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的時候吟星一臉的氣憤，我問她怎麼啦。
她指著那幾個箱子，說道︰「這是什麼嘛，別人的舊衣服也拿來給你穿。」
凝月正打開著箱子查點衣服，一時也是有些難堪。「櫃子里的幾件新衣服都是三夫人自己出錢為你定的，哎。」吟星很是煩心，坐在一邊。
我倒無所謂，單證我也穿慣了粗布麻衣，說道︰「你就消消氣吧，我無所謂的，穿什麼不是穿？」
「我可不信府里拿不出銀子給你做衣裳。」吟星氣道。
「喲，吟星姑娘好大的氣勢。」一個嬤嬤走進來。
吟星和凝月一看，立馬行禮，說道︰「李媽媽好。」
我看她年事不低，衣著不凡，也依言說道︰「李媽媽好。」
李媽媽說道︰「受不起受不起。大夫人要我來看看還缺什麼，到時候一並補上，可不想落了別人的口實。」她斜睨一眼吟星。
我也不知道缺什麼，便看向凝月，凝月說到︰「李媽媽辛苦了，待會子我們擬了單子再給您送過去。」
李媽媽笑了，看了一眼吟星，便走了。
夜里，爹過來問我的意思，說是何時開始學詩書禮儀。我隨口說明日吧。爹很驚訝，便說好吧，連夜出去了。
凝月說到︰「小姐你這不是為難國公老爺嗎？這麼晚。」
我說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的。這件事情很難辦嗎？」
凝月幫我鋪好被子，說道︰「你可知你這一說，全府上下都要忙了。國公爺要去吩咐人連夜請夫子，福叔要備馬車，然後再麻煩大夫人拿了銀子，再來去顛簸……」
我想，原來萬事已經不能如此隨便，心下一陣默默。想了一會兒，便睡著了。
第二天用過早膳以後，我的書房里多了一個人，看上去精瘦干練，胡子又長又多，真想去扯一下，想來是教書先生。于是我和他分坐兩端，凝月和吟星則幫我擺筆墨紙硯，和父親說的《說文》和《爾雅》《詩經》。翻了一下，這幾本書我當然完全看不懂。
「我姓王，名典，字敬章。你可以叫我王夫子。」王先生慢條斯理地介紹自己。
然後繼續說道︰「你今年十歲？雖開蒙晚，若能刻苦用功，將來也是一位奇女子。」
「奇女子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就是如你娘一樣的女子。」夫子慢慢的說道。
對于娘的記憶，僅僅來自于爹的寥寥數語。好像是我出生不久，她便去世了，因此，對于她的死或者說不在，我反而沒有任何的傷痛的感覺。「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王夫子看了我一眼，捋了捋灰白的胡須，道︰「她是個誠懇而正直的人，聰慧過人，博學而睿思，說這些你可能不懂，這樣說吧，她每次出行，都有人向她的車上撒鮮花或者有人追著贈送美玉，以表達仰慕之情，當年我曾見過她一面，不飾釵環，粗布麻衣，卻顯得氣質動人。」
听上去娘好像很美好，我問︰「她長得很美嗎？」王夫子搖搖頭，道︰「我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只是對她身上那種自然而然的樸素與柔和印象深刻……」
「原來如此。」爹只是提過她幾次，但是每一次都很惆悵，長嘆幾聲。
「我只教你三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今天是三月初七，三年以後的三月初七，你就不用見到我這張老臉了。」王夫子依舊慢條斯理。
我詫異地看著他，問道︰「那你以後去干什麼呢？」
「雲游四海啊。」王夫子笑了笑，第一，不準扯我胡子。「吟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這是哪門子約法三章。「
我心里的確想去扯他的胡子。不過，既然不許，我還是會偷偷去扯的，那胡子真是太獨特了。」第二，不準心里想著扯我胡子。「」第三，嗯，遵守以上兩條。「
我笑了，這約法三章真是太有意思了。」翻開《說文》，我今天先帶你認字……「
不得不說，王夫子那種講話時的神情，和緩慢的語速，這讓我對所謂的識字，有了莫大的好奇和興趣。
王夫子離開府前勸我從歐、顏、儲的碑帖開始臨摹，若能風雨不斷，幾年之內，習字必有小成。得空就看一些他劃出來的詩詞，不認識的可以明天問他。有著凝月督促著，我每天也咬牙練幾頁字，看一些詩詞。
過了幾天，正當我看書看得無聊時。福叔告訴我我要去見我的琴師，想著能夠出去看看，我心里十分激動，甚至把琴都忘在府里了。還好凝月提醒我。
我在坐搖搖晃晃的軟轎里，挑起簾子看著盛都街道的兩側人群攤鋪，我問走在轎側的凝月︰」我忘記了我們要去哪里了，叫什麼？「
吟星道︰」凌煙閣。「」對，啊。「我點點頭。凝月又提點了幾句，說待會兒應該注意的細節。
轉過幾個街角，到了一間僻靜的院落，黑漆大門有些剝落，門環上有些銅綠，福叔說，等午膳時間再接我回去，留下幾個小廝在門口看著。
于是凝月背著琴，和我一起進去。
走過一排排的石子路，咯的腳疼。引領青袍的仕女帶著我們上了二樓雅間。然後就下去了。一個細膩綿長的女聲道︰」自己背著琴過來，閑雜人出去。「凝月和吟星把琴給我後，凝月對我點點頭，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我抱著琴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穿過層層屏風，看到的我的授課先生——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