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河道縱橫,水網密布,把廣袤的平原割裂出大大小小的地塊,騎軍根本不適宜搞大規模的機動。但自松江城東渡過黃埔江後一直到金山衛城卻可謂一馬平川任縱橫了。所以,金山衛守軍要在這樣的地區和清軍李成棟強大的騎軍部隊作戰,無異于以卵擊石了,因此眾將都以為收縮防御才是最穩妥的辦法。上官雲剛到金山衛便給守城眾人分析了江南大勢,候承祖一干人才明白,自己那固守金山以待勤王之師的作戰構想,只能是空談。
上官雲知道,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隆武朝和魯王部都無力揮師北進,只有幾次不太成功的會戰,終以眾將各懷鬼胎而以失敗告終,難道金山衛這一枚小棋子能改變攻守大局?上官雲不敢拿好不容易才搭救出來的數千義民冒險。而一想到投身隆武或魯王便要處在那黑得沒邊的官場傾軋之中,上官雲便沒由來的發寒,在沒有足夠實力的前提下,自己這個官場菜鳥死都不知怎樣死的,還談什麼天下大計。而且即使僥幸成功,難道一個這樣的腐朽沒落的大明王朝便是自己奮斗目標嗎?當然不是,在上官雲看來,當前發展實力才是硬道理,而他不太看好隆武帝的原因不僅是忌憚那y n毒的鄭氏一族,也是因為隆武帝的強勢,這樣一個雄才大略的帝王怎會容許上官雲的政治理想的實現,而他上官雲注定要成為一個權傾朝野之人。
八月初,回師杭州的博洛和仍未北上的多鐸都已得到了明軍方國安、張國維、錢肅樂等部意y 合攻杭州的消息。此時明軍已失了先機,如果月前各地群雄並起時與陳子龍等部共謀大計的話,此著不失為一招好棋,而現在清軍已騰出手來了。多鐸急發軍信讓李成棟南下,便是要李成棟這個漢人為清軍打先鋒,到于金山衛城的反抗,在各地反抗之火盡熄的大勢下,多鐸等人並未看在眼里,盡管為此很惱火。
急于南下的李成棟未等松江城完全歸于安定,便任命隨後趕來的洪恩炳坐鎮松江,此人昔r 從松江逃遁後即去投降清豫親王多鐸,如今他以清營參將的身份趾高氣揚地進了松江城。李成棟領各部人馬悉往米市渡、得勝港準備渡江前往金山衛。此前,駐于吳淞的水師二千領戰船已往金山一帶進發,為李成棟部渡江做準備。為了能一舉拿下金山衛城,李成棟還命行營參將宋士和回吳淞調援兵五千及火器等物,江院降吏曲昇去浙境平湖增抽役夫五千人助威。至此,進攻金山衛城的兵力已達三萬之數,其中還有曾格林木、覺羅巴克托、奇爾曼斯迪三員清將統領的滿騎三千,對外號稱五萬。
越往前走,前營副將張元越覺得有點不對勁,派出的四隊斥候,只有三隊回來了,還有一隊往前東南的五人小隊至今未歸。多年的戰征戰已讓他形成一種直覺,似乎能嗅到即將到來的危機。張元的行軍路線制定得極為小心,在開往得勝港的路上,他總是避開大片的山林之帶,這樣的行軍速度很讓中營的李成棟惱火,又發了一道斥責的軍令,張元部和行軍才快了起來。天s 將晚,軍隊終于安然開到得勝港,這也不怪他行軍緩慢,為了加快行軍之速,李成棟命各營分開運送紅衣大炮,雖然大炮的運速加快了,但整軍的速度卻慢了下來。但在李成棟看來,沒有攻城利器,即使軍隊早到些也沒有任何意義。
自得到松江城外有敵軍襲撓的軍報後,張元一直在思忖城外那隊規模不大的騎軍的來歷,從被殺死的清軍小隊的傷口來看,部位的j ng準、力道的拿捏,只有百戰之兵才能如此自信而驍勇。江南作戰明軍大都有據城而守,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他們所來為何,張元當然想不到這些騎軍竟是為了一年青人而來。
清軍三營兵馬悉抵江畔,吳淞水師的戰船還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李成棟很是惱怒,只得下令扎營江邊,待水師船只到來。接連不斷的勝仗已讓李成棟大為得意,而老不見升遷的軍職又讓他大為惱火,因此,這幾r 他頗為暴躁,怒斥傷人。得到張元斥候隊未歸的軍報,李成棟並未放在心上,因為血腥的征伐當然為各地暴民所不喜,因此三五兵丁失蹤是常有的事,嘉定城外他的一個數十人清軍小隊不就被百姓給殺了麼,其中還包括他的一個族弟,也正因此,才有再屠嘉定之舉。
天s 將晚,朱澤一帶江面,此處江水流域狹窄,只是距松江稍偏遠,且還有一道淺水灣相隔,是以李成棟部沒有必要舍近求遠。
一隊戰船從上游緩緩開來,暮s 中,隱約可見旗幟上大書的「太湖左營」四個字。吳德福一臉絡腮胡子,衣裳破舊,此刻正立于船頭,焦急地觀望江水兩岸,而前出的偵緝小船早已貼近兩岸搜索前行。吳德福本是奉了魯壯之命要過嘉興一帶入海路的,可是未抵嘉興,偵察便知那兒已駐了清軍一營水師,而這一營水師也正擬從海路進擊金山衛水關,此路不通了。無奈,舍不得棄下這百余船只的吳德福的師北上。他派出聯絡的偵察小隊正遇上揮師西進的上官雲,得知此訊的上官雲便命他兵發朱澤一帶,以助騎軍渡江。實際上也正因為有了這百余船只,上官雲才能作如此打算。戰爭往往是由很多個偶然構成的。
突然,江邊的草叢中立起兩個人,伏于草中的戰馬也爬了起來。「 ——前面可是吳統領的太湖水師?」中氣十足,把兩邊水灘上棲息的水鳥驚飛了一片。
「啊,張將軍!」語音充滿喜悅,哨船上的乃是兩名左營老兵,竟然听出了張衡的語聲。
「正是本將,你們上前答話!」張衡見船上人能听出是自己,心中暗喜,估計沒白等。但出于小心,他還是命兩個兵丁上前來辨認。
「丁鐵?」張衡認出其中一人是自己老部下。
「真是張統領!」那兩個青年兵丁喜地大叫起來,雖然昨r 已得到北上大軍安然返回的喜訊,但今r 才算見著真人了,怎能不高興。
「快,叫吳統領水師靠岸,我等要登船。」兩個兵丁一連聲地應著,駕船離去。
一聲呼哨,大隊騎軍從不遠的林中列隊開來。這千余騎軍全是上官雲找候承祖討要來的。當然,上官雲是以水師的龐大戰船為抵押的。在听上官雲介紹總的戰局後,候承祖的作戰意志已不如先前頑強了,既然勝利遙遙無期,那麼堅持又有什麼意義?當上官雲在軍信中提出出奇兵先勝一仗再分路撤退時,候承祖是很贊同的。這正是基層軍官和士大夫的區別,軍人用理x ng的眼光去看勝負,而士大夫則寧願以身殉道。此時,他們並不知道李成棟急于解決金山衛城的心態,,否則完全可以有更好的戰略計劃。
上官雲軍信中提出的金山衛的騎軍應當用于攻擊而不是守城,這一點得到所有人的共識。因此,只憑上官雲的一封書信,張衡很容易地得到了金山衛騎軍的領導權,並在暮s 將晚時便開至朱澤一帶準備渡江。可是誰會相信這不足兩千的騎軍能擊敗萬余清軍健騎呢。江揚八百義軍兵卒和老營防守,上官雲完全委于閻應元一人,他相信守城作戰,沒有人會比閻應元做得更好。
得到準確消息的左營水師,終于靠上了東岸。雖然已知到本部悄然月兌離了太湖水師,此時,他們還未及改番號。金山衛的大隊騎軍紛紛登船,張衡立于高坡看著這支騎兵部隊,相對于一戰即潰的大部分明軍來說,這樣的部隊已能算作強兵了。但是出發前,張衡還是剔除了不少長膘的馬兒和不少熊包,只帶一千二百騎軍和三百空騎。
按上官雲將令,張衡輪駕三馬飛奔回金山衛傳信城中眾將,三馬全跑得口吐白沫。金山衛騎軍對張衡這個外來戶頗有不滿,然而,此時原騎兵統領候承祖的次子侯世蔭正染重疾于床,而副指揮使陳國賢顯然也難當重任,正好讓張衡鑽了空子,為了避免候承祖多心,張衡此來未帶一兵一將。當然有些人想來挑戰新統領的軍威,而當張衡只一合便將號為軍中第一猛將的百戶牛家相擊落于馬下時,他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並得到一個「獨眼虎」的諢號。此後的行軍路上,眾將在領教了他的彪悍後,全都令出即行。
當最後一支部隊乘船渡過江南時,天s 已完全黑了下來。眾兵集于一小片山林之中,默默地啃著手中的干餅子,沒有人大聲喧嘩,他們知道已快進入清軍的月復地。吳德福的戰船已找到了一處僻靜所在駐軍與此,他們已得上官雲將令,明r 這支騎軍還要回軍金山,雖然吳德福對這種做法很感納悶,但左營軍規讓他閉上了嘴巴。
其實,張衡對上官雲的安排也有些模不著頭腦,但他還是決定在林中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對上官雲,他有一種狂熱無比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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