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人在無聊的時候,是很容易胡思亂想的。淺語垂著頭,眼楮疲倦地閉著,腦中來來回回地重復著幾句話,誰會先來,她又希望誰會來。
她的意識並不很清明,所以她想著想著便被迫中斷了。答案在風雨中沉沉浮浮,直到被一個大浪狠狠地打入海底。
突然,她隱隱約約地听到了一聲聲槍擊聲,從遙遠漸漸走近。 里啪啦的槍擊聲漸漸地消失,她的心猛地一緊一抽一痛,然後便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龍御那張堅毅而帥氣到極致的臉。
「你怎麼來了?」淺語皺著眉,嘶啞著聲音說道。這話一出,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已經等他許久了,等著說這句話也許久了。
被打入海底的答案漸漸地借助自身的浮力漂浮了起來,並最終細雨潤無聲地滋潤到她的心田里,化作一絲絲蜜意。
「來得有些晚。」龍御的嘴角勾著一抹溫柔的笑意,墨色的眸子定格在她高高腫起的臉頰和嘴角,有一些心疼。
被他這麼一看,淺語倒不覺得那麼痛了。她淺淺地笑著,一顰一笑,盡是風華。
突然,淺語淺淡的眼神一緊,眼楮緊緊地揪著龍御的右手,她顫抖地出聲,「你的手…」
她沒看錯,他的右手手腕一直在流血,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
「只是中了個小子彈,無妨。」龍御搖搖頭,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是嗎?我記得我打得可是橈動脈,剛才可是像噴泉一樣噴了好一陣子。」蒼狼手里拿著槍慢慢地走到二人之間,陰狠地笑著。
橈動脈?淺語頓時腦袋一轟,只覺得眼里腦里全是那噴薄而出的血液。她顫抖著蒼白的嘴唇,苦笑道,「阿御,你這是何苦。」
龍御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已經變得有些透明,望著已經哭成淚人一樣的淺語,只是勾唇,並不說話。
蒼狼慢慢地走到淺語身邊,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淡淡道,「這個男人倒是不錯。有錢有相貌,還對你這麼舍命。」
淺語淺笑,闔了闔眼皮,「是。我很滿足。」
她這般一說,蒼狼頓時眼楮犯了紅,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你如今對他這般,那當年的我呢?」
淺語早就猜得出他會是這般反應,淡淡道,「我曾經騙過那麼多人,若是論債,現在必已說不清;我曾經殺過那麼多人,若是愧疚,現在的我也定不是這般樣子。我是夜閣的人,冷情是必須,若是你當真和我論當年我對你的欺騙,那我只能說句對不起。」
「僅僅一句對不起就能管用嗎?」蒼狼摘下墨鏡,露出那一臉的猙獰的疤痕,他的眼楮泛著血紅色,顯得有些駭人。
「那便殺了我。」她淡淡作答。說得無比從容。
淺語說完,又看了眼龍御,他站在原地,皺著眉頭,高大的身子已經有些搖搖晃晃。「殺了我,放了他。」她又補充了一句。
蒼狼也早已看到龍御的意識已經游離地很是厲害,他冷然一笑,將龍御一推,龍御高大的身子便突地倒向淺語,淺語的手腳也被綁著,沒辦法扶他,龍御便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蒼狼便戲法一般拿出一個油桶,又拿出一個打火機,他淡淡道,「既然是情深意切的鴛鴦,那就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吧!」說完,便在二人周圍澆滿了汽油。
淺語低下頭看著龍御已經昏迷過去,又看見蒼狼已經用打火機點燃了柴火向這邊扔過來,心里已經是火急火燎。
「阿御。阿御。」她低聲喚著他,卻是沒有一點回應。只有手腕處的血還在無聲地汨汨地流。
蒼狼布置完一切,瞧著淺語的低聲喚龍御的溫柔,心里又是一揪,他啐了一口唾沫,腿邁過燃燒正旺的火圈,走近淺語,蹲子,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之後,毫不留情地毫不回頭地走了。
不是不想回頭,只是怕一回頭,便再也狠不下心。
火越燒越旺,直把二人原本蒼白的臉照得通紅…
蒼狼是以淺語被綁的木柱畫了一個同心圓。淺語在最里面,龍御則靠外一些。這樣一來,龍御便是最先受累的。淺語又喚了幾聲龍御,瞧著他依舊不醒,也就只能靠自己了。她發了狠勁用力地舒展著四肢,誰料繩子卻是怎麼也掙不斷。直到把原本白皙的皮膚勒得出了道道血痕,繩子仍舊沒有松弛一分。
遠處傳來蒼狼的聲音,「繩子是特制的,別白費勁了。」至此,他的身影便在熊熊大火外濃濃煙霧中徹底地消失了。
淺語又努力了半天,到底是放棄了,蒼狼是對的,這種繩子,即使是個雄壯無比的大漢,也未必能掙得開。
她揚起臉,眼角緩緩有眼淚流下來,不知是被濃煙燻得,還是心太疼了。她看著不遠處的龍御,突然想抱抱他,親親他,又突然想打他一拳,罵他為什麼這麼傻。這麼多人,來了只能是送死。
可是那麼多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只剩下一個深情的絕望的最後一瞥。
我把最深的情獻給你,我把最苦的淚留給我自己。
是誰最先感動了誰,值得如此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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