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聞言再次將目光投向柳憑,問道︰「如何報怨?」
柳憑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知府搖頭,道︰「直而無仁,何所謂直?」
听著知府的話,柳憑心中一喜,連忙說道︰「是也。」
「是也?」
柳憑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直而無仁,不直又無義。自取其中,君子當如是。」
听著柳憑的話,知府沒有說話,微微眯起雙眼,眼中閃過許些贊許的神光。
旁邊的白芷和嬰寧根本沒有听懂,只是用一種不明覺厲的目光看著柳憑。
王宏自是听懂了,雖然道理是很簡單的道理,若是平常,他思索一番也能夠說出來,但此時卻在知府的面前,感受這般壓力,竟然還能坦然說出,這讓他對柳憑生出滔滔不絕的崇拜之情。
不久以前,見柳憑斥退那巨狼,救下自己後,又有禮數,覺得他勇敢卻有禮數,值得結交。而現在看來,卻是身手不凡卻又才思敏捷,臨危不懼,沉著冷靜。這樣的人,當真是前途無量,按照柳憑的話來說,就是一根粗粗的大腿,必須得盡快抱住啊。
知府嘴角掛起了滿意的笑容,小聲的道︰「好一個中庸之道。」
而旁邊的隨行官員卻沒有看到知府的笑容,剛剛那小女孩怒罵知府的時候,大部分人因為太過于震驚了,所以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反應過來,立刻狠狠說道︰「這本已經便是過失,你還想不偏不倚,無過無及?以中庸的道理將知府大人的話圈進去?真是詭辯,可笑之極!」
沁水縣知縣道︰「強詞詭辯!真是個惡徒!出手傷人,卻還想要說以直報怨?我看這件事情的主罪就在你的身上!」
縣丞附和︰「自當如此。」
畢竟王家和他交情不淺,為了交代,得盡量將王宏保住,至于柳憑?這是誰?做替罪羊是再好不過。這樣回旋的余地就會大了很多。
「是啊,我們根本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是他們先出手傷人!」那三個壯漢趁勢哀嚎著。
柳憑听著這幾人的話,暗暗好笑,將頭低下,並沒有說話。
果然,知府冷冷叱喝了一聲︰「閉嘴!」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听著知府發怒,心中一寒,有些模不著頭腦,到底哪里錯了?
「白先生請先起來吧。」知府對跪倒在地的老者說道。
而後轉過頭冷冷問道︰「我只是問他幾句話,並沒有怪罪,你們倒怪罪個不停,到底是什麼意思?」
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周圍人的臉s 頓時變得奇差無比,心中驚悚,背後冒出一片冷汗。
這些隨從,全是本地的官員,自然想要好好的拍一拍知府大人的馬屁,圖一個好印象,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心中滿是苦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知府的問題。
「一個個不知所謂,只知道將我的話變本加厲的說出去,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生氣,現在你們竟然敢忤逆我的話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看強詞詭辯的人是你們!我看顛倒黑白的人是你們!」知府怒斥道︰「難道你們真的想要我懲善揚惡?嗯?怎麼都不說話了啊!」
「知府大人恕罪!」
「大人恕罪!」
諸多官員惶恐,連忙作揖賠罪,甚至有幾個嚇得直接跪倒在地。
那三個壯漢更是瞪大了雙眼,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事情怎麼這般突生變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但有一點他們知道,自己恐怕要栽了!頓時個個面若死灰,心中充滿了驚懼。
「起來吧。」知府皺起眉頭說了一句,顯然有些不悅︰「成何體統?以後都給我放得清醒一些。這些地痞流氓,調戲被打,這事可大可小,但為了這點而怪罪了兩個童生,顛倒黑白,就萬萬不可。」
「是。」已經拍錯一次馬屁的眾人不敢多言。
知府又將目光看向柳憑道︰「讀聖賢書,有禮有仁固然重要,卻也要有義,否則不過腐儒一個,談何擔任國家大事?你很不錯,本以為你只是魯莽出手,卻不想你真的明白這點。」
原來這家伙從一開始便是敲打試探自己?柳憑心中恍然,不禁有些無語,雖然有些不滿,但不可能表露出來,只得拱手道︰「知府大人謬贊。」
「你們這幾個狂徒!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見局勢已定,不會在翻轉,知縣立刻變臉,叱喝那三個壯漢。
三個壯漢面若死灰,跪倒在地,不斷磕頭,央求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啊!」
心中卻也是哀怨無比,他們雖然錯了,但受了這般重傷,竟然就這樣被無視了?那知府的話更讓他們明白這是為什麼,他們只是地痞流氓,而那王宏和柳憑則是童生。
「什麼逼不得已?」知縣冷笑︰「無需狡辯,來人,將這三人關押大牢!」
「大人且慢。」柳憑連忙說道︰「能否听在下一句話?」
知縣的語氣變得柔和很多,問道︰「什麼話?」
「這三人固然有罪,但也只是從犯,並非主犯,所以,還是讓他們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全部說出來,到底是誰指使著他們,若是這般,才能夠坦白從寬。」這次的風波完全是那王珂所導致,柳憑自然忘不了他。
說完,柳憑轉過頭對那三人道︰「將實情一字不差的給我說出來,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可要明白好了。」
于是,這三人將事情全部說了。知縣頓時勃然大怒︰「王珂?原來是他!早就听聞這家伙品行不正,卻不想如此大膽包天!」
「我想他應該在附近。」柳憑掃了一眼周圍,以他那般賤人德行,應該覺得自己將會淒慘無比,所以躲在遠處看好戲。
果然,柳憑看到了王珂,忍不住咧嘴朝他一笑。
此時王珂有些惶恐,那三人跪下求饒,後又起來了,是做什麼?在說些什麼?事情到底怎麼樣了?突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要轉身離開,就在此時,竟然看見那柳憑看了過來,朝自己笑了笑!
該死!
王珂轉身就逃,可沒跑多遠就有官兵追了上來,像是捉小雞一樣將他擒住,然後帶到了知府的身前。
「學生王珂拜見知府大人。」王珂心中恐懼,但表面卻故作鎮定,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知府大人,知縣大人叫學生來,所為何事?」
知縣說︰「這三人是你的人?」
王珂搖頭︰「我不認識他們!」
那三個壯漢立刻說道︰「你怎麼能如此無情?明明是你差遣我們,因生活所迫,為了錢財,不得不听你命令,你將責任推到了我們的身上,教我們的妻子兒女如何活?」
「學生真的不認識他們。」王珂狠狠瞪了那三人一眼,還是不承認。
柳憑笑了,問道︰「那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王珂搖頭。
「那你躲在遠處偷看這里作甚?」柳憑問道︰「那你見到我朝你笑,逃跑作甚?被抓到這般面若死灰,腿腳發軟,大腿顫抖,到底是為什麼呢?」
王珂一窒,啞然無言。
知縣大手一揮,直接將他關押大牢。事情便算是到此結束。
看了一番鬧劇的知府搖了搖頭,隨後道︰「你們的這亭子很是不錯,能否請我們進去歇息一二?」
王宏和柳憑立刻道︰「蓬蓽生輝,求之不得。」
隨後,眾人落座,而柳憑則讓白芷隨嬰寧暫且離開,王宏看著嬰寧離開的背影,喟嘆不已,卻也沒有理由去阻止她們的離開。
「你們二人應該都童生吧?」知府看著柳憑和王宏問道︰「可有把握考中本屆秀才?」
王宏道︰「十之仈ji 。」
柳憑道︰「有把握。」
「倒也干脆。畢竟秀才不算太難。」知府笑了笑,對于曾經考上探花的他,區區的秀才,真的是小兒科。
「這次算是差點冤枉你們了,我在這里給你們一個機會。考考你們,四書五經且不說,這是游玩,還是要有情調。那就詩詞,以楓葉為題,若能做出一首,讓我滿意,我便舉薦你二人上天啟書院!如何?」知府笑了笑問道。
「天啟書院?」柳憑有些疑惑。
而旁邊的王宏卻知道這四個字的含義,就算是他的身家,若是無法在秀才中獲得一等廩生的資格,想要進天啟書院,都要花費相當大的功夫。
而且,這不僅僅是一個好處,更代表了知府的栽培!
听著柳憑疑惑的口氣,王宏連忙拉了拉他,道︰「多謝知府大人。」
但是……謝完了卻又有些傻眼了,吟詩若沒有靈感,哪里能說做就做?就算生生的做了出來,也不過是隨意亂作,不值一提,根本無法讓知府滿意啊!
這該怎麼辦?王宏心中一時間糾結無比,絞盡腦汁的在思考著。
柳憑看著王宏的眼神,心中明白,微微沉吟了一下,走了三步,便道︰「雨打青松青,霜染楓葉紅。風吹白雲動,萬里送柔情。」
「嗯,不錯。」知府听著,點了點頭。
「的確還行。」旁邊的諸多官員也是暗自點頭,雖然不是驚艷絕倫,但也勉強及格。
王宏張大了嘴巴,心中暗道︰好!只要還行就行!
然而他卻沒有看到,知府眼中閃過的遺憾神s ,雖然不錯,但是和他的期望,還是差了太遠。原本有些看重柳憑,想要收為門生,若是只有這點才氣的話,還是算了。
然而柳憑又走了兩步,道︰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于二月花。」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知府默念兩遍,忍不住拍掌贊嘆道︰「好!作的好!」
听著這等佳詩,旁邊中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前這少年,真的只是童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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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距離三百還差不少……汗。有些失落有些慶幸,慶幸的是我唯一的一章存稿君成功的活了下來,失落的是這個收藏漲幅,真是讓人蛋疼……不多說了。三更完畢,差不多一萬字,也相當于別人的四更,五更了,真是累死我也,周一沖榜中,請君支援,給一兩張推薦票,在下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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