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就這樣無聊地打發了過去。第二天輪到菲利克斯那隊人負責守衛,齊朗則迎來了一個難得的休息日。
齊朗一覺睡到了中午,醒來的時候甚至已經錯過了午餐。不過這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沒人會指責他的偷懶,大家都很清楚,齊朗在這一陣子實在是太疲勞了,幾乎每時每刻都處在忙碌之中,除了正常的訓練,還執行了一次秘密任務,就連自己的成年儀式也沒有得到休息,是該好好放松一下了。
對于齊朗來說,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跑到庫姆醫生的小診所里,在醫生處理好手邊的事情後,跟他閑聊兩句,或者听听尤利的牢騷,那都會讓他覺得很輕松,輕松得可以忘卻腦子里的一切煩惱。
但在眼下的這個非常時期,謝里奇大道是沒的走了,那里的戒嚴狀態估計要保持相當一段時間,能夠出現在道路兩旁的,只能是各式各色的臨時演員。不過那還算不上什麼難題,齊朗對夏奇鎮已經相當熟悉了,雖說他在平日里的主要活動區域仍然是少數的那麼幾個固定場所,但通往醫生診所的那幾條主要道路還是有所了解的。
東面郊區的那條小徑應該當下最好的選擇,雖然要遠一些,但那里臨近草原,空氣清新,環境怡人,此外,沿途還經過一個小小的山坡,在那里還可以看到整個鎮子的景色,正是適合放松心情的一條路線。
春天的氣息已經提前到來了,空氣中彌漫著香草的味道,混合著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走在這條小路上,齊朗有種陶然忘憂的感覺,就好像正身處于太平時節,世界上並不存在任何爭斗似的。
翻過前面的山坡,再走上一小段碎石路,庫姆醫生的診所就在眼前。但那兒好像出現了一個路障,盡管齊朗掛著的那個旋鋒胸牌可以在鎮子里隨意通行,但在那里恐怕卻要失去效用了。
那是個人形路障,守在那里的是喬安娜。
當然,她並沒有像正常設卡的士兵那樣,手持武器,瞪圓了眼楮,小心盤問著每一個過往行人。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了一塊石頭上,雙手托著下巴,望著西面的鎮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臉上好像布滿了愁雲,但齊朗暗猜她不過是在故做深沉罷了——女孩子偶爾不都會傻傻地愣在那里,擺出一副憂愁的樣子,其實哪里經歷過什麼真正的難題?她們只不過樂于發呆罷了,把整個腦子清空,什麼也不去想,殺掉些時間,然後等別人問起時,再神秘兮兮地嘆口氣;于是,小伙子們的同情心被喚醒了,一個一個地失去了理智,甚至想要沖過去,用有力的雙臂狠狠地把她們抱牢。
女孩子們的這些小伎倆,齊朗早就看透了。
不過,就在眼下,齊朗還真有些猶豫了起來。那是昨晚的小小爭吵所帶來的不良影響,齊朗不能確定喬安娜是否探听清楚了自己的行動路線,而後故意等在這里來找麻煩的。而最不幸的是,他已經走到了這條死胡同里,如果想繞回去的話,大概要多花一個小時的時間,除此之外,齊朗猜喬安娜一定已經看到他了,如果在這個時候臨陣退縮的話,一定會被她抓住把柄,將來免不了一番嘲笑。
現在該怎麼辦?硬著頭皮走過去,假裝對她視而不見嗎?
齊朗大概花了兩三分鐘的樣子,終于下定了決心︰上去打個招呼,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差的結果就是向她表示一下歉意罷了——對于昨晚的那些話,他的確應該道聲歉的。
他走了上去,正想像準備好的那樣,微笑著揮手打個招呼時,沒想到,喬安娜已經先把頭轉了過來。
「陪我坐一會兒,好嗎?」喬安娜的表情很平靜,沒有一絲的怒意;她昨晚在後來一定喝多了酒,以至于忘記了齊朗曾經用言語冒犯過她。
齊朗在心里長出了一口氣,腳步也變得輕松了起來︰「今天的天氣的確很適合看看風景……不過,我大概在十五分鐘後應該出現在庫姆醫生的診所里……」
「你坐下!」喬安娜的口氣完全是命令式的,表情和她老爸在訓斥奧特朗少尉時一模一樣。盡管齊朗很想提醒她一下,要她認清眼前這人並不是她的跟班。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是個愚蠢的想法——現在是假期,軍餃與森嚴的等級制度只該留在軍營里。
于是,他像個普通的男孩子一樣——他當然是的,畢竟他真實的年齡才剛滿十六歲——尷尬地笑了笑,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喬安娜身邊。「嗯……我想對你說,昨天晚上……我並不是有意的。」齊朗在委婉地進行道歉的時候,渾身都不自在。
喬安娜笑了笑︰「我不記得發生過什麼……」
「那樣還好。」齊朗下意識地把身子向外挪了挪,同時他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當然,我會記得的。那是個教訓,我不該那樣的……不過我建議你少喝些酒……過量的飲酒,有些時候會傷害到你的腦子。」
喬安娜把臉扭了過來。齊朗真擔心她會再次皺起了眉頭,因為女孩子總是那樣喜怒無常,讓人模不準脾氣。
但喬安娜並沒有。她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好像這個成年禮的舞會倒讓她提前成熟了起來。她只是嘆了口氣,而後又若無其事地盯著遠方,出神地望著。
時間過得真慢,齊朗發現自己的耐心已經耗盡了,但時間好像才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樣子。
「我大概只能坐五分鐘。」他小聲提醒了一句,「你知道的,我和庫姆醫生約好了,每到假期的這個時候……」齊朗正費盡力氣地尋找著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的借口,然而他卻被喬安娜莫名其妙的一句給打斷了。
「我爸爸想要我嫁給馬庫斯王子。」
「哦……」齊朗的腦袋開始痛了起來。這是個他不太擅長應付的場面,因為他也搞不準是該表示祝賀,還是為她加油鼓勁。
「嗯……他人不錯。」齊朗終于憋出了一句。他對這句應答自我感覺良好,而且也很確信自己並沒有說錯話。當然,齊朗對馬庫斯王子了解不深,這已經是他能夠想出的最完美的贊譽了。
喬安娜盯著齊朗的眼楮,就像她想從中找到什麼額外的信息似的,就那樣認真的看著,看得齊朗在心里一個勁地發毛,如果不是努力控制著,他幾乎就要落荒而逃了。齊朗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會這樣沒用,畢竟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位女兵,所不同的是,她那身軍裝換成了柔軟的長裙,但僅僅是角色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原有的威嚴就這麼簡單地失去了?
但喬安娜好像並沒有打算把剛才的那個話題繼續下去。她只是嘆了口氣,又把眼神空洞地望向了前方︰「你知道嗎,幸運的你和不幸的你同時生存在這涼薄的世界中,你不會料想到,那位剛剛斜了你一眼的擦肩而過的路人,可能就是另一個你高傲的化身。」
齊朗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夠用了︰「呃……這好像很難理解,有點兒……怎麼說,有點兒深奧。」這是他在面對喬安娜時,第一次生出手足無措的感覺。
喬安娜又把臉扭了過來。于此同時,齊朗又偷偷地把身子向外挪了挪——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喬安娜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不是什麼好話,齊朗必須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那麼,」喬安娜開口了,她的眼神中好像充滿了期待,「我們上路吧。」
「上路?去哪?」冷汗正在順著齊朗的脊背往下淌,「我很抱歉,但我並沒有通知庫姆醫生,我會帶一位客人去的。」
喬安娜固執地搖了搖頭︰「帶我走,我討厭這里。」
齊朗一下子站了起來︰「我該帶你去哪兒?你說你討厭這里,但這好像是你自己的選擇,是你自己跑到這個山坡上的,還把我攔了下來,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說過的,我應該在五分鐘之前趕到庫姆醫生那里,如果去得太晚了,他會感到擔心的……」
喬安娜也站直了身子,向著齊朗邁了兩步。她的眼神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令得齊朗的話音一點一點地弱了下去,而她自己的話音則完全佔據了上風︰「我不想去庫姆醫生那里,也不想留在這夏奇鎮。你必須帶我離開,走得越遠越好,最好能離開這個國家,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這是一個大膽的建議,在齊朗听來,這好像是個私奔的請求!玩笑開大了,這招齊朗實在接不下來了,于是他徹底敗退了︰「你在耍我吧,喬安娜,還是說,你酒勁還沒過去?」
看到齊朗這樣的反應,喬安娜好像稍微有些失望,但她只習慣性地嘆了口氣,淡淡地笑了笑說︰「我是在耍你,但我現在放過你了。午安,齊朗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