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岩一個轉身就看見這一幕,他瞳孔陡然瞪大,完全不敢相信!
而與此同時,另一側剛剛和消防隊取得聯系後重新返回現場的男人,顯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玒曉顧元灝的外套早已不知去處,白色的襯衫袖腕高高挽起,領口的扣子隨意扯開了幾顆,眸子里盡是銳不可當的犀利光芒。
夏初妤已經沒有後悔的余地,她扯開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大聲呼喚顧元灝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應。每次她張口,嘴巴、喉嚨和肺里都仿佛灌滿了濃煙,很快她就被嗆得喊不出話了,眼楮也很疼,周遭盡是物品燃燒的「嘶嘶」聲和「砰砰」的斷裂聲,頭頂上好像有東西砸了下來,她捂著手臂忍痛躲開
「初妤!」焦急的、恐懼的呼喚聲。
顧允岩無法說出此刻心底的感受,夏初妤為了顧元灝闖進去的那一刻,他心疼、他不甘,可顧元灝為了她也奔赴火場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自己並沒有那麼勇敢,可以為了夏初妤,去赴這一場生死的冒險崢!
顧安堂在場的所有員工全都震驚得面面相覷,老板竟然為了一個實習生沖進了火場!
顧允岩將手頭的水杯「 當」往地下狠狠一砸,滿面陰霾︰「都還愣著干什麼!消防車在哪兒!快去催啊!」
客.
撲面而來的熱浪,掀起一陣又一陣生疼的灼熱。
大火從頂樓一層一層放肆地往下咆哮,顧元灝只能順著記憶里的方向找尋樓梯,他將袖子放下,蹲低身子趴在地上,企圖靠地面附近殘留的氧氣來緩解越來越困難的呼吸。
手上的皮似乎都要被燙掉了一層,可這種疼痛連失去她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顧元灝恨不得能再快一些、快一些,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右後方傳來敲擊玻璃的砰砰聲!
夏初妤好像中毒了,頭重腳輕,刺鼻的濃煙無孔不入,像要把她的身體給撐炸開來。
找遍了二樓都沒有他,她也不肯走。
冥冥之中像有一種力量將顧元灝帶到了這里,可他沒想到見到夏初妤的時候,她卻是在拼命地掏櫃子里的那本古董書。
「初妤你瘋了!」周遭都是肆虐的火舌,她竟然傻傻地站在那兒企圖以手肘撞碎玻璃!
顧元灝忽然一下就闖入了她的視線,滿臉汗珠狼狽無比地扶住她雙肩,「走啊初妤!」夏初妤已近昏迷的神智在見到他時終于恢復清明,她忽然就哇一聲哭了出來,一個天旋地轉,她被猛地拉到他懷里,那樣炙熱的溫度,那樣緊窒的呼吸,他手指的觸踫很真實,一根一根的修長節骨,像要把她嵌入他的身體里
「我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顧元灝停不下來這句呢喃,原來這世上有一千一萬種疼痛的滋味,最疼痛不能呼吸的便是失去她。
懷里的夏初妤緊緊扯著他的襯衫,另一只手始終圈著那本剛搶救出來的古董書,她一直在哭,氧氣愈發稀薄了,吸入的濃煙仿似千萬條帶刺的鐵鉤,將肺部撓得血肉模糊,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眼,是顧元灝身後徑直燒斷落下的又一片焦黑
滿目的狼藉和刺耳的車鳴聲。
消防車和救護車圍滿了火災現場,夏初妤躺在擔架上,大大的呼吸罩罩住她整張臉,車一路行駛至惠安醫院,那里也早就前前後後圍滿了記者。
顧元灝一語不發地守在走廊上,好不容易盼到顧元瑾走出手術室,他趕忙站起來。
「先處理你自己的傷口。」顧元瑾微怒,讓人去叫了皮膚科的醫生,「最好再去做個全身檢查,還要去做個腦部CT,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大腦出了問題!」
顧元灝不答話,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她究竟怎麼樣了?」
「她就算真怎麼樣了,那也比不上你重要。」
顧元灝顯然不快,還不及出聲,門外便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而後那人就徑自闖了進來。
安簡希何時見到過這樣狼狽受傷的顧元澈,皮膚都像是烤紅的龍蝦一樣,她帶著哭腔︰「我嚇死了,我看到新聞上說你沖進火場救員工,元灝哥哥你怎麼這麼傻,你又不是專業的消防隊員,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她說不下去了,可顧元灝現在沒有心情去安慰她,顧元瑾還沒把初妤的傷勢告訴他,他已經亂得可以。
「顧元瑾我問你話呢!」
顧元瑾恍若未聞,牽過安簡希的手問道,「小希怎麼這麼急匆匆的跑來醫院?」
被她這麼一問,安簡希倒真想起來一件事,「是這樣的,我剛剛無意間听到了消防隊長和顧允岩在說」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猶疑又忐忑︰「這場火,像是人為所致。」
「你說什麼?」
顧元灝和顧元瑾幾乎同時望向安簡希,顧元灝眯了眯眸,那神色完全表達了他的不可思議。
安簡希的表情微微僵硬,斟酌著用詞,「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是剛剛在門口顧允岩叫住了我,讓我轉達給你。按理說這麼重大的事情顧允岩應該親口跟你說的,可他好像很生氣,他說他現在不想見你元灝哥哥,你要不要先出去和消防隊長聊一聊?」
「出去什麼!」顧元瑾打斷他們︰「就算要去見消防隊長也好,警官也好,都得給我先處理完傷口再說!」
顧元灝被她看押著走了一趟五官科和燒傷科,他從小到大經過很多次火災演習,又因為在火場里困得時間並不長,簡單包扎了一下幾乎沒什麼大礙。顧元灝終于耐不住了,恨恨地說︰「顧元瑾,你最好立刻帶我去見她!」
「去見誰?」安簡希提醒他︰「元灝哥哥,方隊長和警官還在休息室等你呢!」
「顧不上了,要不這樣,你先去顧允岩那兒听听他們的調查結果,我十分鐘之後趕過來!」實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用包扎了繃帶的手拍拍安簡希的肩,「辛苦你了,小希!」說完拉著顧元瑾就走,「快帶路!」
走廊上滿是消毒水的味道,他焦急的腳步聲被延綿不絕的地毯全數吞沒,身側掠過一間又一間潔白的病房剛剛給夏初妤做完檢查的護士連忙把推車推向一側,給他讓路。
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像是正在做一場不被人打擾的美夢。
監護器的滴滴聲回蕩在病房里,初妤帶著呼吸氧罩,手背上插著靜脈點滴,身上的傷口也都敷了藥。
顧元灝的神色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霎時變得柔和下來,他雙手撐在初妤頭側,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幾眼,這才抬頭問姐姐︰「我本來以為初妤傷得很重,可現在看起來,她幾乎沒有受什麼傷,是不是?」
問這話的時候,其實是特別希望能得到醫生的肯定的。
顧元瑾點點頭,「她很聰明,也和你一樣懂得保護自己,她穿的是長袖長褲,厚運動鞋和棉襪,所以渾身上下幾乎都完好無損。而淺表層的一些灼燒會自然愈合,不會留疤。」
顧元灝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笨重地抬手模了模夏初妤的頭發,語調極輕,像微風拂過她的耳畔︰「初妤,你要好好的。」
顧元瑾徹底怔住,她可從未見過她這個弟弟這樣心疼過誰!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顧元瑾又說,「她困在火場里的時間比你長,吸入了一些有毒氣體,呼吸道和肺部都有灼傷,動靜脈血液的PH值偏低,還需要暫時用氣管插管幫助呼吸通暢,而且,她的左手被硬物砸中,導致月兌臼,需要靜養。」
顧元灝果然再次高度緊張了起來,而病房外,剛剛追過來的安簡希還沒敲門,手就順著玻璃窗慢慢地往下滑落。她手里的那份報告被捏得起了皺,指甲印深深淺淺
病床上睡顏無比潔白的那個姑娘,簡希不巧也回想起了她是誰。
第一次在秘密花園見到她,就莫名覺得她很親切討人喜歡,所以後來在顧元灝讓自己幫她解圍時,二話不說簡希就答應了,那時候以為元灝哥哥和她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關系,現在想來,是不是有點兒單純的可笑?
顧元瑾及時收了聲,示意顧元灝看向門外,他迎出來,「怎麼了?」
安簡希低下頭收拾好心情,將報告遞給他,「顧允岩先走了,這是初步的鑒定報告,警署好像也要介入調查。」
顧元灝接過,粗粗翻了幾頁,眉心的川壑愈發深了,他的目光停在某一頁上,沒再繼續往後移。
「事故報告上說,火是從頂樓而起,一層一層往下蔓延的。」安簡希見顧元瑾挑眉似有疑問,慢慢解釋道︰「這座樓的天花板、牆壁和外頂之間都有很多縫隙,所以一旦起火,整棟樓的煙霧和火苗都會躥得特別快,當時要是再晚一點把人救出來,恐怕就」安簡希看了一眼顧元灝凝重的神色,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顧元灝咬緊了牙,那份報告幾乎要被他掐斷了般。
顧元瑾意識到情況嚴重,接過來看下去,愈看愈不解︰「報告上竟然說,起火的速度和勢頭都較一般情況下猛烈得多!可我記得你說過頂樓的一排房間暫用作儲物室,門窗緊閉,為什麼今天剪彩儀式竟然要把窗戶全部打開?」
一周以前,天氣預報就說今天是強勁暖風,這無疑是火勢蔓延的絕佳幫手!
安簡希沖顧元瑾搖搖頭,「元灝哥哥不會下這個命令的。」言下之意便是有人偷偷進到房子里打開了窗,也就是說,縱火的人很有可能是顧安堂內部的人。她說完就停頓了一下,關切地看向顧元灝,這一場變故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和體力,再遭逢這樣的打擊,饒是鐵人,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蒼白。
又一陣高跟鞋的篤篤聲劃破醫院死一般的寂靜。
「Ada,你來的正好。」顧元灝把暫時能考慮到的事情都對秘書仔細吩咐了一番。
「好的,我立刻跟進。」顧元灝看出了Ada的局促,示意她繼續說,只听道︰「三少,現場的烴類探測儀器檢測結果發現,空氣中含有大量的松節油成分,還有一些易燃易爆的有機溶劑。」
「松節油?」安簡希和顧元瑾同時尖叫,松節油遇火格外容易爆炸,燃燒會得到很多一氧化碳,讓人中毒。
顧元灝眸底掀起一片風暴,牢牢鎖住Ada。
Ada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是我的疏忽,頂樓封存的那些藥劑罐桶內的藥品不知何時都被換成了這些易燃易爆溶劑,而我在今天之前沒有再做檢查!」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她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中央的這個男人身上,好像他就是主宰一切的神邸,不管現實變得如何偏離軌道不受控制,他都能在最快時間內找準紅心,將隱匿在暗處的敵人,一擊溺斃!
「不管是誰做的,總會有蛛絲馬跡露出來,我一定會親手抓到他,好好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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