輕聲向我道謝。
「怎麼遇見他了?」我收起了故意拿捏出的腔勢,復了正色的長吁一口氣,果然還是要搬出四阿哥來。
我與他並肩而立,看著昔日**少年如今已比我高出半個肩頭,心中真是喜憂參半。
「誰知會這麼巧呢,以後出門我要先看看黃歷了」,他扶額低嘆,垂眸自嘲,淹至唇邊的戲謔也不由自主的帶上了苦澀︰「還不知我因這皮相要受多少折磨」。
他說的豁達,我听得苦澀,相貌出眾原本該是天賜的僥幸,多少人夢寐以求,只是在這里,沒有權勢庇護只能成了禍根。
「可這樣躲閃終究不是辦法,霜遲,不如蓄須吧」,看他白皙滑膩的稚女敕臉龐已長出男子特有的硬朗,我心緒一轉,輕聲勸他,畢竟已離了梨園,也不算犯忌。
「小姐又說笑了,男子過而立之年尚能蓄須,公子還未加冠,畢竟不合時宜!!!!」縴雲輕輕瞪我一眼,每每對我不識禮節感到格外的頭疼和無奈。
霜遲亦是不以為然的笑著接口︰「命都要沒了,哪里還顧的上旁人怎麼說,縴雲姐姐你多慮了!!!」
「只是可惜了你這好相貌」,我不無惋惜的嘆口氣,挑眉看向他兩人,卻在一瞬之間怔住,半是打趣半是疑惑的指著他二人笑道︰「哎呦,你們二人這樣看來,相貌倒真是有幾分像呢!」。
我帶著幾分遲疑的宛自蹙眉欣賞,直到察覺縴雲幾乎變了臉色,突然意識到,我雖與霜遲親厚,可難保縴雲不會在意他的身份,念此不禁暗暗嘲笑她的迂腐。
我忙借機轉移話題,加上故作的妙語連珠,不消片刻,氛圍便重新熱鬧起來。我暗中囑咐他,只要在等我數天,便可離開京城,前往徐州銅山,並把當地的門面鋪子一一說于他听,看著他眼中滿是向往,為我的一再耽擱,不免有些內疚和羞愧。
我當時只道是因縴雲思想頑固,過激反應不過基于尊卑之別,怪只怪我太過于天真樂觀,從不想他二人眉目相像之後的詳細根由。即便最後為此吃盡苦頭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只簡單的說了一會我們便做了道別,清朝是出了名的男女大防,我與他在此相聚終究不妥,目送他離開,我才回身進轎,繼續行往驚鴻住處。
驚鴻因在勾欄常年喝一摻了藏紅花,麝香等的涼藥作避孕,導致如今受孕艱難,想到宮中嬪妃對此多有擅長,便暗中求十三要了妃子們素日珍藏的易孕的偏方,巧趕上今日無事,便急急給驚鴻送了來。
轎子和隨從在門外等候,我和縴雲隨著守門的小廝進了內府,驚鴻散著發髻,正坐在院中的竹林邊繡描花樣子,見了我們已笑著迎上︰「早早的就遣人來通知,卻怎麼這會才來呢,可叫我好等啊!!!」
「只是路上耽擱了」,我亦上前挽了她,感到她指尖發涼,忙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略帶擔憂的輕聲道︰「怎麼幾日不見,你形容倒愈發憔悴了」。
「前些大夫開的藥不對脾胃,吃了幾劑病癥沒見好,使得臉色也差了」,她神情抑郁,顏色也有幾分落魄,無措的撫上秀臉揉捏了幾下,才強笑著道︰「姐姐是路上遇著什麼了?說來听听,我整日悶在院中,對外面想念的緊啊!!!」
我和她相攜進了內室,借機將見到霜遲之事說與她听,剛在床榻上坐下,我按捺不住,低聲問她︰「看診的大夫不行,那就再請一位吧,一家之言也是不足為信的」。
「誰知道呢,都說病癥好治,就是受孕有些艱難」,她起身捧了些平日的零嘴放在我面前的榻幾上,亦是臨我坐下,低頭苦澀的道︰「汝生听了雖沒有說不好听的話,可面上也是不喜,只怕我是無望了」。
「那倒未必,你若是這樣悲觀,可真是白白浪費了我這些時日的辛勞」我沒好氣的點點她嬌俏的鼻頭,側身打開帶來的包裹,將其中謄寫齊整的書函掖進她手中,低聲安撫她︰「這是宮中那些妃嬪常用的方子,你試試看有沒有用,姐姐但凡在一日,咱們姐妹便一道想法子,總之你一定要放寬心,注意自己的身子」。
她出身不好,若加上不能生育,柳汝生再寵她愛她,難保不會動了其他的心思。
她眸光一頓,反握住我的手,摩挲了幾下,秀色的眼眸中全是感激之色,強含住淚珠笑道︰「我倒自己先潰了士氣,幸好有姐姐在,軟語開導,我心中才好受幾分」。
我細細囑咐她幾句,心中依舊存著一線希冀,驚鴻接客時間不過一年光景,如今她葵水尚屬正常,信期也無誤,不知比我好了多少倍,可知那些下在茶中的麝香,藏紅花等還未對她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加之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只要調養得當,受孕想必不是難事。
「這些偏方十三爺找了御醫看過,多半是以調理進補為主,對身子倒沒什麼壞處」,我隨意的翻了幾頁,看調理的倒也得當,並沒有後世所傳的所謂的宮中秘方的怪誕之處,折好收起遞給她,只待她點頭應是。
見她柳眉舒展,秀麗的臉上微有愉悅之色,我心情稍霽,遂有了逗弄打趣之意,嘿笑了一聲,向前湊了湊身子,竊竊笑道︰「你葵水是哪幾日,我倒有有個好方子!!!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姐姐但凡這樣笑,總也沒有好事」,她被我略帶猥瑣的笑容驚到,撇眉白我一眼,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腦袋,唇角含笑道︰「信期倒也正常,約莫是每月初五,左右不過那兩日,就不知姐姐能有什麼像樣的法子」。
「死丫頭,你听過就知道,我這法子是一等一的好用」,我故作神秘的笑了,垂頭沉思,心中根據前世的女子受孕常識,細細盤算她的排卵易孕日,故作曖昧的嘿嘿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挑每月的十九到二十九這十日,多行夫妻之禮,不出數月,定然有喜」。
她如玉的臉面上頓時羞紅的如同三月的桃花,扭捏的啐我一口,作勢起身推搡我,恨恨的笑罵道︰「听听姐姐說的什麼話,唉,我本就不該對你抱有他想!!!」
「哎呀,羞什麼,你這羞答答的模樣倒顯得我是皮厚肉燥的漢子婦了」,我側頭懶散的笑著橫她一眼,捏了顆落花生到嘴里,咀嚼了幾下吐了殼,才笑吟吟的看著她,「你說我哪里錯了,這些閨中密話,尋常人我不告訴她的」。
「姐姐早早的嫁人倒是正理,不然白白可惜了這月復中的真知灼見」,她白皙艷麗的臉面上紅潮漸褪,蔥白的指尖點上我的額頭,是氣急反笑的戲謔數落,「姐姐這性子難怪會得四爺歡心呢」。
提起四阿哥,我面色一暗,她聲音頓住,戲謔之意漸減,只瞪著杏眸靜靜的看著我,略帶遲疑與擔憂的輕聲問我,「只是姐姐,怎麼會和四爺、、、、、、、、納蘭公子才是最好的托身之人,只是可惜了」,面容羞澀,她終究沒有問出聲。
「或許是我命該如此吧」,我壓住喉間的苦澀,收了嬉笑的心思,把詳細緣由一一的說于她听。
她听罷側首沉思,半刻才抬眸看我,眸中的了然和擔憂一覽無余,分外篤實的低聲道︰「四爺不該是如此把持不住的人,以他平日的手段,我怕姐姐難以輕易離開」。
「我自然知道的,只是他用如此迂回的方法,我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低頭斂眸,再抬起已收起了心中的苦澀和忐忑不安,故作輕松聳肩一笑,不以為然的道︰「他即是已答應我離開,總不會食言」。
誰不想生于溫柔富貴之家,長于詩禮簪纓之族呢,只是「以色侍君者,能得幾十好?」像我這樣沒有權勢的家族作庇護,仰息于男子恩寵之下,分分秒秒都是被玩的命。
每當我想要說服自己跟了四阿哥,腦中都會不自禁的想起史書上記載他的狠厲與決斷,想起姬芸月復部那把銀亮亮的匕首,和唇角滲出的血沫來。
不論我今日的生活如何的富足而安穩,可我的心卻始終惶惶然如同逃兔,一旦有了風吹草動,便逃離飛竄,我對他人一向是寬容異常,卻只對他苛刻至此,從不知姬芸之死對我造成的陰影是如此的強大,即便時至今日,我始終對四阿哥防備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