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卿瑜心里萬千句咒罵的詞奔騰而過，連忙跪下說道︰「我……奴婢不會倒夜香。」
「不會？你這個丫頭真是好笑，尚勤司的趙尚勤會教你的。」
一個穿著紫色宮裝的宮娥應聲出列，便是趙尚勤，「你就跟著她去吧。」宋大人說道。
「忘了賜名呢。」另一個絳色衣服的嬤嬤說道。
「就叫……倒夜香的，就叫桂香吧。」他們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會不會輕浮了一些？」
「反正也沒人會叫，沒人會管，無所謂。」宋大人說道。
于是不由分說，所謂畫冊、官籍便交給了趙尚勤，一邊的韓大人低聲說道︰「這名單是要給貴妃娘娘過目的，你就不怕貴妃娘娘斥責你？南州太守可是她的遠房親戚。」
「我想貴妃娘娘看到這個人，絕對會同意的我決定。」宋大人頓了頓，說道︰「下一個。」
她們雖然說的低聲，托了在獄中搖色子的福，嵐卿瑜卻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嵐卿瑜，啊，不，現在是桂香，必須跟著趙尚勤走了。
桂香？分明去的是最臭的地方，還叫「桂香」！
嵐卿瑜問趙尚勤︰「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嗎？」
趙尚勤沒有搭理她。
嵐卿瑜心里想著，這顯然是了，因為就只有自己跟在她後面。
到了尚勤司，東邊排了一排又一排的夜壺、馬桶和尿盆，然後地上是一片片的廁籌，幾個面貌丑陋的穿藕色宮裝的宮娥正在擦這些東西。西邊是一群正在洗衣服的宮女，有的在晾曬衣物，這時候來了幾個石青色衣裝太監，運了一車穢物，一陣惡臭，還好在獄中嵐卿瑜已經習慣了臭和髒，一時沒有太大的反應。
趙尚勤這時候說道︰「不錯，第一次聞到這種氣味竟然沒有吐。」
自己應該得到了表揚而感到開心還是難過呢。嵐卿瑜笑笑，還是擠出了一句︰「多謝尚勤夸獎。」
趙尚勤領她到尚勤司的背後的院落，比起內侍局，這里實在是可以用破敗或者說慘淡來形容，牆上的漆剝落了許多，瓦片參差，難保不會漏水，嵐卿瑜看著，還有幾處似乎是狗洞一類，不過比起牢獄，這里已經更好的太多。
嵐卿瑜被分在西廂的第三間房子，和其他三個宮娥一起住。
「換了宮裝，明天與你同住的汀香、芷香、蘭香會帶你一起，你主要是和她們以及公公們去各處宮殿里換置馬桶尿盆一類，你和汀香只負責西十六宮，芷香和蘭香負責東十六宮。每日人定時分，然後出正西門將穢物倒掉，再折返回尚勤司。」趙尚勤給了她一個牌子，上面有「尚勤」二字。
「這是腰牌，你現在是四等宮女，只能著藕色宮裝，一旦被抓到你逾矩，尚刑司的二十棍刑你未必熬得住。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有你忙的。」趙尚勤話說的利索，一句廢話都沒有。
「皇後娘娘住在東十六宮還是西十六宮？」嵐卿瑜弱弱地問道。
「你還想攀龍附鳳啊？」趙尚勤冷笑道，「皇後這幾年大不如前，目前是貴妃娘娘執掌我們內侍局。你還是看清楚了形勢再說吧。」
嵐卿瑜看四下無人，慌忙拿出頭上的金釵遞給她，說道︰「求趙大人多加照應。」
她微微一笑，沒有收下金釵，道︰「尚勤司雖然不如尚珍司、尚衣司、尚計司油水多。但是我也不用一個丫頭的金釵，你自己好自為之。」然後拂了拂衣袖就走了。
嵐卿瑜手里拿著金釵，就僵在那里。感覺比被瘋娘打臉還要難受。難道宮里不吃這一套？也許這金釵不夠純？樣式不夠新穎？嵐卿瑜把金釵插回頭上，不過還是要先找到皇後。
天已經黑了很久，嵐卿瑜在房間里閑逛，房內開著兩扇窗戶，窗戶下面是兩個並排的簡陋妝台，上面有著眉筆，妝奩盒，不過看上去好久沒有人用了，嵐卿瑜拿起眉筆，悄悄地收好了，今後可就靠它點麻子了。又看了看自己的藕色宮裝，正打算穿上試試，剛巧走進來一個身著藕色宮裝的年輕女子，她對著桂香笑了，道︰「你是新來的吧？我叫芷香，住這張床的。」
嵐卿瑜看著她的樣貌形態，有三分像吟星，心里不免默然。
她走過來把手搭在自己肩上，說道︰「這里雖然苦了一些，臭一些，封賞少一些，但是沒有主子每天壓著，可比別的地方好的多了。」
嵐卿瑜想她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是傷心來這里，便說道︰「你怎麼來這里的？」
她一看到嵐卿瑜的臉，嚇了一跳，說道︰「嚇死我了。」然後方覺失態，說道︰「啊，對不起，我嗎？我以前是跟著宸太妃的，太妃逝世以後，我就被趕到這里啦。」
她看著嵐卿瑜疑惑的眼神，繼續說道︰「貴妃娘娘說我們是跟過……不吉利，宮里的其他姐姐有的年滿了出宮，有的去了別的太妃那里，我沒有什麼錢打點宋大人，所以我被放到了這里。不過也挺好。」
嵐卿瑜想起趙大人並不收財物，便問為何，芷香笑道︰「她們一般的東西哪里瞧得上，都是生活在宮里的人，什麼珍貴東西沒見過？」
模了模嵐卿瑜頭上的金釵，方覺得剛才實在太過丟人。
這時候另個藕色宮裝的女子走進來，看了嵐卿瑜一眼，然後眼里是驚嚇之色，當然是被丑貌嚇到了，而後略一平復，說道︰「這位是？」
嵐卿瑜站起來說道︰「我叫……桂香，南州人氏，是新來的宮婢。」
她點點頭，芷香搶著說道︰「這是汀香姐姐，為人極好。」
想來今後自己和她便為一組，負責西十六宮的……夜香。嵐卿瑜想著，怎麼都叫「香」，這明明……
汀香對嵐卿瑜點點頭，並不多話，她眉宇之間有一道深深的劍紋，似乎是經常蹙眉，雙眉上挑，高鼻薄唇，雙頰突出，下巴尖尖，嘴唇稍稍泛紫。讓人有一種疏遠之感。她洗過澡，便沉沉睡去了。
芷香說道︰「待會子蘭香姑姑可得回來了，她可不好惹。」她吐了吐舌頭，「來，我帶你去周圍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