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釀。」
這家原十一口,一個自殺,兩個早夭,三個病死,四個死于戰亂。現在只剩一個十五歲的孤兒苦苦支撐這家百年老店,所以釀的酒,便叫「孤兒釀」。
趙遷一直喝一直喝,開始還用酒杯,後來換成了酒碗,最後直接抱著罐子往嘴里灌,不想帝王之家,華貴驕人,竟也如此不快樂。溪雅道,「何事令太子如此垂頭喪氣?」
「還不是朝上那群老匹夫,說我品質拙劣,不務正業,目不識丁。」溪雅不做聲,人家說的也都是事實啊。
他滿月復牢騷道,「我當太子關他們什麼事,就這麼嫉妒憤恨,這麼想推我下台?還罵我來魏國只是因為听說魏溪妍生得貌美,特地借出使大梁來一睹芳容?說到最後把我母後也拖下水了,說她一個舞姬有什麼資格當一國之後。更有甚者,罵我長得張亡國之君的臉!你說我怎麼就長了張亡國之君的臉,怎麼就長了?」說著說著他竟然抱著溪雅委屈地哭泣起來,市集上人潮涌動,見一個大男人當街大哭,皆是鄙夷厭惡恨。
趙遷早已喝得神智不清,哪里顧得什麼儀態,對著熙攘的人群大吼道,「看什麼看,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們全拖出去砍了!」那眼淚鼻涕蓋一臉,要多丟人就有多現世。他又憤恨地扯下頭上的發帶,「你們不就是想讓我滾出東宮麼?誰稀罕當這個太子!」說著又開始月兌衣服,他還以為自己穿的是朝服呢,月兌到最後就只剩下一件褻衣。他拼命地踩地上的衣服,拼命地踩,「憑什麼我6歲開始在上書房讀書。人家普通老百姓家六歲的孩童不是還在玩麼?憑什麼我就要將《孫子兵法》倒背如流,憑什麼我寅時(3∼5時)就要復習前一天的功課,日到近中,驕陽似火。我還不能搖折扇,不能解衣冠,凝神端坐,伏案寫字。我體力不支,斜立昏盹,幾乎顛僕時有誰關心過我?只道我真沒用,這麼點苦都接受不了何以當一國之君。膳後也不讓我休息就站在階下,運力挽弓,扣弦射箭。還要和其他王子比賽,贏了是理所應當,輸了就是丟人現眼!」
他越說哭得越大聲,抽噎得越緊,「為了準備第二天的功課,我經常到子時才睡,可是還是不會背,還是記不住!父王你就罵我不努力,你要我怎麼努力?!把我逼死了你就滿意了?!你自己生了個蠢鈍的兒子不反省反省自己,反倒怪我了,天理何存?!」
他一邊嚎一邊哭,一邊大聲謾罵,愣是把一個酒樓的人都給嚇跑了,他還在撒酒瘋。溪雅喝得也神志不清,心中也是悲慟,跟著他一起哭道,「我又何嘗不是!我活了17年就是一個傀儡,為了在人前顯貴,我在人後受了多少罪。那些狗仔360度無活角的把我往死里逼,十九點在外面散步就造謠說我行為放d ng,夜不歸宿。我去酒吧喝點酒又被人說成我為情所傷,深夜買醉。只要是和男人走一起,就一定會被圈成我第幾任男友。穿件衣服,又說我和誰撞衫,氣質土包不如人家。做個發型又說我馬桶頭。鋼琴彈的好別人說我放錄音,彈錯一個音又大肆渲染我是假才女,真蠢材!爸媽忙于工作,我一年都沒見到他們幾次,見到了也是對我的諸多不滿,還有我可憐的初戀」她再也說不下去,抱著趙遷就失聲痛哭,看著鬧市口的人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自己,溪雅月兌下鞋子砸了過去,「我才不要當名媛淑女,我就是個潑婦無賴,你們能拿我怎樣!」說著就氣沉丹田,用力啐痰,不過她吐了好幾次,都沒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