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琨的臀上傷痕累累,舊傷結疤,生出白色的女敕女敕的肉芽,新傷結痂,一道道縱橫著分布在臀腿上,鼓起的血檁子依稀尚在,淤血還未揉散,有些發黑,有的青紫,斑駁陸離,很是駭人。
葉啟楠揮舞著鞭子,凌空甩了個響,劃過空氣,發出「嗖——啪」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寧靜的祠堂里格外人。
葉琨緊閉了雙眼,下意識繃緊了肌肉,雙腿不禁有些瑟縮,縱是抗打,縱是看淡了一切,縱是骨子里傲氣凜然,在這凌厲的鞭子下再強大的內心也會變得羸弱不堪。
身後始終沒有聲音,葉琨精神幾近崩潰,心想父親折磨人的本事又爐火純青了一層,死比等死更可怕,這是無疑的。
半晌,只听「呼」的一聲,鞭子破空而下,葉琨皮肉一緊緊咬了嘴唇。「啪!」著肉時清脆的響聲似乎能听到回音。
疼,真挺疼!冷汗從額頭滲出,嘴角咬上牙印,但是……
葉琨緩緩地抬頭,蟒鞭長蛇盤繞幾圈擺在供案上,嶙嶙的蟒紋令人膽戰。回頭看,父親手中換上一塊二指來寬的用水泡過的毛竹板子,側頭看看牆邊戳著的紫檀木棍子,心里不禁疑惑,祠堂哪來的這種東西?
的竹片打在身後「 啪」作響,陣陣鈍痛襲來,在父親的瞪視下,葉琨回頭趴伏好,身後火辣辣連成一片,臉上也發燒般的難受。
二十來下,原本斑駁的臀腫起一圈,火熱發燙,脹脹的痛。
葉啟楠扔了板子問他︰「疼不疼?」
葉琨面紅耳赤的哼哼︰「還……還行。」
葉啟楠啼笑皆非,知道兒子不善言辭,也想不到他能實在成這樣︰「還行?那咱繼續。」
「不……啊……勞父親受累,兒子不孝,父親保重……」葉琨語無倫次,緋紅的臉頰樣子十分窘迫。
「滾起來隨我去司令部開會,不是怕耽誤了大事,非打的你十天下不來床!」葉啟楠呵斥道。
「是!」葉琨麻利的穿上褲子起來,此時不麻利那是沒腦子的行為。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離開祠堂,葉啟楠吩咐葉琨去更衣。順便去隔壁看看長子,葉瑄正在露台上澆花,露台里種滿了蘭花蘭草。
「爹。」葉瑄轉動輪椅轉身,頷首行禮。看到父親軍裝筆挺,淺笑了問︰「這是要去軍中?」
「司令部。」葉啟楠感嘆一句,「怕要忙起來了,自己多注意著身子,藥按時吃。」
葉瑄點頭︰「不能為爹分憂,兒子已經大不孝了,哪能再讓您操心呢!」
葉啟楠想起什麼似︰「雲潔怎麼樣,通過電話嗎?」
葉瑄笑著搖頭︰「有名無實的夫妻也沒什麼意思,葉瑄想請爹個示項,和她離婚。」
「胡鬧!」葉啟楠蹙眉︰「等過了這陣,就把雲潔接回來住。雲潔是個好女孩,你好好珍惜。」說完便轉身離開,不給葉瑄任何反駁的機會。
葉琨軍裝整肅走下來,一邊倒著手里的軍帽騰出手來戴手套。軍裝裹身,掩蓋了年齡,掩蓋了一身的傷痕,顯得成熟、干練、少年得志、意氣風發,與剛才窘迫的神態判若兩人。
葉珣從小廳拐出,草綠色的軍裝襯衣,袖子挽到小臂,領口敞開兩顆扣子,領帶松垮的掛在脖子上,顯得放蕩隨意。
葉啟楠恨鐵不成鋼般扯著他的脖領拎到身邊,幫他整理軍容,系上扣子,打緊領帶,像擺弄一個不能自理的女圭女圭。
會議室,葉珣站在父親身後,卻看葉琨同眾人打過招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面色沉靜,眉頭都不皺一下。葉珣咋舌,這人是沒有痛覺怎麼?
下發下會議的文件綱要,是一些大體的軍事部署。葉珣覺得,父親原本對于叛軍的態度是默認的,然而沈司令不惜重兵壓境華北,支持南京,也生逼得父親倒向南京盧秉正,說得難听了,見風使舵。然而父親卻認為,誰當家誰執政與他無尤,他只要青城姓葉,只要保境安民,只要保住祖宗的基業。
葉珣多次出門閑逛,發現青城的繁華堪比北平上海,最難能可貴的是民風質樸,不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算謀閉不興盜賊不作了。可見葉家多年來也算是造福一方,但父親作為封疆大吏,哪能事事只看眼下。
回到葉公館,天已經入夜,別克車停在門口,幾位姨太迎出來。
明月當空,夜空中布滿繁星,使夜晚變得比往常明亮。仲夏燥熱,夜晚無風,也沒有一絲涼意。
葉珣下車,听到蟲鳴聲中伴著樹葉微弱的沙沙聲。等等,無風,竟會有樹葉的聲音,葉珣起先沒有在意,只底頭瞄了眼斑駁的樹影,卻發現灑在青石地面上的影子有晃動。
正在疑惑,見父親的軍靴已經踏上那片稍有抖動的樹影。葉珣腦中一個念頭閃過。
「小心!」葉珣一個飛身上前撲到前行的葉啟楠,二人向甬路中間翻滾。
「 ……」幾乎同時槍聲響起,子彈擦身而過,打在地面擦起火花。
「啊……哎呀……」幾位女眷驚慌尖叫,捂著腦袋四下逃竄。
葉琨從後面趕來拔槍瞄準抖動的樹影開槍,瞿副官也帶了衛隊過來,向樹叢中放槍。然而,一片槍聲過後還是夜的沉寂,只有夏蟲鳴叫的聲音。
「封鎖帥府,搜!」瞿副官一聲令下,部分衛隊分散開來抓捕刺客。
「父親!」葉琨跑上前,與葉珣一並扶起葉啟楠慌張的問,「可有受傷?」
「不妨,」葉啟楠面不改色,在眾人的簇擁下往南走。
不知是哪方面派來的刺客,警察廳對帥府刺客一事責無旁貸,刺客拿不到,三天之內巡長撤掉兩個。
情勢變得更加復雜,一面要部署備戰,一面要應付南京中央頻頻的指示,經過司令部的中央和地方電文錯綜復雜,令人焦頭爛額,戰況一天三變,應接不暇。葉珣常常隨父親忙到深夜。葉琨大病一場,連日高燒不退,這節骨眼上,葉啟楠甚是心焦,無奈皇帝還不差傷兵,只能吩咐仔細養病搖頭離去。
這天,葉珣在房間的小書房讀書,是席先生交代的窗課,席先生為人和善,對工作和學問上卻格外嚴格。不同于父親時常縱容他,因此他的吩咐是不得不完成的。
葉珣煩躁的扔了書本在桌上,對探進門的小可抱怨︰「你說說,老子連《論語》長什麼樣都記不得了,三字經勉強能背出一半,讓我背《子虛》《上林》,開玩笑……」
小可笑著不接話,只是說︰「老爺剛剛打電話回來,吩咐上來說一聲,沈司令來了。」
「關我……」葉珣煩躁的揉揉頭發開口欲罵,突然一愣︰「你說誰?沈司令來青城了?」
小可點頭,葉珣風一般跑回臥房更衣,月兌下一身薄軟貼身的寧綢睡衫,換上一件淺藍色細格襯衣,拔腿向門外沖去,小可立在原地,只覺得屋里刮起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