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朗花了一晚上才把整件事情弄明白,而消息的來源又是長鼻子古爾夫。
根據官方的解釋,諾思夫妻兩人在麥斯堡談一筆買賣的時候,恰巧遇到了北上的浩歌團,作為朱來的忠實歌迷和本地區的名門貴族,他們當然要做東宴請一頓。而朱來也不愧是大明星,幾個玩笑下來,很快就和他們混得很熟絡,好像認識了半個世紀的朋友一樣。
由于浩歌團還要趕往王都亞薩城堡,為國王亨利十世慶祝五十歲壽辰,在告別的時候,諾思先生又提出了個不情之請︰順路把自己的夫人帶回夏奇鎮,因為他估計自己得還再和那位高官多溝通一陣子,才有機會拿到麥斯堡的通商代理權,而夏奇鎮的業務可不能荒廢得太久了。同時,他還希望朱來先生能夠結識一下自己的兒子,可愛的小菲利也有一顆熱衷于娛樂事業的心呢。
考慮到諾思先生的盛情難卻,而且浩歌團也確實人生地不熟的,加上他們還額外饋贈了一整箱的赤霞珠,朱來欣然接受了諾思先生的委托,把那個貴重而美艷不可方物的貨物裝到了車上,一路浩浩蕩蕩地向北方的夏奇鎮開來。
至于在馬車上究竟發生過些什麼,諾思夫人在醒來後已經澄清了一切。她承認自己不該繼續逼著朱來繼續喝酒的,但兩人的關系卻是像埃翠河水一樣純潔干淨。
這個說辭還算說得通,但古爾夫和許多士兵們都認為那純屬胡扯。他們早已經為這個故事設計出了無數的版本,都是這麼大的小伙子們所喜聞樂見的。
于是菲利克斯就倒了大霉,他成為了全鎮子人議論的焦點,甚至有人在私下里幫他改了姓氏,稱他為朱菲利,而不是原來的菲利克斯•萬切爾。他現在成天氣哼哼的,看誰都不大順眼,時常把一肚子的怒氣發泄在他的幾個跟屁蟲身上。都是他親愛的母親造的孽啊。
不過菲利克斯可沒辦法再去找浩歌團的麻煩,因為朱來的大人物身份已經被確認了,而且現在幾乎全世界都听說了他要為國王慶生的事。要知道,亨利國王一輩子也只過一次五十歲生日,有資格前去慶賀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听說接到邀約的還包括盧曼帝國的斯嘉麗,明玉王國的雜技團,甚至奧托帝國屆時也將派空中舞蹈團前來助興。
根據計劃,浩歌團將在夏奇鎮滯留半個月左右,他們需要彩排一陣子,好好設計一下自己在王宮中的表演。這又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引起了威廉中校的極度重視,好像比二十六戰團遭遇地龍時還要緊張。他把自己手中的一切資源都調動起來,用以配合浩歌團的演練,甚至多迪姆上尉都被抽調了出來,由他來一心一意地照顧好朱來他們的起居,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則可以暫時丟到腦後。
多迪姆當然很樂于接受這項任務,因為他和朱來已經是老熟人了。據古爾夫說,當初多迪姆在東方游歷時,曾經和朱來打過交道,不知出于什麼樣的機緣,他們兩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眼下正是老朋友敘舊的好機會。除此之外,多迪姆還是盧曼帝國當中極少數掌握中土語的士官之一,由他來招待浩歌團,再合適不過了。
浩歌團的彩排被安排在了歌劇院,是對外開放的,不過卻是售票的,連最遠處的坐席也要10個伯尼,當然前提是你得能搶到。相比于一般居民而言,士兵們可撿了大便宜,他們負責保護安全和維持秩序,其實就是個免費看戲的機會。這可是個搶手活兒,就連古爾夫都申請了三次,才獲得了一個晚上的任務。
執行完任務後,古爾夫一直在向齊朗炫耀自己所欣賞到的藝術奇跡,好像那鬼哭狼嚎般的表演都超過了他最為鐘愛的射箭藝術。
「你一定得听听那首《獻給麗兒》,那實在是太完美了,簡直就是天籟之音。」古爾夫在埃翠河邊傻坐了半天,腦子里好像一直在回蕩著那高亢清亮的嗓音,終于忍不住打斷了齊朗的操練,「有機會你一定得听听,哥們,‘別後百年,蹉跎一醉’,天吶,听到這兒的時候,我都要哭了。」
古爾夫學的那兩句很明顯不在調子上,跟伊格魯的嚎叫聲倒是挺接近的,而且發音也出現了不少的偏差。被吵得一直靜不下心來的齊朗一坐在了石頭上,氣惱地哼了一聲︰「少來了,古爾夫。他唱的是中土語,你能听懂那說的是什麼嗎?還說什麼被感動得要哭的鬼話,可真有你的!」
古爾夫撇了撇嘴,顯然對齊朗的不懂欣賞相當不屑︰「你沒听說過朦朧才叫藝術麼?真是個外行。正因為听不懂,才覺得那完美到了極致。不過我真得拜托你呢,哪天你有時間把歌詞給我記下來,將來我好唱給姑娘們听。」
「別忘了,你已經有了休金!」齊朗滿懷惡意地提醒著古爾夫,「就算你想唱給梅姬中尉听,你的競爭對手也還有不少呢,有肖恩、馬里奧、丘奇……」
「喂,夠了!」古爾夫果然被激怒了,他的麻臉又漲得通紅,但他才嚷了一聲,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為了這事跟好朋友發脾氣還真挺無聊的。他又笑嘻嘻地坐了下來︰「你真是個混蛋家伙。不過你干嘛總和朱來過不去?我听說他可是你的老鄉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嘛。」
「我的淚腺早已經壞掉了。」齊朗有氣無力地說,「而且我相信那些唱曲的一輩子都沒掉過真心的眼淚。他們只會表演,只會欺騙你這樣的人幼稚的感情。」
「真的麼?」古爾夫湊了過來,想伸過手指來撥開齊朗的眼皮。他發現齊朗終于被逗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其實想想看,朱來他們作為大明星也挺不容易的,到哪兒都得陪著笑臉,就連諾思夫人那樣的老女人,都得應酬應酬,這事兒想想我都惡心。」
回想起掀開車簾子時的情景,齊朗笑得更開心了,那幾乎是夏奇鎮近幾年來最大的笑話,但他比較不解的是,為什麼人們認準了是那位老女人發花痴,而不去指責朱來的品行不端呢︰「你很了解朱來嗎?你怎麼知道不是他故意把諾思夫人灌醉了,借此機會……」
說到這里,齊朗也有些無法自圓其說了。朱來當然不會對諾思夫人感興趣,因為只要他眨一眨那雙憂郁的眼楮,就算全世界最美麗、最高貴的姑娘,恐怕都要毫不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
這當然也是古爾夫的想法,他不無妒意地說︰「他大概就是傳說中上帝的寵兒吧,長得那麼英俊,還偏偏生了副最完美的嗓子,他要是再年輕個十來歲,我們這群人可就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他大小通吃。」
齊朗笑著安慰自己的兄弟說︰「這方面你不用擔心的——當然,我不是指休金——因為你是個旋鋒軍勇士,單憑這一點,你可就強過他上百倍了。」
「那根本算不上是我們的優勢。」古爾夫仍在自暴自棄,「我听多迪姆上尉說了,其實朱來先生也曾經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武士,他本來一直在猶豫,做世界上最偉大的戰士,還是最高明的歌唱家。最後,情感戰勝了理智——他選擇了後者。」
「是這樣嗎?」齊朗愣住了。原來朱來竟然也有這樣傳奇般的經歷,可既然他曾經身懷絕技,為什麼在國民最需要他的時候,逃到了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故土在鐵蹄下化為一片灰燼?
他是個懦夫!一定是這樣的,他是個卑劣的懦夫!
又過了一個星期,亨利十世的生日臨近了,浩歌團終于要上路了。齊朗為此感到高興,因為他不必每天都听著士兵們再去談論那個懦夫了。除此之外,他對動听的歌喉也沒什麼好感,他認為那不過是嘩眾取寵的低檔手段罷了。
不過在隊伍送別的時候,齊朗卻被多迪姆指定必須到場,好像是朱來刻意要求的,他大概挺想再見自己的老鄉一面。于是,齊朗又見到了朱來,這時的大明星已經穿上了表演服,那高肩的布滿彩色羽毛的斗篷光鮮亮麗,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只野火雞。
「你好像一直在躲著我,親愛的中士,我們的表演你一次也沒來。」朱來特意走到齊朗面前,眯著眼楮微笑著說,「我幾乎都忘了你的眼楮長得什麼樣子了。它們真挺漂亮的,是遺傳自你的母親吧?」
「我們都很忙的,沒什麼空閑去听你們那些伊伊呀呀的陳詞濫調。」齊朗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客氣,而且關于自己眼楮的問題,他根本不想去理會。
「你對我有偏見,我看出來了。」朱來看了一眼多迪姆,又向著齊朗笑了起來,「有一天你會改變你的看法的,等你下回再見到我的時候,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