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女子紛紛向靖安侯父子行禮,菱佩跑過去拉住父親的手道︰「爹爹,快過來看我放的蓮花燈。」
靖安侯對這小女一向憐愛,伸手模著她的頭頂含笑不語。
徐夫人上前拉過女兒柔聲道︰「佩兒,不要胡鬧。」
說完向靖安侯款款一福,低聲道︰「老爺。」
她這一語一福看似都極尋常,可就又偏偏比尋常多了幾分柔、幾分媚、幾分難以言說的脈脈含情,甚至她姣好的面容在溶溶月色下也好似比尋常又年輕了幾分。
靖安侯低頭看著她,眉目溫和微微含笑。
歸旋心里忽然就不舒服起來。
***
靖安侯並未久留,只與小輩們敘了幾句話,然後便帶著兒子和幾個年長族親去了書房。
而剩下的年輕人便兩股合做一股,聚在一起游園、猜迷、放燈。大魏雖講男女之防,但這些都是親戚族人,而且又是中秋家宴,年輕人聚在一起游園賞月倒也是合乎情理。
不過歸旋卻沒了開始的興致,找了個借口先行離開了。
她也不想去潭音閣,便獨自在園中找了一個安靜的去處暫坐,一架薔薇擋著她,身影隱于夜色。
不知不覺間,一個身影來到她的身後,陰影覆住她的身影,男子修長的手輕輕地按在她的肩上緩緩下滑。
「深夜在此獨坐,卿意欲與誰幽會?」
歸旋笑而不語,只是微微仰起了頭,頃刻間被堵住雙唇。
漸漸,薔薇晃動、鬢亂釵斜。
他咬著牙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一個人呆在這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子瞧見你這個模樣會鬼迷心竅、心生邪念?」
她閉目笑道︰「我猜一定有你……我猜你瞧見了定然會過來找我對不對?」
他沉默,過了好一會,低下頭吻她,「是,一見阿旋我就鬼迷心竅、迫不及待。」
歸旋聞言「撲哧」一笑睜開了眼楮,推他道︰「快些起來,別壓著我了。」
他卻得寸進尺地將她分開來,挺進去、抵住了。
花朵落在他寬闊的肩頭,滑落、掉在她的鬢邊,半是清麗半是妖冶。
他緩緩地動,低啞道︰「阿旋,此處甚妙。」
她被他弄得心跳都快撲出胸膛,「放開我,我們回去了再隨你……快放開我……」
他盯著她,過來片刻,頓住,輕笑道︰「一言為定,回去了再隨我。」
歸旋嫣紅了臉,氣惱地抬頭咬了一下他俊美的下巴,「大.婬.魔!」
他微微挑了挑唇,起身扶起她,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衫和鬢發,隨手抽下她發間松松欲落的發簪,從袖中取出一個烏木長匣,打開,里面是一只由翡玉與明珠瓖成,如繁花搖墜般美侖美奐的發簪.他將發簪取出輕輕插.入她如雲的烏發之間,緩緩道:「芙蓉歸雲髻當配月夜花蔭簪。」
歸旋一愣,不一會兒心生歡喜,她模模發間的發簪,開心地問︰「好看嗎?」
湛霄嘆了口氣︰「不及你笑得好看。」
她瞪了他一眼,嫣然之間更加明媚。
歸旋年少而殊麗,可自嫁他之後卻一直收斂艷光刻意往內斂沉穩了裝扮。她從小性子疏散,最是厭倦俗務,可現在卻事無巨細不遺余力力臻完美。想到這些湛霄心里甜苦參半,「阿旋,辛苦你了。」
她笑道︰「辛苦什麼?中秋宴?我置辦的還不錯吧?」
他將她抱到腿上坐著,「當然很好,我只是怕長此以往你會太累。阿旋,你實是為我改變良多。」
累倒是累,可並沒有不快活,不過歸旋決定還是賣給乖。「現在知道我辛苦操勞了吧?你可要一直記著,不可色衰愛弛,到了七老八十還弄出個‘徐夫人’來跟我爭寵!」
湛霄忍俊不禁,「你個鬼丫頭,早看出你不痛快了。不過……還真挺讓人遺憾。」
「遺憾什麼?」
他嘆了口氣,「夫人好容易吃了回醋,卻不是為了我,倒是為了我娘吃我爹和徐夫人的醋!」
歸旋忍不住也笑起來,旋即又板起臉,「我就是討厭那個徐夫人,半老徐娘了還做狐媚之狀。日後我家中作主,定將她改嫁一個年輕力壯的販夫走卒,讓她日日獻媚夜夜陶醉!」
湛霄道︰「可。」
歸旋倒嚇了一跳,再怎樣徐夫人也算他的庶母,這樣無禮不道的話,他說「可」?
湛霄微微苦笑,「我真頭疼你這荒唐無羈的性子,不過也深羨之。」
他生于這樣的家族,又肩負理想和責任,所以只能事事謹慎、事事克己。不過他覺得自己心底深處也住著一個阿旋,與她同樣愛恨分明、同樣荒唐恣意,同樣痛苦而又痛快之極。
他說︰「阿旋,我願傾我所能,只求讓你過得盡量快活自在些。所以……不要讓自己太辛苦。」
歸旋怔怔看著他,然後抱著他的頸落下淚來。
「我知道啦,知道啦。」
過了許久,似有人影往這邊過來。
歸旋想起身,按住她道︰「無礙。」
他旋即抱起她身如游影,避開人群,幾個閃回便回到雪融香初居之旁。
湛霄放下她,「你累了一天,先進去歇息一下。其他的事情我去應酬。」
「然後呢?」
「然後?」
「然後,」她認真地說︰「我們的中秋怎麼過?」
他笑道︰「你說。」
「不如再像上次那樣帶我出去吧。京城長安的中秋之夜,諸店皆賣新酒,民家爭佔樓台,笙歌遠聞千里,嬉戲連坐至曉,咱們也去玩個通宵達旦!」
湛霄道︰「好。」
***
他速去速回,回到後院匆匆應酬了一番,安排好瑣事,便尋了個理由先行告退。
待他回到雪融香初居,歸旋也已經準備妥當,她打發院里的侍女們都去歇息,自個尋了身樣式普通的衣裙換上,旁邊還放著一頂雲紗遮面的帷帽,不過她的人已經趴在書案上睡著了。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撫在她頸後某個穴位輕輕一按,她長睫微動,旋即睡得更加沉甜。
湛霄抱起她躍窗而出,一路在長安的月色下狂奔,終于找了一處月色最好的屋頂,抱著她沐著月光睡了。
***
第二日清晨,歸旋打開了房門,可人連忙領著兩個小丫鬟上前請安準備伺候梳洗。歸旋揮了揮手道︰「不必了,打些水過來就是了。」
可人一怔,抬頭見夫人和尋常一樣穿著玉色小衣、外披雪青長袍,烏發披散、形容飄逸,可眉目間卻有一種難言的嬌美和旖旎,可人無意中往屋里一瞟,只見里面隱隱有男子頎長的身影走動。她心中頓時一喜,原來少侯爺昨晚宿在夫人房中呢!難怪今兒早上夫人看起來格外嫵媚。少候和夫人雖然尋常處得極好,不過卻甚少同宿,結婚數月了夫人的肚子還沒有消息,難免讓人有些著急……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她想著想著烏溜溜的眼珠兒幾轉,神色也跟著隨之幾變,歸旋哪會不知道她的心思,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可人吐吐舌,福著身拖長聲音道︰「是,我這就去給姑爺打水。」
說完便忙不迭地扭頭逃跑了。
歸旋不禁氣結。身後走來一人輕聲笑道︰「這丫頭倒是有趣。」
歸旋回過頭眉毛一挑,「哪里有趣?」
他明眸如星唇逸輕笑,「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皇後有喜喜死宮女。」
事實證明快要喜死的絕對不止「太監、宮女」,還有「太夫人」。
廖夫人听聞昨夜佳兒佳婦花好月圓,心中頓時喜不自勝,立馬便招了歸旋過來敘話,決定要趁機好好教導兒媳一番,讓她趁熱打鐵抓住時機,最好在這幾天一舉得男!
話說浮翠湖畔棲霞花廳內廖夫人邊飲茶邊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唉,還真是難以啟齒。要怪就怪歸旋幼年喪母,這些體己私密的女兒經倒要她這個婆婆來教授。
她輕輕咳了一聲,問︰「旋兒,听說昨夜你與湛兒很早便回房歇息,可是身體不適?」
甘潤的茶水在歸旋喉嚨里噎了噎,過了一會才咽下去,「沒有,還好。」
廖夫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甚好、甚好。」
歸旋正在琢磨這個「甚好」的含義。
廖夫人又咳了一聲道︰「雖說夫婦之道相敬如賓是謂上流,不過少年夫妻一時情熱也是人之常情,咳咳,只要不失了節制、曠廢正業就成了。當然夫妻了敦倫、傳宗接代也是正事……」
歸旋非常無語︰我的個婆婆耶,您就別操心這些「正」事了,操心操心自個丈夫昨晚在哪敦倫了吧!
想著她抬頭仔細端量著廖夫人,發覺廖夫人五官娟秀、輪廓俊麗,其實容貌底子並不比徐氏差,只是她一貫穿著老成,而且長年臥病,顏色憔悴,所以雖只比徐氏大七、八歲,可平常看著竟似比徐氏蒼老十多歲不止。歸旋與廖夫人相處日久,知她性情寬厚、心思純直,所以看廖夫人比看徐氏順眼的多,但是世上男子多半只愛鮮妍的容色吧。
「……湛兒忙于政務,你當多多體諒,不過也該記得提點不要太過操勞,」廖夫人見她听得「認真」,不由越發講得起勁︰「就像昨日那樣適時休憩一下也是很好的,旋兒,這些時日你操持家務也辛苦了,就好好休息幾日陪陪湛兒,切莫要讓他再徹夜辦公勞損身體了……」
歸旋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眼見兒媳態度懇切,廖夫人心中甚慰,大感孺子可教也。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兒子兒媳並沒有就此宿在一起,而是依舊一個臥房一個書齋,相敬如賓、比鄰而居。
想不通,廖夫人非常想不通!
按說這新婚夫妻應是最熱衷于此才對,再說她這兒媳真不可謂不美貌,他們夫婦也不可謂不和睦,到底問題出在那里呢?
唉,她這個兒子也著實是太過清正了!到了二十多歲也沒收個姬妾通房,花街柳巷更是不沾邊兒,好容易娶了個天仙樣的媳婦回來卻硬是不大愛踫,就算兒子他爹當年也沒這麼不食煙火啊?
難道……
想到某種可能性,廖夫人把自個嚇著了。
這廂,歸旋猶猶豫豫地和丈夫商量︰「要不咱們就別再分房了吧?省得婆婆看著焦心,旁人也看著古怪。」
低頭看書的慕湛霄微微一笑︰「現在這般旁人只會覺著我性情古怪。若是搬到一起而你長久無孕,就會覺著你有古怪了。」
「可是……」
湛霄抬手用手中的書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額頭,「無礙,誰要嗦,我就搬出聖人寡欲的古訓對付他。」
歸旋苦著臉說︰「可是今天婆婆送來好多補藥……」
「什麼補藥?」
「全部都是滋補壯陽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