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山脈的翠羅峰下,有一片小小的山地平原,兩間茅草屋坐落其間,屋後是三分菜地,種著女敕油油的酸菜。門前的池塘中,養著四五只大白鵝,籬笆小院內則長著一棵高大白樺樹,為小院擋住正午之時熾熱的陽光。
濃蔭下的老井邊,身穿麻衣的老獵戶正在洗尿布,被歲月刻滿了皺紋的老臉,掛著發自內心的欣喜。因為今天中午,老伴竟然抱回了一肉呼呼的嬰兒,正愁r 後無人埋骨呢,真可真是上天所賜啊。雖然老獵戶身穿粗布麻衣,沒有絲毫的出奇之處,但總給人一種飄渺之感。
「老東西,你快過來看看!」籬笆牆邊的土灶上,老婦枯瘦的手中捧著一只翻肥的小狗,像是一堆臥在老婦手中的軟肉。
「怎麼了?」老獵戶懶洋洋轉過頭之後,瞳孔驟然一縮,不敢置信的驚呼一聲︰「難道是」
被震撼到的老獵戶,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從干兒子手中騙出的那枚黑s 巨卵,現在竟然只剩下幾片如同黑玉一般的蛋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黑s 的巨卵中,竟然孕育出了一條小狗;一條肥到沒邊的小狗;一條從蛋里出生的小狗。任憑老獵戶再怎麼神秘、再怎麼見多識廣,也知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一枚黑s 的蛋,竟然能孵化出一條小狗,說出去誰都不信。
「沒啥值得驚訝的,等把這狗養到半大,剝皮吃肉來給孩子補補身體。」經歷過風浪的老漢,短暫的震驚之後,變得非常之樂觀。
夕陽西下,那翻肥的小狗將自己的蛋殼吃完之後,感覺還是很餓。又肥又懶的小黑狗,在饑餓難耐的情況下,才算是抬起頭來觀察周圍的世界,最主要是找吃的。
突然注意到,那籬笆牆邊有一堆白花花的骨頭,乃是老獵戶幾年來的獵物所留,堆在一起足足有三四尺高。才露尖尖角的稚女敕小狗牙,一口便將那根堅硬的牛腿骨、硬生生的咬出了一個豁口,隨後第二口、第三口
但無論這只肥狗到底吃多少東西,卻沒有長什麼個頭,光y n流轉至今已經八年,小肥狗竟然還沒有一只貓大,不過也忒肥了點。正是因為長不大,這才躲過了被老婦下湯鍋的危險。
八年前老婦抱回的那嬰兒名叫秦壽,此時正應付著在秋千上的蕩來蕩去的可愛小妹。懶到沒骨頭的秦壽,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一個沒有妹妹的地方,甜甜美美的睡上一覺。
遠處那比秦壽更懶的小肥狗,被取名叫大傻,此時正四腳朝天,眯縫著眼楮曬r 光浴。肥狗見過,可你見過這麼肥的狗嗎?一身肥油顫顫巍巍,躺在地上直接癱成了厚沿煎餅。
籬笆牆外,本來有一對紅岩大磨盤,而如今之所以消失,是因為被大傻吃了;院中本來有一棵大樺樹,之所以消失,是因為被大傻吃了;小院周圍方圓三十丈的範圍,之所以沒有一株草木,是因為被大傻吃了。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對大傻來說只等于兩個字,那就是「能吃」。冬天的時候,大傻實在是太餓,張嘴就將腳下那夾雜著石子的紅土,狠狠的塞了一大口。
不遠處低緩的山坡上,本來乃是一片葡萄園,每到秋天的時候,果香飄滿半座翠羅峰。但如今連果樹都已經消失不見,究其原因,是被大傻在半夜時分,偷偷跑出去給塞了牙縫。
別說數果樹了,就連苦楝、臭椿、荊棘、麻草都能當成大傻的午餐,不過這大傻吃得也忒多了點,怪不得長那麼肥。
秦壽的妹妹名叫彩兒,七年前的那個雷雨夜,被老獵戶從山中撿來時,襁褓上滿是滴答著的鮮血。老婦當時為了消除晦氣,便給她取名彩兒。
如今已經七年,粉雕玉琢的彩兒聰明伶俐,那雙水靈靈的大眸子中,閃著一絲絲靈氣。
雖然這小蘿莉非常可人也很乖巧,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對秦壽太過依賴,以至于走一步跟一步,秦壽要是敢甩掉彩兒的話,老獵戶就肯定讓秦壽這個懶貨吃皮鞭。
就連睡覺的時候,彩兒也要趴在秦壽身上,否則絕對睡不著
整整七年來,搞得懶貨秦壽當真是苦不堪言,r 子簡直就是天昏地暗。你敢罵,她就敢哭;你敢打,她就敢告狀;你敢采取不理不問的計策,她就會用可憐兮兮的大眸子,就這樣一直一直一直盯著你。
這丫頭的眸子確實具有某種魔力,能盯得你心底發毛。如果彩兒快樂的時候,那眸子中飄逸而出的靈氣,竟然能感染周圍的一草一木隨之起舞,特別是夜間的螢火蟲,更是一群一群的往這邊飛,搞得籬笆小院就跟仙境似得。
「大傻,過來這邊。」牛歪歪的秦壽,欺負起大傻來還算是游刃有余,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只能欺負欺負大傻了。
跩著一身肥肉的大傻,十分听哈的就爬了過來,因為肚子上那慫拉著的肥肉實在太多,導致大傻只能拖著一身的肉,在光禿禿的地面上慢慢吞吞的爬。不過也有優點,每當收拾屋子的時候,完全用不上掃帚,讓大傻爬上半個時辰之後,地上那所有的灰塵便都被聚到一處。
渾身酸軟的秦壽,直接就坐上了大傻那圓滾滾的身體,另外一只手還要不停地推動著秋千。虧他想得出,將大傻墊在底下當凳子,坐在軟乎乎的肥肉之上,自然是非常愜意。
「咯咯咯咯哥哥好棒。」蕩來蕩去的彩兒,在秋千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又是一天清晨,抱著妹妹醒來的秦壽,听到屋後傳來一聲聲的悶響,好似重物落地的聲音。
帶著睡眼朦朧的小蘿莉來到後院,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後,秦壽不解的問︰「干爹干娘,你們在干什麼啊?」
只見老獵戶拿起鐵鍬,在屋後奮力的挖坑,一鍬鍬硬土,不一會便堆起了一大垛,看起來干爹好似是要挖一個地窖。擦了一把汗之後的老獵戶,扶著鐵鍬氣喘吁吁的道︰「干爹要帶著你干娘去尋找幸福。」
「額去哪找?」秦壽白眼狂翻,心說挖土還能挖出幸福?都老夫老妻了還這樣玩,真是不害臊。
老婦這時拿出一青一紅兩小塊碎玉,看起來只有指甲蓋大小。將紅s 的那枚交到彩兒手中,非常不舍的道︰「妮啊,拿好這東西,干爹干娘走後,秦壽要是不給你找吃的,你就拿著這塊玉到烏河鎮當了,興許能換倆饅頭吃。」
「謝謝干娘。」乖巧的彩兒,惹得老婦一陣心痛。
這時老獵戶已經挖好了坑,自己先躺了進去,而老婦竟然接踵而至。不是很大的土坑,正好容得下二人安眠
躺在老獵戶懷中的老婦,將那塊青s 的碎玉從墓穴之中直接扔到了秦壽懷里,昏黃的老眼中含著淚花,深情的道︰「孩啊,干爹干娘要走了,可真是放心不下你們啊。」
「魂淡小子,干爹我知道你最懶,這塊玉就當是報酬,等我們睡下之後,你來填土。記住,不需要你立狗曰的墓碑,更不需要你小子燒紙錢冥幣,知道了沒?」氣鼓鼓的老獵戶,每當看到自己這懶到掉渣的干兒子,就止不住一陣陣的惱火。
「干爹干娘,你們不要這樣玩好不好啊?」白眼狂翻的秦壽,感覺這對老夫妻真是沒事亂發神經。
「干爹干娘,這樣很好玩嗎?」躍躍y 試的彩兒,恨不得自己也躺進去,因為看到干娘臉上的那一抹微笑,能清楚的感覺到干娘此時好快樂。
「秦壽和彩兒啊,我們以後再也照顧不了你倆了。」戀戀不舍的老婦,望著正不明所以的倆孩子,心中非常非常的放不下。
「好啦,好啦,孩子們都已經長大,咱們也該啟程上路啦,都已經晚了十多年,他們該等急了。」看起來非常疲憊的老獵戶,將老婦抱在懷中輕輕的一吻,仿佛又回到當年,策馬揚鞭馳騁靈源大陸的r 子。
「是啊,咱們該走了。」老婦唉聲嘆氣的說完之後便閉上了眼楮,老獵戶也無奈的嘆息一聲,略微不甘的緊隨其後。
長風吹過這片平坦的小平原,帶走了墓穴中這對老夫妻身上的溫度。老獵戶剛硬的臉上,帶有些許的不甘,更多的則是深深的無奈。而老婦則是一臉幸福,好似徒步了萬里的旅人,終于到達了夢想中的終點。「死亡」這兩個字,在他們身上竟然體現得如此美好。
單從面對死亡的態度上,這一對夫妻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不過具體什麼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足足兩刻鐘之後,彩兒才反應過來,眼淚唰一下就奔涌而出。翠羅峰下傳出兩聲稚女敕的痛呼︰「干爹!干娘!」
一切隨風而去,悲痛的秦壽,拿起干爹的鐵鍬,不停的將硬土鏟到那墓穴當中。干爹干娘的身體被緩緩掩埋,至今為止,秦壽連他們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彩兒癱軟在地上不停地哭泣著,梨花帶雨的樣子非常淒楚,內心更是如同刀絞。怎麼也想不明白,本來好好的干爹干娘,為何就這樣撒手人寰?他們口中的幸福,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東西?難道需要到那虛無縹緲的黃泉路上去找?
矮矮的墳冢,埋葬著干爹干娘的愛情,秦壽止不住落下的淚水,打濕了胸前的麻布衣衫。手中的鐵鍬,還殘存著干爹的氣息,但卻不見了那位生龍活虎的老獵戶。
土坯房上掛著的獸皮隨風搖曳,好似在為這一對夫妻送行,隱約還能听到老獵戶當年哼得曲子。籬笆上掛著的那二十多件新衣,乃是老婦一針一線縫制而成,細看之下,原來老婦將秦壽和彩兒長大後的衣物都已經做好。
連大小不一的襪子,都足足有八十多雙,此乃是老婦這半年來的心血,傾注了對兒女無盡的愛。可是為何要撒手人寰呢?而且走得如此平靜、如此突然、如此安逸、如此幸福。
沒心沒肺的大傻,在啃著幾塊堅硬的青石,望著悲傷的秦壽和彩兒,那雙圓滾滾的狗眼中,終于多了比「吃」更重要的東西。
雖然老獵戶臨走之時,說不要為自己立下墓碑,但秦壽還是找來一塊木板,在上面寫下「干爹干娘之墓」並燒了一大堆的紙錢冥幣。
懶成爛泥的秦壽能做到這點,已經算是殊為不易了。殊不知,這卻恰恰違反了老獵戶的心願,不過以孝道來說,秦壽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一場初夏的瓢潑大雨,打濕了翠羅峰下的一切,老獵戶墳冢上的新泥中,正好藏著一只金蟬,深夜之時緩緩爬上那單薄的墓碑,開始了人生的蛻變。據靈源大陸的傳說︰但凡蟬鳴的地方,都會開滿幸福的花朵。
光y n似夢,r 月如梭,彩兒和秦壽轉眼間便悄然長大。
彩兒還是免不了小孩心x ng,撅起粉女敕女敕的小嘴,不滿的撒嬌道︰「哥彩兒好餓。」
「去去去,一邊玩去,不是剛吃過烤魚?你再餓就沒道理了啊。」身穿黑s 小短褂的秦壽,在濃蔭下享受著飯後的安逸,不遠處的大傻,大口大口地啃著魚骨就著樹葉。
「翠羅峰下的老n in i說,女孩家多吃果子會更漂亮呢。我不管,現在就要吃果子,很多很多的果子,你快去給我去弄嘛」委屈的彩兒,不停搖晃著秦壽爛泥一般的身體。
「果子果子,整天淨知道吃果子,我怎麼攤上了你這樣一個妹妹。」火氣沖沖的白磊緩緩站起,雖然嘴上說得難听,但還是朝著翠羅峰上的野果林走去,大傻緊隨其後。
如今正是三伏,還沒有走出幾步的秦壽,突然感覺好冷,周圍竟然一瞬間飄起了鵝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