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伶俐不如痴 第五十七回︰知君用心如明月

作者 ︰ 松窗棋罷

()既然我們彼此都不願踫觸,我忙借機轉了話題,無聲的看了一眼窗外,關切的望著她問︰「柳汝生最近忙什麼呢,我怎麼總不見他在家?」

眼看接近飯時,幾次來皆不見他人影,不免好奇的問。

「他與三貝勒爺走的挺近的,一群些文弱書生,曲唱應和,秉性甚合,于這京城也算是明哲保身了!!」,驚鴻臉微微垂著,看不清什麼表情,壓低聲音竊竊的道。

史書記載的三阿哥不熱衷于權勢,不過是個酸腐文人,除了被雍正遷怒削爵,九龍奪嫡受到的波及反倒不多。既然如此,也不必出聲提醒她了。

之後說的不過是女子間貼己話,我亦是留下用了膳,又玩笑半天,直到手中的懷表顯示著三時差一刻,我這才依依不舍的與驚鴻道別,起轎回府。

進了瑾瑜院,我尾隨隨著縴雲掀簾進去,內室的弄巧正踮著腳尖給穿衣鏡的櫃子拉罩子套,看見我們,笑盈盈的打著招呼︰「小姐回來了?」說罷丟棄了手中活計便笑著迎上。

「你今日總算勤快一回了」,縴雲無奈的搖頭笑了,碎步走到一側的衣櫃旁,手腳伶俐的拉開劃了一半的套子,探入取出我的家常慣服,看著弄巧打趣的拉起一聲長嘆道︰「只可惜卻是白忙活了一場」。

弄巧面上澀然一紅,笑著啐了她一口,也上前搭手服侍我換上內室衣物,待一切完畢,才笑吟吟的探頭道︰「灶房的小子剛送了燕窩粥和糕點過來,在偏房用溫水燙著,奴才喊下人去起火滾下,小姐還是先喝藥吧!!」

「入暑的天,溫溫的喝著才舒服,起火倒是不必了!!」,我忙擺手制止她,端過琉璃碗將其內的苡蓉飲捏著鼻子灌下,撿了兩塊糕點就了口,又將另一碗四君子湯一飲而盡,好在老御醫開的方子,只是早晚各一次,那才是真真正正灼心的苦。我又喝了半碗粥,吃了幾塊糕點,被甜膩的再也沒了胃口。

窗外五月的斜陽正透過雕花的窗欞朦朦朧朧映進來,我歪在榻上的青玉錦緞迎枕上,只在小月復上虛虛的搭了條秋香色素面滑絲薄被,腳上的紗綠潞紬白綾子雲頭平底睡鞋卻也未月兌,擁衾依枕的坐著打盹兒,渾渾噩噩,似睡非睡。

直到墜寒,疼痛之際淅淅瀝瀝的似有什麼淌出,我頓時神思清醒,驀然掀開薄被,的綾子裙上已然見了紅,嚇得一側的縴雲拋了手中的針線,便上前查看,壓不住聲音打著顫兒,「小姐這可怎麼辦?」

弄巧聞訊趕來,面無血色,顫顫巍巍的帶著哭腔不住解釋,「今日是我親自監工熬得藥,全是按方子煎的,怎麼會見紅呢?」

我心中一沉,不由得驚訝萬分,只是見她們自亂了手腳,不得故作鎮定的叱道︰「慌什麼,弄巧,你先別聲張,找了小廝去喊蕭繹過來,一定要瞞得死死的,別讓人知道,快去吧」,再三叮嚀,待她快步走出,我才扭頭忍痛低聲對縴雲低聲叮嚀道︰「把我方才吃過的東西都取過來,還有偏方的藥渣,一個也別落下,留待蕭繹查看」。

「小姐信不過弄巧?」縴雲依照我的吩咐將其一一鋪在白玉長幾上悲聲問了一句,手腳不停的去了內室,抱了我先前穿的白底靛藍梅花竹葉刺繡外衣,同色的縐綢百福裙,走過來跪臥在榻上替我換上輕聲道︰「只裹在常服外吧,左右不是正經會見外客,也不值得月兌月兌換換的」。

「嗯」,一陣疼痛自小月復泛濫開來,我緊緊攥住薄被,在她的扶持下無力的撐起身,吃力的穿了外衣系了扣,又胡亂的束了裙,忍不住疼得低喘一聲,只覺全身冷汗津津,不由得虛晃著打顫,頹然倚在她遞上的白牡丹宮錦靠枕上,不由得歇了歇,說了一半,停頓片刻,又側過頭道︰「這事瞞不過去的,若不先讓弄巧避嫌,貝勒爺怪罪下來,我也救不得她」。

弄巧性子急躁單純,我自信不會是她,畢竟我今日吃的都是她在張羅,誰會傻傻的自己往槍頭上撞呢!!!

「這丫頭辦事總不讓人放心!!」,縴雲面上浮出「兔死狐悲」的哀戚,一面安慰我,一面只身下榻向外張望,焦急的頓著腳,直到簾外一陣凌亂的靴子響,縴雲忙上前打簾迎上,面露喜色道︰「蕭大人終于來了!!!」

蕭繹忙遞了藥箱給身後的藥童,上前撩袍坐了縴雲搬上的圓凳,伸出兩指隔著縐布,搭上我的右脈,不過片刻,便開始吩咐縴雲扶我側身躺平,開始隔著衣服,在我的腰際周邊的穴位上施針,猶如上次一般,漸漸的疼痛減輕,約莫有半個時辰,他才收了銀針,沉聲問診。

我也不再隱瞞,將今日所為一一細細的向他稟告,側身示意縴雲,「回府後我吃過的東西都在長幾上,有待蕭大人過目」。

他微微點頭示意,幾步走到長幾旁,分別提起藥渣掂到鼻下聞了聞,默默搖頭放下,只是舀一勺粥後臉色微變,有猶豫著夾了半塊糕點,面色沉凝更甚,踱了兩步便俯于案上寫了藥方,也不待它晾干,對一側的書童擰眉催促說︰「你拿著方子去御藥房煎了,要快些!!!」,藥童應了一聲,已是快步離去。

「可看出什麼不妥麼?」四阿哥也已掀簾大步邁進,上前于榻前坐下,白皙的手指滑上我的臉頰,將我的下頜微微抬起,探前看了看臉色,這才側頭擰著眉腳冷聲問道。

「臣已查出緣由了,只是還有些許細節,還請稍待容稟」,蕭繹躬身打千兒,恭敬的答了話,只待得了令,俯身端起案上的青花瓷碗扭身問向縴雲她們︰「你們李姑娘今日用的可是這碗粥麼?」

「回大人,是這紅棗杏仁薏米粥,連著碟中的山藥棗泥糕,都是午時現做的」,弄巧望了我一眼,踏前一步低頭順目的怯怯回答。

蕭繹若有所思的默然沉吟,緩緩的放下碗,一臉了然的對著四阿哥行禮,異常嫻熟的出聲解釋道︰「這杏仁,薏米本性屬寒,更何況」。

他轉身端起那碟糕點,眉頭緊皺,微微擎到四阿哥眼前,甚是篤實的道︰「配上這糕點中的天山雪蓮,才是真真正正的通經活血,縮宮化瘀,這三樣于平時是難得的上等進補之物,只是對如今體寒血虛,隱約有滑胎之象的李姑娘而言,卻無一不是大忌,想必今日滑胎的由頭,微臣有十成的把握,必然是出自于這里」,回復完畢,他低垂著額頭垂手立于一側,靜靜的看著也不在說話。

四阿哥鳳眸中冷然一片,面上隱隱有動怒的跡象,只待蕭繹話音一落,他已喊了心月復小廝做了吩咐,聲音只是沉沉壓抑著怒氣,「把廚子和官中管事喊到前廳,我倒要看看是哪院支出了天山雪蓮」。

小廝「喳」了一聲,領了命令疾速離去,蕭繹亦與一眾丫鬟請示去了外室。

他看向我時,面上的冷色才稍稍褪去,看我的眼神帶上了少見的溫柔,抬手輕柔的替我揩去鼻尖的汗絲,略帶擔憂的低聲細問︰‘你覺著怎樣了?身子還疼嗎?」

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中,映照的是我略顯蒼白的面孔,還有微不可察的疼惜在里面。

「只是木木的,疼倒是沒了」,我倦倦的提不起力氣,心中有些驚訝與道不明的情緒,握起他放于一側的手,細聲安撫他,「這也倒好,算是給我敲了警鐘,省的我以後不知道忌口」。

「也是我素日中太過于放縱這些下人,上次已是既往不咎,誰知她們行事愈發放肆了」,他收了話中的騰騰怒氣,亦反手將我的手攥進掌中,清俊的臉上愧疚之色一閃而過,撇去眼角的冷清,溫聲道︰「你且放心,此事我定會給你做個交代!!!」,顯然也是將嫌疑放在側福晉身上。

「奴才得貝勒爺寵愛,如今又無意受孕,連一向恩寵的側福晉都因奴才受了爺的責難,遭人嫉妒也是常事」我斂下眉目,掩去心中的酸澀不堪,和心中繚繞的無端想法,低聲苦笑道︰「若是太過于招搖,眾矢之的,就更是處在風浪尖上了」,深宅內院歷來如此,我早已是耳暄目染了,被浸潤的通透了。

「那我今天就給他們做個例證,看以後誰還敢這樣無事生非」,他眸子中泛出一陣惱意,面上怒色再起,似是對內院紛爭頗為恨恨,直到小廝快步進來,躬身匯報前堂諸事完畢,他收了面上柔和的神情,冷聲吩咐道︰「去請了福晉她們去前廳」。

這才提袍起身,回眸似是內疚的看了我一眼,探前低了低身子,向我細聲叮嚀道︰「你歇了吧,我去去就回」,剛走了幾步,然後側身指指弄巧又道︰「讓這丫髻也去,你放心,我不許人為難她」,弄巧面色忐忑的看我一眼,忙碎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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