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魂 第七章 英魂不死

作者 ︰ 謂我心憂

東門何剛的忠貫營主力是義烏、東陽兵的募兵。明朝時義烏、東陽民風剽勇憨直,一直是戚繼光抗倭軍的主力。何剛募兵千余,依照抗倭軍的治兵法進行訓練,已有小成。

何剛在朝中屢受馬士英排擠,感史可法知遇之恩,于二十二r 匆匆趕至揚州協防,攜獨子何守志均上陣守城。眼見城池危在旦息,何剛已報殉國死志,妻子楊氏、兒媳郝氏俱剛烈之人,均備白綾三尺以死守節。上官雲的到來使何剛豪氣頓生,在幾位揚州地方官的協助下,把壯丁編為臨時作戰單位,而其他人群也都規劃了奔逃路線,增強了突圍部隊的戰斗力。應當說,何剛歷來募兵多有心得,組織數萬人群撤退的謀劃在四門將領中是最為出s 的。

東門狹小,何剛冒險把前鋒部隊潛伏至清軍營前五十多丈處,竟未被敵人發覺,保證了襲擊的突然x ng。西門火起,何剛已一躍而起,帶頭沖了上去。此時的清兵還沒緩過勁來,那清將見敵兵列陣來襲,連忙組織騎兵想攻其側翼,哪知突見城門方向沖來一道火牆,原來是何剛施的火牛陣,數頭耕牛烈火炙股,沒命地狂奔,轉瞬之間已沖到清兵陣營,剛集合起來的的清軍騎兵未及躲避已被沖亂陣腳,後面忠貫營的一百名騎軍猛撲而來,瞬息之間清兵方陣已被撕開一道口子,大批的難民蜂擁而上,清兵亂箭之下,死傷無數。然而人ch o最終沖到了陣前和清軍兩翼,敵我不分渾戰一處,這為城中撤退的兵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忽听馬蹄聲響,原來沖出去的何守志所部騎軍又折回再戰,拼殺之中只余數十騎,然勇猛仍如下山猛虎。

兵刃交錯,男兒血灑疆場;弓矢紛墜,英雄白骨埋荒!

揚州東門,已成為殺戮的屠場。看到懵懂幼兒慘死凶賊刀下,看到耄耋老人歿于亂軍之中,听到孤兒寡母的淒嚎,听到彌漫荒野的號角悲鳴,有人選擇倉皇地逃亡,但更有人從地上拿起了刀槍。

撤退變成了混戰,這是何剛始料未及的,計劃基本被打亂了。他猛然想到南宋末年,其它城池紛紛投降甘為四等奴隸,而揚州卻樹起了反抗的旗幟,用血去洗涮民族的恥辱!原來英雄從未死去,揚州的英雄血脈代代相傳,和平時期他們能鑄造經濟的繁榮,戰時他們的獵獵戰旗從不投降!

何剛抹一把臉上的血水,望一眼戰馬上無比勇猛的兒子——揮刀再戰!

……

上官雲判斷的沒錯,多鐸天s 剛黑已在中軍帳召開軍議,定下了四面合圍,重點突擊的攻城大計。此刻的多鐸確實是在火炮陣地查看備戰情形,他把大部分剛運至的紅衣大炮全調至西門,顯然想在這兒打開突破口。多鐸治軍甚嚴,且長于謀劃,但也未曾想史可法竟敢以守城尚且不足的微弱兵力分散突圍。

實際上這是守城諸將的無奈選擇,揚州人口眾多雖有不少人早棄家而逃,可後涌來的難民連同未曾走月兌的民眾不下三十萬,即使四門全出也得用不短的時間。

多鐸見自己中軍帳中火起,心中暗道不好,料想這是敵人擾亂軍心之計,又不知外圍是否有明朝援兵,一時情況不明,便讓手下親兵高呼︰「親王在此……」然亂兵之中人聲鼎沸,實難組織有效的大規模進攻,好在手下諸將均能獨擋一方,未全亂了陣角。

忽見西門火起,不遠高崗之上,一人領數騎在火光中煞是顯目。卻見馬上之人,身材削瘦,然目如電掣,正揮劍大呼︰「我史督師也!」正是史可法,在這萬軍之中,眼見突圍受阻,便登高大呼以期引清兵來攻,已是抱定死志。突圍之前,史可法已認副將史德威為義子,留下家書于高堂老母,並囑德威危急時分便成全自己的節義。

羽箭若漫天飛蝗,嗡嗡連聲作響。在火光之下,箭矢指向同一個方向——督師史可法。史可法身邊親衛豎起藤盾,漫天飛羽,有的力度極大,竟力透藤甲,然而倒下一名騎兵後來者則立刻堵上。

高崗一圈圍集了數萬兵丁,誰都想拿下這個頭功!

史可法所部內營兵馬酣戰之時,眼見督師如此,俱熱血沸騰,眼楮已然殺紅。因多鐸令到要留活口,再未有兵士放箭,高坡處方圓百丈內,尸積如山,血流成河。

又一隊清軍騎兵沖了上來,那內營兵士,馬匹盡亡,眼見敵人將突入內陣,望史督師一襲青衣,利劍在手,神情安定,竟若閑庭散步一般。忽听一聲吶喊,數百兵卒手挽手,結成兩道劍寨人牆。那清軍帶隊武官,哪里見過這番情景,帶隊沖了上來,噗噗連聲,馬匹與士兵的血肉之軀撞在了一起,馬刀割去幾多頭顱;然而,人牆不倒,戰馬猛然停住數十個清兵從馬上栽了下來,圈內的將佐揮刀跟上,血花飛濺,幾十個人頭落地,那外圈敵兵縱然凶殘何曾見過這種打法,先自怯了膽。

西門戰場上出現這樣的奇景︰明軍不去突圍,因為他們的督師在這兒,他們要為百姓爭取時間;而清軍也不繞道攻擊,因為多鐸不相信有他們沖不破的戰陣。此時此地,沒有戰法與技巧,只有血肉與意志的踫撞!

號角聲起,又一隊清軍方隊,集結于此,多鐸面孔扭曲,剛才的慘烈情景,已熄滅了他前段時間接連取勝的興奮。手執令旗,他要親自指揮這隊騎兵拿下高崗,拿下史可法,他要看看他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嗚—吆—呼」,這隊蒙古旗兵早忘記他們的父輩是如何被女真鐵騎踐踏,今天,他們為新的主人沖鋒殺戮!

「嗚—吆—嗚—」在蒙古人怪異的呼喝聲中,百匹戰馬在明滅的火光中,塵土飛揚,如一道黑s 的巨浪卷集而來,要摧垮一切抵抗。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在這大地也戰栗于鐵蹄之下時是誰唱起了大秦古韻,余下的百余名戰士,和著低沉的上古軍歌,結成新的長牆!手相挽,肩比肩,身後是他們的督師,面前是凶殘的豺狼。

清兵長槍在手,馬刀在腰,騎兵未至長槍已從空中投下,「嗡嗡」的破空聲中,百十支長矛洞穿了戰士們的身軀,剛至軍前,馬刀揮起,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當人牆緩緩倒下,多鐸臉上現出邪惡的笑意。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血肉群中新的人牆已然站立,百余騎兵又陷入了人牆里。在那騎兵沖鋒頓緩的剎那,慘裂的混戰開始了,一個明軍橫刀砍斷馬腿,那清兵剛栽了下來,便被剁為肉泥。兩個身受重創的明軍從兩面各拽住一個蒙古武士的戰靴,怒喝聲起,竟把那武士生生撕裂,那痛苦的哭嚎響徹在高崗之上。刀砍,槍挑,口咬,手掐,那近百騎軍在這一群近于瘋狂的士兵攻擊之下,片刻間命殞于此,甚至來不及求他的長生天保佑。血光沖天,數十個帶著發辮的人頭,被拋至了高崗之下。高崗上,積尸數尺。

「放炮!放箭!」多鐸面容扭曲,瘋狗似的大喊,他的戰意隨著最j ng銳騎兵的消失而消解了,再也不願來一場公平較量。

「嗡嗡」,弓弦聲響。漫天飛蝗已無人抵擋,呼嘯的炮彈炸起的是尸體的血漿,高崗上的火把——滅了。「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這最古的軍歌成了英烈們的安魂曲。

與此同時,對這突擊營數十名如同飛蛾撲火的勇士,清兵報復心切,發了瘋地組織圍剿,一直把這數十人趕到一起,圍在中間搏殺。

乙邦才猛一把撕上清勇兵服,上官雲等人也拽上衣甲。生做大明人,死做大明鬼!「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數十人的怒吼響徹在這數萬軍中。

上官雲揮槍打掉一個剛燃起火把的清軍,趁敵軍眼前一黑,眾人又揮刀殺了上去。

一個,兩個,三個,……前世的上官雲曾多次想象過冷兵器時代的作戰情景,而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戰場上的單調。喊殺聲仿佛是在離自己很遠的夢中,耳朵中只有異響,這使他想到第一次被連長強按入水中憋氣的感覺;敵人的面孔和兵刃與自己擦肩而過,他只知機械地砍去,中沒中沒去關心。一支羽箭sh 中左肩他只覺得麻木,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體。激起的豪氣又很快消失殆盡,眼見一個清兵提槍迎面刺來,他想著躲不開了,舉刀竟又磕開長槍,順勢掠去將那清兵的手腕斬斷。

鏖戰甚急,頃刻間雙方又倒下了數十人,忽見前面敵軍狂退,正想著敵軍為何退了。卻見幾十名騎軍迎面撲來,馬刀飛舞,幾名突擊營的弟兄頭顱已被砍去。乙邦才已如血人,不知斬殺了多少敵兵,霍地揮刀又砍斷一名沖來的騎軍馬腿。身受多處重創,此時已然力竭,躲閃不及被兩個清騎手中的長槍穿胸而過,搠在地上。見乙邦才方才指揮突圍,清兵已知曉這是一員明將,早有搶功的軍卒揮刀割下了英雄的頭顱。

此時,突擊營兵不過十一二人,一名清軍健騎如狂風般沖至上官雲面前,揮動馬刀對準上官雲斜劈下來,上官雲力氣耗竭,哪里能躲得開去,只覺眼前寒光一閃,便倒了下去。

……

火把再亮,見高崗上只有數人,清軍又圍了上來。史可法見此,大喝一聲,「德威,還不動手!」然史德威正自苦戰,又哪能對史督師下手。

史可法手持青鋒劍,這一生標榜儒士身份,竟從未在戰場上試過鋒芒。「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身為國死,快哉!」說罷,便揮劍自刎。忽覺手中一沉,一個清勇已沖將上來抱住了史可法,這清勇——竟然是個漢人!

莊子固帶領數騎飛奔而來,y 救史督師,哪里能殺得進去。一陣亂箭飛來,身邊親衛紛紛落馬,莊子固撥馬便回,卻已被幾個清騎截住去路,身中數箭,莊子固仰天大笑,嘆道︰「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揮刀自刎而亡。

高丘上,火把突然熄滅……

毫無征兆,一聲悶雷,滂沱大雨從天而降。

蒼天在上……

是為死節揚州的無數英烈們落淚嗎?

是為即將到來的揚州城的屠戮哭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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