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衛城水關前的水域較為開闊,大號戰船也可以泊在深水碼頭,揚帆起航只需半個時辰便能駛入海面,江揚水師和顧江龍部的聯合艦隊便駐扎與此,那些運送江y n百姓前來的船只已被各自的主人帶回,留下的還有近百艘大小戰船,這便是江揚水軍的全部家底了,當然,水關一側,還停著二十來艘平底沙船,那是金山衛城水軍的船只。
上官雲一行四人白天黑夜地趕路,終于在天s 將明時到了江揚水軍駐地。拋開水師眾人的驚喜不談,這三位客人完全被這艘雄壯的旗艦和威武的水師隊伍給震驚了,姐弟兩望向上官雲的目光全是崇拜。弟弟振武好奇地對戰船上的器具模著打听個不停,上官雲疲憊之極全當沒听到,他們很快地被請下去休息了,上官雲則有些愜意地坐在帥椅上休息。
「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啊!」上官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s 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上官雲並未立刻進城,他四肢行動還是有些不方便,從高空摔入水中讓他的後背受到了一次重擊。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層考慮,他已從顧江龍那兒了解到了金山衛城的情況。上官雲沒想到的是,一次遭遇戰便擊碎了金山衛軍的雄心。當然,濃重的鄉土情節仍在灼燒著他的胸膛,讓他們不會屈服,很多人已作決死打算了。江揚老營的人都已收拾起來了,他還不知怎麼面對金山衛城的候老將軍。
在這樣的情況下,上官雲怎能理直氣壯地拋下這些曾生死與共的兄弟而獨生呢。他當然不會在這兒作無謂的犧牲,他也不忍心看到勇士們歿亡于此,但他找不到一個可以棄城而走的堂皇的理由,他與這個時代的人的思想隔膜太多。
上官雲悲哀地想,如果誰都和自己一樣抱定先發展再抵抗的念頭,只怕清軍掃平江南是指r 可待了,自己所謂的發展不就是建立在像候承祖這樣的義士身死殉國的基礎上的麼。上官雲甚到覺得自己南下的想法有些卑劣,他還有這樣一種感覺,如果真的就這樣舉兵南去瓊州的話,在世人的心目中他與棄江防城池于不顧的鄭彩之流沒什麼兩樣。那麼,他又有何王八之氣可以一呼百應,可以挽江山于既倒?現在他認為,與其把理想建立在又一時空中歷史發展的可能上,還不如抓住現在的機會好好經營!
顧江龍見上官雲陷入沉思,早就悄悄退出了中艙,集諸多傳奇于一身的上官雲已讓他有些產生仰視的心態了,但他不介意這種變化從未有過的踏實感讓他決定跟隨上官雲走下去。
如老僧入定般,上官雲就這樣靜靜坐于帥椅上,案幾上是一碗燕窩羹,據顧江龍說這是他最後的藏品了。最後一縷白從碗口上空消失,羹已涼了。
「吱呀——」門開了,魯壯的的身影出現在門中,他一改以前的粗豪模樣,輕輕地走近上官雲,仿佛眼前是個夢境,會因他的急切而化為虛空。猛地,他一把抱住這位激動地站起來的好兄弟, 兩拳,把後背猶痛的上官雲打得呲牙咧嘴,上官雲同樣用熱情的老拳回擊了他,這就是男人,這就是兄弟!
猛地上官雲眼前一亮。他發現一個白衣俊杰正站立于魯壯的身後,笑眯眯地望著他。
「存古老弟!」
「上官兄!」
上官雲迎了上去,背後傷痛已全然不顧了。然而,上官雲的眼楮瞪得更大了,因為他看到身後又走來另一個人。他瞅了一會兒這個有些面熟的老人,最終猶豫地喊道︰「任……任大人?」
「呵,上官將軍,別來無恙吧!下官正是任民育啊!」那老人滿面風塵,不是任民育還有誰。
魯壯倒不是和他們一路的,他前腳進來,這兩人便跟到了。再看後面,竟是張衡走了進來,想來是他把這二人帶到此處的。
「上官將軍!」張衡激動地叫了一聲,上官雲微笑著點頭一應,多r 生死與共了,一切俱在不言中。
「上官將軍……」艙外又嘈雜起來,陣天拔、範乞兒、郭老三等人也來了。如果不是水軍要地不好進來,只怕金山衛城要空了一半。這一時刻,中艙擠滿了眾位英雄,熱烈地打著招呼,大家心中滿是月兌險和懈後的驚喜。
「哈哈……」魯壯第一個拉開嗓子叫喚起來,隨即艙中暴發出了更宏大更豪邁的笑聲。
此刻,艙外值守的兵士胸膛挺得更直,那傳出的笑聲一掃先前眾人心中的y n霾,是啊,風雲際會,眾將來歸,在他們的面前還有什麼艱難險阻是不可戰勝的!
說到任民育必須從他離開太湖水寨說起,他離開水寨後便往南趕去,卻趕上混戰之軍,護衛丟了。後來又連遭邪雨侵體,一病便是半月余,好在他被隱于建德一帶的路振飛救起,兩人便有了交情。時值隆武帝感念路振飛在自己被囚于風陽宗室獄中時對自己的恩情,以諭令召其入朝,任民育便隨了前來。
路振飛入朝後即任太子太保,吏兵二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任民育暫入行人司掛了職,為路振飛掌文書事。任民育見隆武帝果然有中興之望,心中便立定志願為大明耗盡最後一把老骨頭。
路振飛、何吾騶、蔣得景、任民育等一幫臣子俱想隨中興之主有所作為,然擺在面前的事實卻不容樂觀。時鄭氏一族以擁戴元勛自居,對眾大臣愛理不理,路振飛職司要地,卻未能得以施展,隆武帝也莫能奈何。鄭氏一脈在朝中黨羽r 益增多,其跋扈之態也r 顯。之前,鄭芝龍向朝廷推薦其門士朱作楫為吏科給事中,葉正民為戶部主事,被隆武帝拒絕,而授任民育為吏科給事中。由此,鄭氏其心r 憤,隆武帝行郊天大禮于南台,二鄭皆稱疾不出。戶部尚書何楷加以彈劾,指責他們無人臣之禮。終為二鄭不容,只得請辭離朝,途中卻被鄭芝龍指使部將楊耿割去一耳,到家時憂憤而終。
隆武一心北伐,鄭氏卻借此收刮百姓,命其發兵卻推三阻四,這才有老臣黃道周以文弱之身率軍北上,以乞討般得了數千兩白銀召集些無戰力的散民,其結果可想而知了。
路振飛和任民育等密謀時均認識到,手中沒有軍隊,在朝堂上便沒有論政的資本。而手無兵權的皇帝最後也只能任人擺布。因此,任民育想到太湖軍吳易、上官雲等人,他以為上官雲是出自于史閣部的揚州一系,又都是忠介之人,只要以誠相待必能為己所用。所以,任民育便和路振飛提出北上邀兵勤王的想法,路振飛開始被他這種想法驚呆了,在他看來,這無疑是對鄭芝龍的公然挑釁,輕則災禍及身,重則危及朝堂。
任民育則認為,如能找到揚州老營軍,他們可以難民安置為借口混入人中,待到時機成熟再稟于皇上,編練成軍作為襄助。路振飛幾經思慮最終同意了任民育的大膽計劃,當然,他沒有太大的信心,和鄭氏手握的十萬大軍相比,二三千人不能改動大局。但眼見鄭氏r 漸猖狂,有一手總比無準備強。于是,在兩個梗直有余而謀劃不足的大臣的密議下,開始實施這次勤勞王計劃。
任民育持節以吏科給事中餃,行巡視浙北號召義軍反清事的名義出發了。此次,他帶有三十余張空白告身,這是他的游說資本。任民育與嘉善錢彥林年少時曾為詩友,因此途經此處便駐留一r ,正趕上送姐妹至此的夏完淳,至此,任民育才知道揚州軍近來的變遷,才知道上官雲的傳奇般的事跡。這更堅定了任民育游說上官雲南下勤王的信心。
他以使持節身分授夏完淳中書舍人,隨即便攜完淳一起星夜馳往金山衛城,完淳也因他的到來有了很大的改變,史上完淳乃魯監國遙授的官職中書舍人,現在卻成了隆武一系了。完淳年青心x ng,滿懷熱血卻行事簡魯,並不深思任民育所為,便與他前往了。
任民育的話了轉了好多彎子,不少人听暈了,但上官雲何許人也,來自未來的一個軍隊政工干部,爾虞我詐見得多了,很容易便听清了任發育的來意。不就是以安置難民入閩,伺機而動嗎?必要時候扈衛皇帝嗎。上官雲略一思忖,便接過任民育授予的總兵文告,也毫不客氣地接過余下的空白告身。上官雲心中暗嘆,來這世間沖殺了一年多了,終于混得一個正式總兵出身了,這可是有明一朝最大武職了。任民育眼見告身文書已被上官雲拿在手中,自然有喜有憂,喜的是自己計策初成,憂的是不知此事前景如何。
這是個太過拙劣的計劃,但對于上官雲來說,此卻是絕好的機會,正為如何南下而發愁,眼前便有個大好時機,上官雲怎麼不興奮。鄭氏的猜忌,上官雲當然擔心,但只要自己掩飾的好,想來也能在這夾縫中生存下來,如能瞅準時期,未必不能咸魚翻身。仗著自己的識人能力和對大歷史脈搏的把握,上官雲對自己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