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瘋狂的聲音相互交織,混成一體,在空氣中回響著,似要驅散眼前的陰影,以及陰影背後那更濃的黑暗。(鳳舞文學網)
伊格魯並非是平白無故發出了一聲咆哮,而是他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那是他兄弟的氣息,那匹雪狼雖然消息了好長一段時間,可就在剛剛那一刻,他好像又突然出現了!
伊格魯是在向齊朗示警,他覺得可能會有危險發生,就在當下,就在那兩個即將進入的區域里!
「我好像記起了什麼!」伊格魯凶狠地呲起了牙,橫在了齊朗的面前,似乎在阻擋著去路,「我覺得我原本布滿了灰塵的腦子好像剛剛得到了清洗,有一些記憶正在恢復。我無法確定那是好是壞,但我有種預感,你正在走向一個陷阱!」
多迪姆仍然在向前走著,他的力量好像有所恢復,至少他搭在齊朗肩頭的胳膊已經沒那麼沉重了,而且他傷口上的鮮血好像已經凝固了,不再向下滴落個不停,就好像他在突然之間找到了天賜的神藥。
「等等,少校。」齊朗輕輕地拍了拍多迪姆的手臂,「故事已經講完了,我們覺得應該停下來,重新冷靜一下,再規劃一下將來的打算。」
多迪姆笑了︰「我一直很冷靜,齊朗上士,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如果我不冷靜的話,怎麼可能走到這里來,怎麼可能有勇氣走向那間擁有聖愛之名的溫暖房間?」
多迪姆的聲音仍然是沙啞的,而這一回,齊朗卻從那種沙啞听出了一絲寒意。齊朗有些不認得他了。他和之前的多迪姆判若兩人。就算和三五分鐘之前的多迪姆相比。他們也擁有完全不同的氣質——多迪姆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眼神也開始變得充滿了迷茫,不過正如他所講的那樣,他還是冷靜的,冷靜得令齊朗越發地擔心了起來。
「你要進來看看嗎?我猜對這里也有過一定的了解的,聖愛小屋……」多迪姆的呵呵地笑著,那笑聲也是齊朗不熟悉的。在那一瞬間,齊朗仿佛產生了幻覺。他覺得好像同時有兩個人在發出聲音,一個是痛苦的多迪姆,一個是想要瘋狂的多迪姆。
「攔住他!」伊格魯在旁邊緊張地提醒著,「不要去冒險!他可能就在那里,我的兄弟,可能就在他腦子里!」
對伊格魯的建議,齊朗並不理會,他仍想進行最後的嘗試,因為他始終覺得那是有可能的,他覺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我當然要進去。從現在起。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齊朗目光堅定地望著多迪姆。「我不會放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少校!」
多迪姆不置一詞,只是慢慢地扭過了頭,看了一眼伊格魯,而那一眼令伊格魯心里一個勁地發毛——他听得懂,那說明……
「其實你應該听從他建議的,我親愛的朋友。」多迪姆並沒有回答問題,仍然在微笑著望著伊格魯,齊朗注意到他眼神中的憂郁越來越明顯了。「那倒不是那間小屋子里會出現什麼危險,而是你應該放棄你現有的想法——一切都已經太晚了,而且一切都是毫無必要的。」他有些冷漠地說。
齊朗仍然毫不猶豫地邁開了腳步︰「我說到做到,少校!」
路道狹窄,容不得兩個人並肩而行,于是多迪姆放開齊朗的肩膀,單憑自己的力量,慢慢地行走。他腿上的傷勢看來已經不再構成困擾了,雖然步子放得很慢,但他走得很穩。他真是個堅強的家伙,也是個頑固的家伙。
通道里昏暗仍舊,盡管整個鎮子都已經恢復了油料的供應,但大概輸油管路年久失修,估計已經被渾濁的煤油堵塞了,以至于牆壁上的燈火明滅不定,使得這里看上去略顯陰森,甚至連腳下的道路也有些看不大清楚。
多迪姆少校似乎並不需要燈火照明,他輕車熟路,仿佛閉著眼楮就可以找到那間小小的石室。聖愛小屋到了,鐵門敞開著,就像當初一樣,以聖愛之名,隨時歡迎奴隸們的到訪。
多迪姆走了進去,石室的門很矮,他也必須稍稍低下頭,才能順利通過。
這里的空氣已經不像以往那樣腥臭難聞,估計是長時間的通風使得環境大為改善,但顯然負責清潔的勞工們偷懶了,因為牆壁並未被粉刷一新,舊時的字跡仍然滿眼皆是,有一些是用血跡寫上去的,有一些則是用硬石頭刻上去的,而多迪姆筆直走向的,正是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如果真有什麼神明,他也將必須祈求我的寬恕……」
同樣一句話,用沙啞的嗓音讀出來,听上去更加令人心驚,就好像那根本就是惡魔本人正在向高尚的神明發出挑戰。多迪姆搖著頭,伸出手掌撫模著那些字跡。字跡上滿是泥污,他不得不用指甲清理一番,才能使得它們完整地顯露出來——「如果真有什麼神明,他也將必須祈求我的寬恕!」
多迪姆望著那一行小字,像是在欣賞一幅名畫,一聲不響,仿佛在沉思。燈火不住跳躍,映得那些字跡忽明忽暗,使得它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七扭八歪的小人,正在牆壁中掙扎——它們掙扎了許久,大概已經三十多年了,至今仍然沒有逃離這個牢籠。
而多迪姆只是那樣靜靜地望著,望著他們掙扎,望著他們在掙扎中失去最後的力氣……
終于,火光不再跳動了,小人兒們也安靜了下來。那是齊朗行了善事,他把燈芯挑出了一些,使得燈光更加穩定,同時一陣微風也把鐵門吱呀一聲掩上,那使得惱人的風不再愣頭愣腦地闖入。
寂靜,四下里安靜得幾乎听得到心跳聲。
齊朗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原本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話,但在這時,他覺得自己失去了勸說的本事——大概是那一行字跡擁有什麼樣的魔力,使得他無力反駁;又或者說,他記起了這聖愛小屋中鐵一般的紀律,所有人必須保持安靜。
「我記得了。」伊格魯並沒有遵守紀律的打算,有些大驚小怪地冒出了一句。
齊朗吃驚地扭過了頭,他覺得伊格魯在這時並不適宜過來搗亂,畢竟他還沒有想好對策呢。
「我兄弟的名字,我終于記了起來。」伊格魯走到了齊朗身邊,斜過身子擋在了他前面,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多迪姆︰「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很奇怪,少校先生,因為我們的名字似乎來自于同一個語系,但在實際上,那並不奇怪,因為我記起來了,那根本就是我哥哥的名字——多迪姆,是我哥哥的名字!」
多迪姆贊許地點了點頭︰「那麼,我該祝賀你了,神聖的伊格魯。」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從少校身後閃過。
他出現了,那匹雪狼,雪白的毛皮,偏瘦一些的體型,胸口上的傷疤,還有那紅得駭人的眼楮!
他繞著少校走了兩圍,最終站在了伊格魯面前,直盯盯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甚至好像也沒有發動進攻的打算。從他嘴角的形狀來看,齊朗確認他在短期內不會發動進攻,因為那是興奮的表現,他顯然對自己的兄弟終于記起了自己的名字大感欣慰。
少校貼心地替對峙的兩兄弟解了圍。「是時候了,是時候把那個名字還回去了。」他略顯憂傷地說,「既然我已經回到了這里,就應該面對那一切。而那個孩子也該回來了,他已經消亡得太久了,他受困于地獄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他慢慢地走向了齊朗,隔著警惕的伊格魯,伸出了手掌,自我介紹般地說︰「我其實是沒有名字的,除了‘孽種’、‘臭蟲’、‘不該出現的渾小子’之外,我是沒有名字的。但我有一個姓氏,叫安德森,那也是我母親的姓氏。而我則通過這個姓氏為自己改造出了一個名字——安迪。安迪?安德森,听上去還不賴,你覺得呢?」
齊朗和這位新結識的朋友握了握手︰「很好的名字,少校,那和我的預期存在著不少的差別,但我不得不說,那是個很好的名字。很高興認識你,安迪?安德森。」
齊朗注意到少校身上的傷痕已經消退了,盡管他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但至少在表面上看,他仍然完好如初。
「感謝你的故事,整件事情,我已經弄明白了,但有一點我還是沒想通。」齊朗仍然像個朋友那樣發問說,「你們結合在一起,應該是機緣巧合,可後來的結果呢?你們覺得這樣的行動有意義嗎?」
少校並沒有答話,真正回話的卻是多迪姆——那匹雪狼多迪姆,而他所講的內容則在伊格魯的轉述下,傳到了齊朗的腦子里︰「意義並不是我們所在乎的,我們要的只是行動,復仇的行動。我們總該做些什麼,用我們的力量,還有我們的天賦,采取一些行動,那就是意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