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葉與傅君涅一道走在前面,他自然知道葉丹砂要對端木初說什麼。對于那件事,他還在揣測端木初知道後會怎麼做。
葉丹砂的神色十分凝重,目光抬了抬,看了看走前前面的兩人,確定他們听不見了,她才道︰「您在皇宮出事以後,顧大哥去皇宮刺殺皇帝被生擒了。」
端木初頓住腳,目光猛的一抬,「你說顧雲安去刺殺皇帝?」
葉丹砂點頭,小聲道︰「原來顧大哥是禮部尚書陸大人的私生子啊!現在他刺殺皇帝,陸府上下全都陪葬!現在全在死牢里。」
她的目光閃了閃,不禁急了。顧雲安的身世她早就知道了,如今他卻為了她跑去刺殺皇帝,他是故意讓她良心不安嗎?
葉丹砂看著端木初,只見她的表情十分嚴肅。
「我現在就回翩翩樓。」端木初思慮再三,還是要去救顧雲安才行。這些年,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欠他更深。
她說完便轉身欲走,葉丹砂眼疾拉住了她,安慰道︰「你先別急,三日後方才問斬。你現在走了,怎麼想前面那兩人交代?」
此時,傅君涅已經頓住了腳,回頭向她們看來。看見端木初轉身欲走的模樣,肖慕葉不禁苦澀的揚了揚唇。她是要求就他?在她心里,那個姓顧的就那麼重要?
端木初呆在原地,抬頭回望了他們兩人一眼,滿臉憂愁的走了過去。
傅君涅見她面色不對,開口問道︰「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
肖慕葉未說話,只听端木初道︰「沒事,大概又餓了。」他不禁一笑,搖了搖頭。
「那就趕緊走吧,到酒樓里好生吃一頓。」肖慕葉笑道,轉身率先離開。
端木初看著他的背影,隨著他的步子去了。一行四人到酒樓里點了一大桌菜,肖慕葉只靜靜品酒,傅君涅則在一旁喝茶,葉丹砂吃了少許,端木初卻一點沒吃。
「你不是餓了嗎?」傅君涅冷道,俊美蹙起。
端木初回神,手里的竹筷戳著碗里的飯菜,一時難以下咽︰「沒事,這麼多菜,光看著就飽了。」她說著,扯了扯嘴角。
那樣勉強的模樣,任誰看了都知道她有心事。
肖慕葉低頭,靜靜品酒,他的心里也藏著心事,一些不為人知的心事。
——
夜幕落下,傅君荖已經決定回皇宮去了。臨別時,他與端木初單獨散步長街上,叮囑她道︰「以後別再做傻事了,若是有什麼仇恨也放下吧!」
端木初笑了笑,回道︰「殿下真是好人,面對我這樣一個要刺殺你父皇的刺客,竟然還能發善心來勸告。」
傅君涅的臉色微微一變,他別過臉,冷道︰「我不殺你,那是因為我知道父皇並不是明君,我這叫幫理不幫親。」
「你難道不是盼著他死嗎?他死了,你作為長子,理應繼承皇位。到時候,也不用去尋什麼藏寶圖了!」
「你!」傅君涅回頭,不禁微惱。這個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狗皇帝接連兩次遇刺,一定嚇怕了吧!」她冷笑著,輕掩眼簾。
傅君涅的面色卻是一變,眸光微微一沉︰「你怎麼知道?」
「殿下早些回去吧!下一次再見,您對我也不必客氣了。」她淺淺笑著,目光柔和的看著他。
余暉映在兩人身上,一時之間禁讓傅君涅不想抽身離開。
不遠的地方,那株老楊柳下,肖慕葉的目光似是不經意的向他們看了一眼,雖只是一眼,卻是繾綣萬千。
——
夜色襲來,端木初三人才回到翩翩樓。
這里依舊是燈火闌珊,歌舞升平的青樓,依然是聞名京城的一大風月場所。昔日的繁華,如今依舊,流水似的客人,源源不斷的來。
後院里,端木初幾人卻聚在廂房之中。
屋里都是翩翩樓的下屬,都是些前朝遺孤,或是忠于端木初的人。
紅燭靜靜燃著,屋里一片沉寂,沒有人說話。端木初倚在主座上,左右兩邊各坐了幾人。沁姨見她安然無恙的回來,心也就放下了。如今,他們坐在這里,只是商量三日後劫法場救顧雲安的事。
沁姨道︰「大家都一起去吧!也算是在狗皇帝面前露一回臉,要他知道我們都回來討命來了。」大家附和的點頭,一個個都因為將心中的額仇恨壓抑的太久,現在那顆沉靜數年的心,全都沸騰起來了。
端木初噙笑,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爾後道︰「營救雲安的事,我已經做了決定了。」
「小姐,您說吧!我們大家都願意陪你去!」沁姨認真的看著她。
端木初頷首,右手食指輕輕敲著左手掌心,半晌才道︰「雲安是我帶回翩翩樓的,我自然會救他。至于大家,無需冒這個險。」
「樓主,您想一個人去劫法場?」妃冬瞪眼,問道。
在座的眾人自然是不會答應的,若是端木初一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沁姨更是不同意︰「你不能一個人去,雲安既然是翩翩樓的人,出了事我們大家救他是應該的,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端木初點頭,站起身來︰「你們不要緊張,我讓妃冬和君夏與我同去。剩下的人,繼續駐守翩翩樓,這里是我們的根源,就由你們好好守著。」其實,翩翩樓已經快要不安全了,最近出了太多的事,就算朝廷的人再笨,也該察覺到了。只希望,此樓能再挨幾日,等她將雲安救出來,便關了翩翩樓。
沁姨不再出聲,暗自思忖了一番,道︰「還是多帶些人吧!」她已經妥協了,端木初說的沒錯,翩翩樓是他們的根基,應該好好保護。
端木初搖頭,轉身步到窗前︰「不用了,人多了反而行事不便。」
君夏兩人互看了一眼,對沁姨道︰「您放心,我們一定拼死保護樓主。」
沁姨這才點頭,算是應了。會議結束,一干人等退出廂房各自忙去。端木初側身立在窗前,回看了君夏和妃冬一眼,目光閃了閃,幽幽的望向窗外。
記得初遇顧雲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月明星稀的夜晚。
——
那夜,是她恢復精神,從悲痛中活過來的第一個夜晚。
月色籠罩著京城,長街上燈火流連,河面也是孤舟漁火,相映生輝。十一歲的端木初,隨著沁姨他們來了京城,置下翩翩樓,開始做青樓生意。那是她來京城的第一夜,大家都在忙著翩翩樓開張,她便一個人從後門溜出去巡視京城。
京城乃是太子腳下,課如今這個天子,卻是個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賊。
端木初一路散著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京城這樣熱鬧的地方,處處都有人聲。街邊叫賣的小販,還有變臉的江湖藝人,即使是夜里,也依舊熱鬧非凡。她的腳步一直順著長街走去,拐過幾條街道,又拐進了一個小巷子。
就是在那條窄窄的巷子里,她遇見了十三歲的顧雲安。
那時他也只是一個孩子,身上穿著青色粗衣,被幾個家丁打扮的人堵在巷子里,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端木初路過時,從那幾個家丁的衣縫間瞧見了他的身影。
他瘦弱的身板挺拔的立在那幾個大人面前,身上多少受了一些傷,卻沒有哭也沒有鬧。端木初站在巷口端詳他們許久,那些家丁打扮的男子,惡狠狠的威脅他,語氣凶狠,話語粗俗惡劣。
端木初听進了一些,似是叫他不要再出現,盡早滾出京城。
那冷漠的少年,靜靜站在那里,微低著頭,看不清臉色。那些家丁呵斥了許久,他一聲未吭,也許他那種不為所動的態度,觸怒了他們。那幾個人便對他拳打腳踢起來,端木初便是看著他被踹到在地上,一記記拳頭打在他的身上,也沒听見他吭聲。
後來,她實在看不過去了,才出手狠揍了那些人一頓。那時,她本以為以她的身手打倒幾個不會武功的家丁還是可以的。只是,結果卻演變成一個小姑娘拽著一個小少年,在人群里亂竄,不遠處跟著幾個大男人。
那一夜她是真的拼了命在跑,拉著顧雲安跑過了幾條長街,最後在翩翩樓的後門前停下。
小少年不停喘著粗氣,而她,很快地調整好呼吸,回頭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的臉十分俊朗,稚氣未月兌的臉上淌著一絲細汗,看他倚在牆角喘氣的樣子,端木初便笑了。
小少年回頭看向她,眼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救他,只是覺得那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眉目如畫,膚白勝雪,似是從畫里步出來的。
端木初收了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那些人為什麼要揍你?」
他的眼簾輕輕拉下,神情十分憂傷,卻什麼也不說。
端木初走近了些,伸手撥開他額前的碎發,笑道︰「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能幫一定幫。」
小少年抬起眼簾,看了她一眼,目光相觸,不由得被那兩道純淨的目光所吸引。他猶豫了很久,在後門門檻坐下。端木初便隨他一起坐下。
「我叫顧雲安,你呢?」
「我叫端木初,你可以叫我阿初!」她淺淺笑著,眉目清朗。
月色照在屋檐上,靜靜投下房檐的影子。斑駁的月光落在兩人腿上,晚風靜靜吹著,恰到好處的柔軟。
顧雲安道︰「我是一個私生子,是娘親與一個大官老爺生下的。我娘親是一個藝妓,那個大官老爺家有一個悍婦,得知大官老爺在外面有了我娘親,還生下我,便不依不撓,整日來找我們的麻煩。後來那個大官老爺礙于那個悍婦,也不再來看我和娘親了。前些日子,娘親病了,我便去大官老爺府上找他,卻被那些人趕出來了。」
端木初靜靜听著,雙手環著膝蓋,側著腦袋看著他,問道︰「那個大官老爺是你的爹爹喏!可你為什麼要叫他大官老爺?」
「因為那些人說了,不許叫他爹爹,否則便讓我和娘親滾出京城。」
她會意的點了點頭,「那後來呢?你娘好了嗎?」
她問出這句話,那人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眉目間多了一絲哀愁,突然就沉默了。
端木初看著他,半晌才問道︰「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顧雲安輕輕別開頭去,目光盯著遠方的老樹,唇瓣輕啟,道︰「她死了,今天剛剛過世。我今後再也不會去那人的府門前,再也不用去了。」
月亮悄悄藏進了雲霧里,天地間忽然就暗了一些。端木初張了張嘴,缺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與他坐在門檻上,靜靜我看著同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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