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非弗看著滿室生香的昭陽殿,以及默默念誦佛經的皇後,多年前莫名奇妙的鎮國公一案,果然對嵐氏影響很大,以至于當年威名遠播的皇後,如今也是默默的守著這個金碧輝煌而又落落空大的昭陽殿。
顏非弗輕喝一口氣,手里端著前幾天淑妃送來的楓露,往窗口望去,紙傘下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未曾改變分毫,只是那時的怨氣,早就變成了別的東西。
至于另外那一個宮女裝扮的女子,和蒼術站在雪地里,卻有著異于理性的和諧。
顏非弗抿了一口茶,看著皇後將書頁合上,走過來。
顏非弗放下茶行禮︰「娘娘金安。」
皇後扶起顏非弗,綴碧搬了椅子過來,墊上軟枕,皇後方才坐下,對著綴碧使了使眼色。
綴碧點點頭,將所有太監宮女帶了出去。
皇後看著顏非弗手上帶著的佛珠,不露聲色的舉起她的手,聞了聞,看見上次割傷的疤痕,笑顏浮現在臉上,說道︰「真是膚如凝脂,聞起來都一股淡淡的香味。」
顏非弗微微欠身,內心雖有疑問,但是依舊淡淡地說道︰「多謝娘娘夸獎。」
皇後看了看顏非弗的茶杯,笑道︰「你喜愛喝楓露?」
顏非弗倒了一杯給皇後,拭了拭茶杯邊緣的茶水,端起來給皇後︰「娘娘請品嘗。」
皇後端起茶,笑了笑,模了模茶杯邊緣,微微燙手,輕輕呷了一口,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茶很燙口。」
顏非弗淡淡道︰「燙口才好喝。」
皇後輕輕點頭,說道︰「是嗎?」旋即,把茶水當頭潑在顏非弗的身上,顏非弗驚詫的看著皇後,連忙躲開。
皇後捏著她的臉,那張吹彈可破的絕美容顏,皇後說道︰「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顏非弗臉色變紅,張手想去打開皇後,說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又是什麼意思?三個月可除邊患?你居心叵測,還問我什麼意思?」皇後斂起手,看著顏非弗的面孔,這張面孔,絕對不可能只有表面這麼簡單。
顏非弗淡然一笑︰「我只是想幫你們罷了,免得一個又一個的公主送去和親。」
皇後冷哼一聲,說道︰「你不也是來和親?」
顏非弗掩嘴一笑︰「我這不叫和親,我這叫聯盟。」
皇後轉過頭,指著背後的江山風雨圖,雪國和璩國相連接,只不過連接點是一座大雪山,而乾國和璩國連接的確是平坦的草原。多年璩國侵略邊城,而自先帝起不再如以前強勢,彼時自己還待字閨中,也明白先帝的軟弱。
皇後轉過來,走進顏非弗,說道︰「你最好不要有什麼想法,雪國一向中立,如果想借著兩國矛盾從中漁利的話,那你就現在趕緊收了心,好好做你的太子妃。」
顏非弗撫了撫衣袖,擦了擦剛才的茶水痕跡,淡淡道︰「多謝皇後提醒,不過,我的確是想幫助乾國罷了,你不領我的情,自然會有人領我的情。」
皇後看著這張皮臉,在雪光中顯得越發動人,是啊,自己能看破,但是這樣有著蠱惑力的面皮,別人未必看得破。
比如,太子,比如,皇帝。
嵐卿璦看著太子府邸打掃一新,所有匾額橫梁上掛著紅綢結花,刷刷洗洗,忙忙碌碌,嵐卿璦並不介意這座府邸即將迎正正女主人。
所有的冷嘲熱諷和妒忌拈酸,都往她身上去了吧,這些年,自己也已經煩了,好在不久以後,就能夠清清靜靜的好好活著。
繡花針毫無征兆的插進自己的皮肉里。嵐卿璦吃痛,親自縫制的繡帕,不知道這位雪國的公主是否喜歡,不過也不重要了,所謂的和睦相處,都是虛幻罷了。
一閃而過的虛幻。
嵐卿璦放下針線,看著窗外開始下雪,而太子卻派人在栽種玉蘭,只因為,雪國公主喜歡。
怎麼可能成活呢?
嵐卿璦拿起針線,繼續縫著,縫到一半,忽然覺得沒有意思,就放到一邊,靜靜地走出去看著雪。
太子看著她走出來,手忙腳亂的指揮著花匠。
「你吃醋了?」太子沒頭沒腦的一句。
嵐卿璦看了一眼他,淡漠說道︰「沒有。」
太子景泓哦了一聲,繼續指揮花匠,一個花匠走過來說︰「那片梅林適合栽種,要不要……」
太子看了一眼嵐卿璦,那片梅林是嵐卿璦最喜歡的。
嵐卿璦笑的淡然,道︰「砍了吧,挪些地方也好,梅花太多了,到底也顯不出疏淡。」
花匠看著太子,太子看著嵐卿璦淡漠的神色,說道︰「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在意嗎?你難道不會生氣嗎?你!砍,好啊,砍掉。」
花匠看著太子如此動怒,怯怯地走到一邊,嵐卿璦不回頭的擦身而過,眼角劃落一顆淚水。
對不起。
嵐卿璦走過梅林,那時候剛進太子府沒多久,便知道鎮國府全府抄斬,景泓便植了這片梅林,只是听了偶然自己說的︰「若是世間有一片梅林,春來醉醒梅枝下,夏天臨風描貼,秋天看梅枝待發,冬天踏雪賞梅,如此,一輩子足矣。」
那樣真摯的種植每一顆梅枝,修減,澆灌。
嵐卿璦不敢回頭。
自己自出生起就不敢表達自己的任何情感,對著嫡母如是,對著太子如是,母親說,那是最好的情況,如此不必傷心過甚。
嵐卿璦默默記在心里,遇人遇事,從不表露自己半分,多年孤寂,也許已經習慣如此。
眼角劃過一顆淚水,可是他也開始為了別人這麼做了,到底是自己不肯珍惜半分。如此也好,冷冷清清也好。
嵐卿璦看蒼茫大地,緩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