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映照下的松江郊外,驚恐的百姓和夾雜在里面的義勇四處奔逃。清騎軍已散亂了隊形肆虐地屠殺手無寸鐵的人們。因為清軍總要停下對獵物劫掠一番,所以這些幸存者得以跑出城外五里地。前面不遠外是一片樹林,不少難民埋頭往林中奔去,他們指望以此避過半里外已漸漸逼進的清騎軍,夏淑吉攜幼子候尚也夾在這一波人流中。
「娘,我跑不動了!」小候尚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向淑吉央告道。
「不行,跑不動也得跑!」夏淑吉足下早已火炙一般的疼痛,但她哪敢停下歇息。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往不遠的林子里奔去,拉著候尚奔向更遠的灌木叢中。聰慧的淑吉發現,那小灌木叢比起那高大的樹木隱身效果還要好,母子倆剛跑到灌木叢中,還未藏好身子。數小隊騎軍已奔了過來,直向那人影憧憧的樹林沖去。「轟——」仿佛一群炸了窩的鹿群,林中的人們剛喘了口氣,立刻四散奔逃,兩個壯丁跑得稍慢此,已被兩支羽箭自後心sh 入失去了x ng命,清騎見這二人似無游水可撈,又縱馬向潰逃的人群追去。
一群無頭蒼蠅似的人也發現了灌木叢,連忙奔來,淑吉一看要糟,「快跑!」立即拉起正在大口喘氣的小候尚向東跑,平時她是個極為善良的女子,今天心中卻很是惱恨那幾個也向藏身之處奔來的人了。
然而,除了極少數百姓能躲過一難外,那些衣著光鮮一些的,那些弱質女流都是兵匪重點劫掠的對象。淑吉體態嬌好,那粗布衣裝哪能掩得住。遠處的兩員騎軍盯上了領著小候尚亡命狂奔的淑吉,獰笑著打馬奔來。
「候尚快跑——」已然力竭的淑吉絕望地一推兒子,小候尚已然明白了母親的心思,哭著拼命向前跑,然而,一個踉蹌已摔倒在地。兩個清軍見獵物已然在握,放慢速度打馬小跑過來。
那個清軍似是看出這母子的關系,抽弓搭箭瞄準小候尚。
「不——」,淑吉淒厲地喊著,手一揮,把本來用以自殺的剪刀丟向那清兵,那清兵獰笑著低頭sh 過,心滿意足地欣賞面前的慘劇。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那引弓y sh 的清軍一頭栽了下來。另外一個清軍正自吃驚,「轟——轟——」數支鳥銃sh 出的槍彈已全數擊在他的身上,他也晃了兩晃,摔落地上。
「得得、得得……」數十騎士疾風般掠過,殺向不遠的清軍小隊。
小候尚嚇愣了,伏于地上,淑吉也未從驚悸中清醒過來,只知跑去扶起小兒,母子倆偎在一起,看著漸漸遠去的騎軍隊伍。那些忙于奔逃的百姓終于有機會撒開大步向遠處逃去。
「得得、得得……」一員騎士回轉身跑來,出現在淑吉的視野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漆黑的皮甲,棗紅的戰馬,還有英挺的身姿。戰馬奔至面前,那騎士一牽韁繩,戰馬長嘶,前蹄揚起生生停在淑吉面前。騎士定定地盯著淑吉涂滿青泥的面龐,良久,面上泛起了溫和的笑容。
「姑娘,可知松江夏完淳夏公子的下落?」那騎士抱拳施禮道。
淑吉面孔發燙,覺得這騎士閃亮的眸子有著灼人的力量,已忘了嗔怪這人的唐突了。
「將軍,識得他?」關切之情溢于言表。馬上之人心中稍定,暗喜這次回來對了。
「哦,在下乃完淳的一位故友。姑娘若知曉下落,請速告之。」
淑吉也從話里听出那急切中的真誠,又念及便是這些人剛才救了自己x ng命,再不懷疑,便道︰「敢問將軍尊諱,要尋我家弟弟?」
「啊,你,你是淑吉?」馬上騎士騰地一聲躍下馬來,來到淑吉面前,一臉驚喜,伸出雙手,卻終于抱于胸前施禮,道︰「不知存古提過沒有,在下上官雲。」
「上官雲!」淑吉一驚,眸子閃亮,上官雲竟是面前這般英挺的年青將軍?上官雲的名子淑吉豈會不知,這幾r 到了松江每r 听完淳和老父提及這位傳奇英雄,便以為他定是個鐵塔般頂天立地的大漢,卻未想到竟是這般……。
「未亡人夏淑吉,見過上官將軍。」那淑吉福了一福,心中記掛著家弟的安危,哪里管得了上官雲稱呼上的不宜。遙指後方急道︰「將軍,家弟生死攸關,還請……」
淑吉話未說完,上官雲早已翻身上馬沖了出去,拋下一句︰「姑娘莫懼,少頃便有人來救你。」
淑吉牽著小候尚愣愣地看著上官雲遠去,輕道︰「這人,真是……」
兩個清軍小隊在江揚軍j ng銳的襲殺下全已亡命,倒讓眾人得了些戰馬。上官雲剛策馬奔來,便見範倉所部騎軍迎面而至。
「找到夏將軍了!」範倉未至近前已對上官雲高聲呼喊,上官雲心中石頭頓時落了地,高聲道︰「賢弟在哪里?」
「上官兄!」夏完淳從人群後閃了出來,跟著的還有一個嬌小女子,那正是死里逃生的夏惠吉。是張衡單騎獨挑四員清軍救出了夏惠吉,死里逃生的的驚恐消退後,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訓又出來作怪,讓年方十五的惠吉羞赧好久。
「你姐淑吉已月兌險,切莫牽掛。」上官雲安慰了夏完淳,又對眾人大喝︰「既已聚齊,撤退!」
「撤退!」眾人齊應,百十名騎軍撥轉馬頭,向來路奔去。上官雲回視一眼遠處仍硝煙彌漫的松江城,揚鞭打馬而去。
此地不是久留之處,松江南岸他會好好「迎接」這群凶殘的清軍。
上官雲等人均備了金山衛提供的兩匹健馬,所以才能在行了一r 半後趕至松江城下。憂心夏完淳的上官雲未及與老營中的人一敘家常,便要率j ng騎前往松江。候承祖自然也不便阻攔,但想到自己對松江不施援手心中也是耿耿,便撥了營中兩百匹快馬給江揚大營。
上官雲從營中抽出的百人俱是身經百戰的j ng銳,但上官雲只跑了半天路程頭腦便冷卻下來,他不能為一時沖動毀了自己大業。在渡過松江時,上官雲已拿定了主意。松江他當然要去,但其目的不僅僅是找到夏完淳,一個更大的戰略計劃已醞釀出來,路上已派出了各路斥候為即將實施的計劃去刺探敵情……
他已下定兵指瓊州的決心,但臨行前他要打個大大的勝仗。否則,他未必能帶得動這麼龐大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