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之儀悠悠醒來,昏黃模糊的光影中只見丈夫坐在床頭,一襲布衣、眉目沉靜,與當年那個風流清曠、譽滿京城的小侯爺似乎是一個人,又似乎不是。
慕滌生轉頭看向她,微微一笑,「你醒了。」
他從桌上溫壺里中取出一碗藥,和聲道︰「先起來把藥喝了。」
廖夫人緩緩扭過頭去,看著牆壁輕聲道︰「你去看看她吧。她這一世為你而活、為你而瘋,是生是死,你去給她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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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繁居的房門被人「吱呀」推開,一個男子修長的身影邁步走了進去。
室內一片殘破。蜷在牆角的徐玉杳一時被陽光刺痛眼楮,當她慢慢看清來人,不由怔住了,緩緩臉上露出一朵歡欣之極的笑容︰「慕郎,你來看我了。」
那人站在光影里沒有動,目光一片平靜,沒有厭惡、沒有心疼、沒有愧疚、沒有歡喜……什麼都沒有。
她一下子落下淚來,「慕郎、你告訴我,這一生你有沒有一點愛過我?」
過了半響,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那樣溫和而平靜:「玉杳,這一生我可有辜負過你?可有薄待過你?」
「沒有……沒有,你待我很好,該怎麼對一個妾好,該怎麼對一個下人寬厚,你都做到了。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可是我徐玉杳放棄一切嫁你為妾難道就是想得到這些?我只想要你一點點真心的憐愛而已,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哪怕是一點點?!」
慕滌生面容如水,「給你一點你就會滿足嗎?不會,對于情愛你如嗜血之蠱附骨之蛆,給的越多你要的越多,永遠不會甘心。娶你之時我便料到以後恐難有寧日。」
徐氏看著他,過了許久才發出聲來︰「……你……你說什麼?」
他緩緩道;「我當日娶你,既不是感你之痴情,也不是憐你處境,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我素有兼達天下之志,在江州苦心經營數年,終于贏得政績斐然官聲清明,那番回京自是入閣為輔,從此遂青雲之志。可如果在這個時候鬧出莫名其妙至下屬女兒喪命的風流案子,漫說是拜相,只怕是入閣都永遠成了泡影。
這麼些年我禮待于你又吝于情愛,便是想讓你看清現實謹守本分,沒想到,到最後你還是鬧到了這一步。」
徐玉杳臉色灰白目光呆滯,過了許久徐徐笑了起來,原來,原來她這一生都是個笑話,在她看來痴情的付出,在對方看來只是負擔和蛆蠱!
「你準備怎樣處置我?」她問。
慕滌生緩緩道︰「你收拾一下,明日去感業寺。」
是啊,從此青燈古佛再無波瀾,這也很好,這也是很好的結局。
徐玉杳看著他的背影道;「你和她真是一對,都這樣薄情寡愛,都這樣只知道理和本分。」
他的背影微微頓了頓,繼續走出門去。
是夜,徐玉杳吞金自盡。
廖夫人至此纏綿病榻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