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無雲。連綿起伏的青山之間,一個黑點悠閑盤旋于半空中。
那是一只脖頸上生了一圈白色羽毛的烏鴉。它的飛行姿態顯得異常優雅,當翅尖掠過那高大的千金榆時,它還特意向那一對緊靠在巢中的灰喜鵲示威般地大叫了一聲。那叫聲還是難听的哇哇怪叫,但音調卻是輕快的,听上去好像還帶有些得意。
它落在枝頭抖了抖翅膀,脖頸飛快地轉動著,一雙烏黑的眼楮向四處打量了一圈,又一拍翅膀,重新飛了起來,緊接著,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筆直地投向下山腳下那一隊行色匆匆的行路人。
突然,它消失了。在它即將像梭鏢一樣射中那位無精打采的小伙子時,它突然化成一絲淡淡的煙氣,消失在那小伙子淺褐色的卷發當中。
「嘿,古爾夫,休金帶回什麼消息了嗎?」齊朗的聲音在隊伍的後面響了起來。他和喬安娜等幾個女兵一直陪在青果的旁邊。她的肚子已經變得越來越大了,估計那位全名超過一千個字母的小家伙就要降生了。
「還不是老樣子。」古爾夫嘟噥了一聲,極不情願地拉轉了馬匹,慢慢地踱回到指揮官兄弟的身邊,「阿察和阿汪在哪弄來的那見鬼的地圖?這里到處是櫸樹林子,根本看不到什麼山間的湖泊。」
古爾夫在回話的時候,用眼角撇了一眼豐滿的露茜。但露茜卻哼地一聲轉過了頭,伸手挽住了帕里那毛乎乎的胳膊,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躲到一邊去了。古爾夫變得更加喪氣了。
齊朗無奈地揉了揉腦袋︰「你們還沒和好呢?要我說,你該向她表示一下歉意,哄一哄她,畢竟那都是你的不對……」
「見鬼,你別提這事好不好?」古爾夫顯得不耐煩了起來,「我又不是有意的……她不理我是她的損失。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大海里有許多魚’!」
坐在馬車里的青果笑著揉了揉肚子,卻沒忘了規範了一下古爾夫的中土語︰「你那是生搬硬套,古爾夫。我們中土語里有同樣的習慣用語,叫‘天涯何處無芳草’。」
「就那意思吧。」古爾夫堅強地昂起了頭,「我知道這宗浩王國里有不少芳草,現在采草大盜古爾夫來了,姑娘們,快展現出你們熱情吧!」
但古爾夫的豪言壯語說到這里突然卡了一下,大概是他腦子里的住客向他發出了警告,于是他又垂頭喪氣了起來,悄悄地伸手捅了捅齊朗︰「兄弟,哪天找機會幫我說一說,露茜她最崇拜你了,你一句話頂我一百句對不起,不,是一千句。」
「這麼說,你服軟了?宗浩王國的芳草們真該感到慶幸呢。」齊朗笑了起來,但在古爾夫目光的威逼下,他又怎可以拒絕好兄弟的這個請求呢。「我會的,因為我找不出比你們更加合適的一對。」他保證說。
這時,阿察和阿汪兄弟倆晃了上來,他們手中更拿著朱來留下的那張古舊的地形圖,一臉不解的表情。
「我懷疑這里曾經發生過地震,因為這上面的路標都被挪了位置。」阿察把圖紙遞了上來,「你看看,東邊的那座小山,應該是獅子嶺,我記得很清楚,祥水湖就在獅頭正對著的方向,那邊應該有個鴨嘴峽,就在那片又扁又彎的山坳子里。但現在看來,一切都不對勁了。獅子頭好像歪了……鴨子呢?難道飛跑了?」
齊朗把地圖擎在了手里,仔細地觀察了個遍。地圖上的標識很清晰,沒有任何涂改過的痕跡,那兩個小胖子應該沒有帶錯路。可是整隊人馬在這片荒無人煙的群山中已經繞了十多天了,雖然一直嚴格地按照地圖上的標識行進,偏偏卻像進個了迷陣似的,始終找不到門路,就連休金那個飛行專家,也一直沒能找到祥水湖的所在。
根據事先的分析,朱來先生之所以把這個地圖留了下來,那里面一定隱藏著很大的秘密,很可能關系到復國的前途和命運。所以齊朗自從踏入宗浩國王的領土後,帶領著希望軍團的全部士兵繞開了諸多城鎮,沿著那奔騰不息的大辛河,取道東北方向,一直行軍了大概兩個多月,終于進入到這綿延不絕的中陽山脈的原始森林。想不到的是,就在這地圖標識得最為清楚的地方,他們竟然迷路了。
齊朗看了半天,始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個不太妙的想法不自覺地從他腦子里冒了出來。「見多識廣的兩位兄弟,」他向阿察和阿汪發問說,「我得說,我對王國的地理環境不大熟悉,但有沒有可能,在這片廣大的土地上,還有另外一座大山也叫中陽山脈,而在那里也有一座山峰的樣子看上去挺像一頭獅子的?」
阿察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但阿汪卻在第一時間表達了不滿︰「老兄,你開玩笑吧?你這不就相當于說,我們的智力比奧烏還要低下?一定是這里的,我們來過三次呢,時間也沒過去太久,也就五年多的樣子,那時我大約才六歲,我老哥也才五歲左右。」
「我是你哥!」阿察氣惱地敲了一下阿汪的腦袋,「我們來的時候都是五歲好嗎!」
「五歲哦……」听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齊朗覺得這事更加不靠譜了。
然而就在這里,青果掙扎著從馬車上坐了起來︰「齊朗兄弟,這地方我看有問題……」
齊朗過去扶了她一把,對她的判斷表示認同︰「你也看出來了,估計一定是這兩個小家伙搞錯了。」
「不是那樣的,他們可能沒錯,是這個地方有問題。」青果卻搖起了頭,她指了指前面溪水邊的那片突兀的山石,又看了看左邊桃樹林子,皺著眉沉思了片刻,而後果斷地給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判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個風水陣,是個疑陣。是借用山石和林木本體的天地靈氣,將很大一片區域隱藏起來的高超陣法。」
「風水陣?!」齊朗有些無法置信地睜圓了眼楮,「我以為……這麼玄妙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
青果淡淡地笑了笑,對外行人的這種反應,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風水陣當然是存在的。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這世界上的自然萬物都擁有自己的氣息。比如說那潺潺的流水,正散發著靜心的氣息;比如說那巍峨的高山,正散發著威嚴的氣息;再比如說那片桃樹林子,正散發著迷惑的氣息……有一些人,可以把那些氣息巧妙地加以組合利用,將某一種氣息放大或者縮小,從而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就眼下的情形來看,這里的氣息的確存在著被人利用過的痕跡……」
听到這番玄之又玄的介紹,齊朗開始警惕了起來︰「青果姑娘,你是說,我們已經中了圈套,這里有人?」
青果點了點頭︰「我雖然只從我父親那里學到了一些皮毛,但這個疑陣卻還是看得出來。你看看,在兌位,也就是我們正對著的三點鐘方向,那堆山石顯然後移到那里的,正是那些山石所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使得我們不自覺地回避開了那個方向,自然而然地沿水岸而行,那也就是震位的生門。可想而知,那人希望引著我們遠離,不想與我們發生正面接觸。」
青果的這些解釋顯然有些過于難懂,不僅齊朗听得一頭霧水,就連一貫自稱見多識廣的阿察和阿汪都是一臉迷茫的模樣。探頭探腦地打量了片刻後,阿汪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嘴︰「我說青果大姐,你能不能想辦法把這個亂七八糟的風水陣給破了,我們可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啊。在這窮山惡水里轉來轉去的,憋也把人憋死了。」
「破陣這事我可沒那麼大的能耐,我只不過是初窺門徑,還沒那麼大的本領。」青果悠悠地嘆了口氣,「如果我父親在,這個風水陣一定難不住他的。但我可以帶你們走走試試,畢竟從那人的手法來看,他並非懷有敵意。他好像只是在隱藏著什麼,又或者說,他自己把自己保護了起來。」
「走進去就夠了。」齊朗這時跳下了戰馬,一揮手喊停了隊伍,「全員原地待命,我們可能有伙伴了,小心警戒!古爾夫、奧烏和吉拉,叫上幾個人,中土語比較過得去的,我們得跟著青果走上一趟,說不定這里會有發現。」
幾位兄弟都摩拳擦掌地走了上來,這一陣子希望軍團閑了很久,終于又來了行動,他們都顯得有些興奮。在興沖沖地靠攏過來的過程中,機靈的吉拉又向著齊朗使了個眼色,很顯然,他那敏銳的感知能力又起到作用了。
「這里有人。」吉拉壓低了聲音說,「我原本以為那是只猴子之類的小動物,但從這個角度觀察,我終于可以確認,他的確是個人。他跟了我們大約有兩個多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