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魂 第七十九章 興明學會

作者 ︰ 謂我心憂

船行海上,最怕的便是滔天巨浪,所以興明義勇軍的船隊從金山衛入海後,便一直緊貼著海岸線行駛,這個季節里,海上大多刮的是東南風,再好的水手也不能讓船行得快起來。因此,船隊就這樣在海上晃悠。

行至舟山時,黃斌卿部水師曾派出數艘戰船上來探查,待任民育出來拿出兵部行文,他們便不再過問。因為他們也是隆武一系官員,彼此還是照應些的。

看著十來艘巨艦,巡海軍士們眼楮里透露出貪婪的目光,但一見滿船婦孺,他們便閉上了嘴巴。甚至沒人敢打個熱情的招呼,這麼多沒有戰力的人馬,放到哪座軍營來供養都是一筆大的消耗。黃斌卿是個j ng明人,他沒有必要為了幾艘船落下個大麻煩,他當然不知那幾艘巨船的艙低壓著的可是江揚軍的積存和金山衛軍的銀資物品,折合白銀三萬兩,糧食二萬石,這無疑是個讓人眼紅的數字。即使船上的一般人物也不知道這些,一層薄薄的木板掩蓋了一切,只有少數人對幾只大船的不太多載人量有些驚疑。

過了金山衛,便沒有像樣實力的水軍前來過問了,有幾股水匪樣的船隊,見到這龐大的船隊,早就避而遠之了。海上無戰事。

然而,船過昌門衛,不少人無法走下去,上吐下瀉,高燒不退。陳天拔只能遺憾地告訴上官雲他們這是航海病也算是水土不服了,上官雲很是驚訝,船行離岸過不過二三里地,肉食不能保證,但蔬菜卻是按時供應的。每到需要大的供應采集時,總是讓船上的人輪番上岸去透透氣,怎的還有人得病?他們無法走下去,只得找些人家安頓了下來,又舍了大把銀子,說是以後再來尋訪,但誰知是哪一天。望著那些被拋下的婦孺呆呆地立于水邊為船隊送行,上官雲的雄心壯志又被消磨了不少,他不敢想像這樣大規模地遷移眾人到更遠的瓊州,還得有多少客死海上。但是,船已前行,他只能逆風而上了。

當船隊行駛在海門衛一帶水面時,上官雲專門召開軍議,命張衡專門負責檢查各艘船上的衛生,凡是發現有傷寒等其它不明病癥的人立刻轉移到兩艘專門的船只上,他們將會得到更好的伙食和治療,當然還有最嚴密的隔離,遇到實在無法救治的情形,只有看著他們默默地死去。前世的經驗告訴上官雲很多,他當然知道瘟疫給這個龐大的帝國帶來了什麼。

船上的生活枯燥無味,唯一的文化盛會便是興明學會的活動了,對此,任民育大人都有些樂此不疲了,閻應元也很快成為活動的積極參與者,竟為此而以很是金貴的筆墨寫了三篇論戰文。按左營的傳統大部分軍中將領都要參加興明學會的活動,即使括編後的義勇軍,他們也都尊從了這個號令。而上官雲的近衛們無論識幾個字都要全部參加,這些武將們的見地並不士子們差,他們總是用最樸實的語言來理解現實問題。

上官雲感到非常高興的是,自己不在揚州老營這期間,在王縛龍的領導下,興明學會從未間斷過活動,他們的活題更為廣泛,探討更為深入。而夏完淳這個少年天才已在這短短的十數天之內,在學會中起了主導作用。因為古文學功底不太扎實,上官雲沒那個自信參與長時間的討論,但他每到關健時刻的一兩句話總是把話題導向深入,所以還沒人置疑這個會長之位。

這期間,他們談到明的興亡問題,將來的軍事走向問題,談到軍人的根本職責問題,直至儒家學說問題。在儒家問題上,上官雲照搬後世的各位名嘴的觀點,但卻遭遇了滑鐵盧慘敗。他終于明白,自己對儒家沒有一個系統的學術理解,此時的大明江山正是靠這些有著濃厚儒家學養的忠貞之士們在支撐著。而現在,還不是動其根本的時候。

今夜風平浪靜,學會眾人在夏完淳的主持下搞了一個詩會,紛紛吟詠示志之詩,真是有人昏昏y 睡,有人其樂陶陶。一旁的吳阿毛和吳阿四則擺出苦瓜臉,大字剛識幾個的他們哪能受得了這份罪?暗自埋怨上官總兵把他們派來,自己卻去向不明了。

上官雲正在馬婉兒所居的那艘船上,馬婉兒的身份無人向任民育提及,知情諸人已形成一種默契,只要上官雲不開這個口,沒人透露她的身份。但她仍然得到最好的照料,她的單艙中只有她和兩個孩子。上官雲幽靈似的潛入時,馬婉兒剛把孩子哄睡。

「上官?」

「嗯!」

她甚至沒回頭,便感覺到了他的來到。二人靜靜地坐著,甚至能听得清孩子嬌憨的呼吸。

經過多r 別離,濃濃的情意已釀成了一杯苦酒,男女情y 早被血腥的廝殺和驚心動魄的謀略給沖淡了,有些時候,上官雲覺得沒有女人也能過一輩子。為了將來,為了大業,上官雲正在努力地梳理自己的情感,讓他流入一個別人可以接受的軌道。

于是,他終于開口了……

「我們認兄妹吧!」上官雲聲音很低沉,充滿猶豫。

「兄妹?」

馬婉兒蒼白的臉上顯出些激動的紅暈,突然出現的上官雲突然地就提出了這個要求,真讓她有些意外。眼前的這個人兒,已不再是當初了,而今他身負重任,y 成大事。自己一個不完整的身子能算得了什麼。

「兄妹?」她又低低自吟一句,腦瓜還未轉明白這里的含義。

「以後,我就可以常來看你了。」上官雲誠摯的目光盯著俏麗的身影,為人母親的馬婉兒似乎才真正發育了起來。但上官雲這眼光中總有那麼一些不純,在這個時代,只有面前的這個人,他可以坦然地去欣賞。其他女人,哪怕再美,自己都必須擺出很牛的面孔,一副不知美s 于前的樣子。

「真的?」

「當然,你不信我?」上官雲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模樣,愛憐心起,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握住了她的小手。他只覺得那小手輕輕想要掙月兌,稍一用力,便如馴服的小獸再也沒有半點反抗。

「嗯,我……答應。」感受著上官雲的體溫,婉兒嬌羞地回答,一面舉眸望向上官雲。上官雲高出她一頭,低頭看去,正迎上婉兒有些迷醉的目光和豐潤的雙唇。

轟——上官雲腦袋一炸,全身的血細胞都似乎掙月兌了束縛,飄浮起來。這旖旎的樣子哪像是認兄妹,怎麼都覺得像後世的教堂婚禮。

看看身後熟睡的兩個小女圭女圭,此刻都變成了扇動著雙翼的兵比特,上官雲暈了!一直到搖搖晃晃地走下船來,差點栽入水中。

「認了?」魯壯親自駕船來接上官雲。

「呃,認了。」

魯壯狐疑地望著上官雲,夜s 中他都能感覺到這位兄弟的異樣,但上官雲長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听鈴兒講,你不在的r 子,她每r 總上城觀望!」

上官雲沒再回答,他不知魯壯和別人會怎樣看他。他甚至不知道怎樣面對自己,經歷了多少次死亡,以為有些東西自己已看得超月兌,可是,今天自己像極了肥皂劇中的小男生,軟弱極了。

猛一抬頭,前面燈火明亮,已到旗艦了,嘈雜的聲音中他听到夏完淳在高聲吟唱——

「浪跡烽煙獨此身,天涯孤客淚沾巾。綠林滿地知豪客,寶劍途窮贈故人……逢人莫訴流離事,何處桃源可避秦!」

音調高亢,無奈與悲壯彌漫于艙中眾人間,無人叫好,卻是有人涕下了……上官雲猛然清醒過來,這是戰爭,殘酷的戰爭,事關大漢民族身死存亡的戰爭!花前月下誰不戀,青天碧血愛更甜!而之前,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哈哈哈,好詩!」上官雲朗朗的笑聲自船外傳來,打斷了彌漫著的悲切,不少昏昏y 睡的武將立即挺直了腰板,任民育、閻應元視之會心一笑,這一細節已說明上官雲在這支軍隊中的地位了。

余音未絕,上官雲已大步邁入。「好詩,只是存古太悲觀了些,上官不才,願一歌以洗眾人愁怨爾!」

說罷,引吭高歌——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y 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歌詞雄壯,音調高亢。上官雲也向來喜愛這類歌曲,自然熟練于胸。然而,經過這一年多的生死廝殺,看多少英雄碧血黃沙。他嘶吼出的歌聲又豈是別人所能比。

夏完淳、任民育等人早被歌中的氣勢驚住,他們胸中所有的郁結都如決堤之水,一下激蕩開來,一股豪氣橫貫于胸,恨不能揮劍于當堂。楊之奇則直接搶過一個書辦手中的筆抄錄起來,他已準備要教會全義勇軍這首歌。那些文化粗淺的軍官在上官雲唱到第二遍時廝吼起來,他們用拳頭擂著自己的胸膛打著節拍,是的,他們從未吼得這麼痛快。楊之奇跳上長案,高舉抄錄的歌詞領唱,一船之人最終都吼了起來,那一夜,整個大海為之震顫!

「以前,我不知何為國家,听上官元帥唱這首歌時,我雖半懂不懂,但也覺得熱血奔涌,只覺得要向上官將軍那樣做個好漢子。後來,之奇將軍為我們講了這首歌,我才知道什麼叫‘中國’,我們都有一個家,國就是我們所有人的家。我們是男人,要保衛家中的女人和孩子……」——《湯將軍征戰記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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