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落幕
古來勝者是為王,默然嘆息誰人殤
「哈哈哈哈哈哈,寧可孤芳自凋零,不肯飄落凡俗中」呂氏低頭瘋狂大笑,再抬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一直以為皇上薄情寡義,卻在自己已經萬劫不復的時候知道了這些,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呂氏就那麼定定的看著皇帝,皇帝也再不掩飾自己任何感情,深情的凝望著對方。
「邵宣」呂氏低聲呢喃,也許別人沒有听清,修練過的淞婉雖然功夫不好,但是她身體機能各方面卻是達到同齡人同境界最高水平了,真真切切的听到。
呂氏說的是「我對不起你,釀成如此大錯,我怎能回頭,還有機會回頭嗎?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呂家,更對不起自己,還有何臉面面對天下人面對父母面對你啊」
「快阻止她」淞婉本就是被挾持著的,不能亂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呂氏右手袖中突然滑出一把匕首,眾人以為她是報了必死之心想要行刺皇帝,皇帝卻以為她的目標是凌妃,自顧地撲向凌妃,將其護在身後,而呂氏卻是慘然一笑…
等邵宣反應過來,匕首滑落在地,呂氏縴腰難立已經緩緩倒向地面,雙眼淚水不停滾落。
呂氏族弟一陣失神,這一陣失神也成了他在人間最後的表情了,一道藍色的光柱從淞婉身旁亮起,侍衛們看的真切,那道藍光是那只藍色的狐狸發出的,呂氏叛賊在失神剎那被凍成了冰塊。
邵宣一個閃身,抱住了尚未倒地的呂媚兒。
「媚兒,媚兒,朕一直是喜歡你的,從你當年入王府,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朕的心,一直到現在。可是朕沒想過你會軟禁朕,更沒想到當年那件事是你做的,為什麼究竟為什麼啊,生在帝王家,高處不勝寒,好多的身不由己,好多的不可以。」邵宣眼角淚光閃爍。
「朕時常想著,帶你們遠走高飛、游山玩水,可是那樣會有多少百姓像我們一樣?他們會顛沛流離甚至沒有一口飽飯吃,朕不能那麼自私,也一直自私的以為你會理解的。」邵宣青蔥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呂氏的臉龐,擦掉她嘴角的鮮血,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邵宣的眼淚終究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皇上說的這些,媚兒都知道了,現在都知道了,是媚兒的錯,媚兒萬死難辭其咎,媚兒希望以後凌貴妃會代替媚兒好好輔佐皇上,媚兒,就,先去一步了,黃泉路上弟弟和那麼多的族老做伴,甚至可能還有幾位神仙,媚兒不會覺得孤苦,如果,如果有來世,媚兒還做三郎的妻子,再不會做傻事,三郎願意嗎」
「願意,我願意,如果還有來世,我們一起做一對平凡夫妻,男耕女織,不求飛黃騰達,只願白頭偕老」呂氏艱難地為他擦去臉上斑駁的淚痕︰
「三郎,三郎,如果有來世,三郎可願意那海誓山盟、濃情蜜意、金屋藏嬌、暮雪白頭的誓言只屬于媚兒一人,不讓紅顏孤老,為君憔悴?」呂氏痛苦地顫抖著。
「我邵宣與呂媚兒約定,若有來世,舉案齊眉,不離不棄,知道華發斑駁,同穴而終」說著,邵宣的臉上也被淚水模糊了。
「如此,媚兒就可以放心離開了。宣,不要哭,不能哭,叛亂之人,留不得,霜兒妹妹會替臣妾照顧好皇上的,媚兒好冷,好冷,好怕…」呂氏用來抓住邵宣的手,不願、不想松開,這一松開就是一輩子了。
呂氏的呢喃聲慢慢變的微不可聞…
淞婉知道呂氏不行了,就算自己肯出手,也挽不回什麼,為了這天下,她必須死。
淞婉雖然少不更事,但是她看過很多史書,尤其是野史,拿來做故事看,皇帝自古就都是薄情郎,此人如此情誼已經是世間少見的痴情皇帝了。
唐凌霜默默走到呂氏身前,蹲,擦拭著呂氏溢血的嘴角,淚水早已打濕了前襟,只是默默地看著,抓著呂氏的手想要給她一絲溫暖,可呂氏終究還是無力的放開了她的手。
這一刻,唐氏放聲痛哭,仿佛去世的不是自己嫉妒的情敵,也不是陷害自己和家人的仇人,而是相交多年的知己,也許後宮之中沒有多少人了解皇後,但凌妃絕對在那沒多少的人之中佔了一份。
這一刻,她不是那個在爭權奪利的宮斗中苦苦尋求那一絲生機的貴妃娘娘,仿佛只是一個十九歲未經世事的少女,哭聲中帶著的真切悲意讓四周的侍衛們都不禁落淚,也許這眼淚中帶著的是憐憫,人性的善良或者是那一絲的兔死狐悲,誰知道呢?
淞婉不禁感嘆,「老天爺,為什麼你總喜歡戲弄人?」
小小的她不知道邵宣有幾分真情流露,卻是看的出唐氏是真的傷心,因為雖然男人比女人更懂得欣賞女人,但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的心。
沒有人為了那個被凍成冰塊的可憐蟲傷心或者多看他一眼。
皇帝下令按皇後禮儀厚葬呂媚兒,這就是歷史上的元貞皇後,雖然造反卻仍留在皇室族譜中,而且享受皇後的厚葬禮節。
對于此事,史家評論不多,開玩笑,後來的孝仁皇後都沒說什麼呢,更何況,孝仁皇後嚴令禁止後人提起此事。
淞婉輕輕推開了那把仍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隨著匕首叮當掉在地面的聲音,眾人也都清醒了些,回過了神。
邵宣首先站起淡然地問︰「你沒事吧。」
「沒,沒事,節哀,人終究逃月兌不了一死,你想要護著她,可是她做出了那些大逆不道之事,你無論如何都護不住的,這樣至少保得你們之間的情誼,身居高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她的錯,錯的是命運」
淞婉不知如何安慰他們,聊聊的幾句話卻讓周圍的人對這個小女孩刮目相看。
「倒是朕僑情了」邵宣放下呂媚兒,站起身來,深深對淞婉一禮到地,重新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主宰民間生殺大權的皇,讓淞婉好好的感嘆了一番,這人變臉居然比自己翻書還快。
皇帝派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檢查過了淞婉確實是沒事之後才終于放心等待宮外的回音。
他從呂氏的遺言中已經得知,宮外確實是有幾位仙人的,不知那二人能否應付,看那兩個孩子並不擔心,該是沒問題的,一只隨行的寵物都那麼厲害,更何況是主人了,邵宣低眉瞥了一眼已經倒在地上碎成了渣渣的呂磨嘰,一陣膽寒。
其實這一點倒是邵宣誤解了,藍藍他們的確是隨行的寵物,但卻不是清水的,是清水送給淞婉的,淞婉又不拿它們當寵物看待,所以說只是隨行,不是寵物。
那兩個孩子應該不會如此不濟,這是邵宣的感覺,至少他覺得他們在哪里是與眾不同的,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小就做了仙人的弟子?
他不禁搖搖頭,這不是自己現在該想的啊,該想的是,如何處理這次的叛變和參與的官員,想著,他不禁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唐凌風。
剛毅的臉頰襯托著一身蟒色的官服,清瘦高挑的身形,從見到他第一面,自己就知道他是個忠君之臣,而且是個有能力的人,自己重用他,完全沒有凌霜的原因。
唐凌霜在他的眼中也許比較特別,他很喜歡她,喜歡她的才情、清純和仁義善良,但真正愛的卻是呂媚兒,呂媚兒沒了,他不知道凌妃以後會怎樣,至少現在覺得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了。
後宮不可一日無主,他當即擬旨封了唐氏凌貴妃為後,來年元宵節舉行冊封大典。
這一道聖旨讓剛剛覲見的唐凌風也是驚喜萬分,連連叩頭。
對于皇後失勢之時就失蹤逃掉了的景妃,皇帝嚴令搜查,如果說皇後是只惡虎,那麼景妃就是惡虎的前爪。
死了一只沒了利爪的老虎,這雙利爪自然不能跑掉。
景妃性蘇,與凌貴妃都出自錦西,邵宣決定朝中大清洗,自然少不得蘇氏的人了。
「愛卿請起,經歷這一變故,宮中需要一次大清洗了,朕能夠信任的人不多,愛卿談談自己的看法吧」
……
再看宮外,有清水和歐陽敬嵩出馬,什麼樣的叛亂不能平復?
什麼神仙都是小菜一碟,更何況是幾個上界發展的小嘍,這件事後來被清水給仙界重重的記了一筆,「此賬,稍後再算。」
同路回來的余樓帶回了逃跑未遂的景妃等同黨,邵宣龍顏大悅。
據當事人淞婉描述,回來的時候,清水仙尊臉色青的嚇人,活像是掉進了染缸,歐陽敬嵩一言不發,對于叛黨之事只字未提。
淞婉從未見過師父如此臉色,不敢去問什麼,阿鵬很懂事,自然不會去找不痛快。
這場史上神話般流傳的叛亂到這里基本是結束了。
多少年功與過史家一言盡囊括
真相再無從尋得在歲月中湮沒
從來勝者將故事雕琢敗者嘆息著沉默
一世梟雄誰又能懂他們也曾如此寂寞
一樹殘陽背秋風
九萬里蒼穹誰與共
幾朝無盡追逐烽煙中已落幕
巋巍宮闕傾頹無聲悲鳴匍匐
鏡中朱顏未消一炬付成枯骨
最是人間留不住
模糊記憶深處誰曾呢喃低訴
一朝天下為主不若百年江湖
有人在烈炎中狂笑長歌當哭
古城緘默著目睹
千古往事風流茗茶一盞俱評說
在泛黃紙間斑駁任人妄斷對錯
百年僅寥寥幾點筆墨將一頁輕輕揭過
史冊翻卷誰又記得他們也曾如此鮮活
瀚海長空曾遼闊
經歲月蹉跎竟消磨
一生流離沉浮一闕跌宕詞賦
謄寫的書頁中不復字字刻骨
斷崖前仍可辨依稀英雄末路
橫劍悲嘯為天下負
平靜從容四顧腳下八方臣服
袍袖中緊握的雙拳如何解讀
盛世亦或殺戮片片銘刻成書
卻遺漏了他的孤獨
悲喜又有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