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萌對葉珣講了大哥致殘的故事。
從前,葉瑄和葉琨兄弟的感情非常好,兄友弟恭,父親似乎很看重這點,因為他與大伯感情不和,知道大伯去世,他才感到難過後悔。葉琨經常出入小南,那是家里的禁地,父親抓一次打一次,依然攔不住他,三年前,葉瑄也開始阻攔他,他不听,葉瑄就悄悄跟在他的身後,他想看看這座多年前一直鬧鬼的小里到底有什麼在吸引他。兄弟兩個在小的露台爭執起來,誰知一個人從黑暗的堆滿雜物的角落里竄出來,襲擊葉琨,招招致命,葉琨敵不過他,被他一掌打飛出去,是葉琨接住他,兄弟兩人撞在露台的欄桿上,木質的欄桿被蟲鼠駐咬,年久失修, 嚓一聲斷裂,兩人一起摔下露台。小並不高,但欄桿砸斷了葉瑄的腰椎,從此葉瑄再難站起來。
葉珣沉吟一會︰「小里有什麼?」
雨萌生生打了個寒噤,搖頭︰「大哥不說,沒人敢問。」
葉珣覺得渾身汗毛聳立,今晚誰還敢睡,萬一房間里竄出來個黑衣人,將他扛起來扔到下……
家里邊卻沒一刻安寧,六太太突然要生產了!
家里亂成一團麻,醫用設備上下搬運著,六太太痛苦淒慘的叫聲回蕩在整個葉公館。
「不對,不對不對,」大太太蹙著眉搖頭︰「她嫁進葉家才第八個月上,怎麼就要生了呢?」
又是早產!最近這麼流行早產麼?葉珣簡直哭笑不得,只能安慰滿臉焦急的父親︰「沒關系,你看我也活得好好的,許文崢的孩子才七個月,都活下來了,在醫院里活蹦亂跳呢。」
六太太的生產還算順暢,護士跑出房間笑盈盈地對葉啟楠說︰「恭喜葉司令添了個公子,雖然產期提前了,可孩子很健康,七斤多呢!」
「好事好事!」大太太大喜,對葉啟楠說︰「紅雞蛋我得親自去煮,家里上上下下都得分上。」
葉啟楠接過孩子時合不攏嘴,在孩子柔軟的小臉上親來親去。
「大帥,別這樣,大人臉上有細菌。」六太太躺在一邊驕矜地說。
葉啟楠凝視著襁褓里的孩子︰「眼楮像娘,鼻子像娘,嘴巴像娘……這孩子長的,真偏心!」
眾人大笑,六太太分辨︰「眼楮分明像您啊,眉峰高高的,多英氣!」
父親為寶寶取了名字——葉,一時間,全家沉浸在新生命到來的喜悅中。
太太們一頭扎進洋行,為寶寶添置衣物用品。愛比爾送來一張可愛的嬰兒床,衣服、玩具一堆堆從洋行往葉家搬,看得出十分用心。雲潔卻顯得憂心忡忡,從葉出生後就經常早出晚歸,甚是神秘。
大太太不明所以,心里自然是不滿意的,將她叫到跟前問了半晌,支支吾吾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然而第二天一早,雲潔又要出門,卻在梯口被六太太攔了。
「六媽媽起得早。」雲潔低著頭,不自覺抓緊了懷里的手袋。
六太太顯然剛起,頭發隨意挽在腦後,鬢角處掉下一綹,她玩弄著涂了丹蔻的指甲,陰陽怪氣的說︰「雲潔啊,這大清早的,拿了袋東西要去哪兒呢?」
雲潔理理被過堂風吹亂的長發,若有深意道︰「勞您操心了,我自有我的去處,您不也一樣?」
六太太冷笑︰「小□,少來跟我兜圈子,我倒要看看你整天夾帶了些什麼東西,有去無回的,還敢威脅我,該不是偷出去養男人了。」邊說著,伸手去爭搶雲潔手里的袋子,雲潔抱緊了掙扎,怕將人招來,又不敢叫喊。
「姐姐,你們干什麼呢?」兩人尋聲望去,是葉珣從梯上下來,疑惑的看著兩人。
大太太也從葉珣身後來,似笑非笑︰「妹妹這是折騰什麼,你是早產,身子虛,怎麼這麼不注意呢。」
六太太有些尷尬,她這凶猛彪悍的動作哪像個月子里的女人,何況孩子還是早產。惱羞成怒,索性也不管其它,用力扯一下雲潔懷里的東西,提袋呲啦一聲破裂,東西滾落。
三人皆是一驚,手袋里掉出來些嬰兒用品,小衣服、小襪子還有女乃瓶,大太太臉色變了,六太太得意的勾起嘴角,雲潔手足無措的站著。
「媳婦兒,你這是拿給誰的?誰的孩子?」大太太面沉似水。
葉珣恍然,心知大太太想歪了,拍了自己的腦袋對她解釋︰「怪我怪我,這些日子太忙了沒顧上。」
六太太嗤笑︰「你?你個小毛孩子?別替你嫂子遮掩了,她要說不清道不明,可就得稟告大帥開祠堂請家法了。」
「妹妹,雲潔再怎樣,她也是長房的少女乃女乃,自有老爺做主,容不得你來說道,」大太太冷笑︰「妹妹還是禁言慎行的好,你做的那些事,沒人說不等于沒人知道,老爺不說,自有他容忍的底線。」
「行了,成什麼體統!」上傳來葉啟楠氣急敗壞的聲音。
「老爺。」六太太一聲嬌嗔,上幾步台階將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再附上自己的臆想敘述一遍。
「什麼孩子,誰的孩子?」葉啟楠听得顛三倒四,疑惑的眼神望向雲潔。
「爹,不賴雲姐姐,真的是我的……」葉珣看見父親吃驚的眼神,呸呸呸的將話吐出來,都被這兩個女人整暈頭了︰「是韓玉人的,就是許文錚那個自殺未遂的小妾,大人還昏迷呢,孩子從暖箱出來,一直是醫院里的小護士照料,事兒一多我就疏忽了,雲姐姐怕是看著可憐,母性大發了。」
雲潔委屈的哭了,泣不成聲。
葉啟楠對兒子使個眼色,葉珣立馬過去,幫她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用品。葉啟楠將兒媳叫到書房,與她單獨談了許久。葉珣敲門進去的時候,她非但止住了眼淚,心情似乎變得很好,並且向父親道謝,退出書房。
葉珣倒了杯熱水遞過去,目光看向雲潔消失的門口︰「爹也太會哄女孩子了。」
「你這是跟你爹說話呢?幾天不打皮癢了?」葉啟楠笑罵,接過水杯︰「我告訴你嫂子叫她把孩子接過來養。」
葉珣怔怔的看著父親,半晌才說出話來︰「爹,他親爹可死在您的手里,您不怕唱一出‘趙氏孤兒’出來。」
葉啟楠將水杯往桌上一蹲︰「說的什麼話,還真是慣的你越來越放肆!」
葉珣輕聲低估說他喜怒無常,葉啟楠要他大聲說,他找個理由要退下,卻又被葉啟楠喊回來,一盒香煙扔在寫字台上。
「今早徐媽給你收拾房子時抖摟出來的,」葉啟楠臉色不太好,「什麼時候學會的抽煙?」
「……十歲。」
「多大?」
「十,十歲……怎麼了?」
葉啟楠平靜的朝他揮揮手︰「你過來。」
「怎麼了?」葉珣遲疑的挪過去。葉啟楠猛的扯過他的胳膊,抓起桌上紫檀木鎮紙抽過去,打在葉珣上。隔著厚厚的衣褲並不是疼的難忍,葉珣也就咬了牙挨了幾下,一聲不吭。
乖乖受打?葉啟楠心里反倒犯疑。
拉了葉珣轉身,看他的神色也並無異常,遲疑著伸手,撫上兒子的額頭,用手背試試體溫︰「身子不舒服啊?」
「啊?」什麼跟什麼呀,葉珣愣愣的看著父親。
「怎麼不知道躲了?」葉啟楠納悶的問。
葉啟楠的問題讓葉珣哭笑不得︰「等著我躲,干嘛還打我呀。」
葉啟楠倒被他問得張口結舌,干咳一聲掩飾,又換作嚴厲的語氣︰「十歲學著抽煙,你怎麼不狠狠心跟他沈瀚卿學著抽大煙、打嗎啡?!」
葉珣心下憤懣,動輒就怨到沈司令身上,難不成缺點全是跟沈司令學的,好處全隨你了?葉珣低下頭嘟囔︰「司令不讓,說要敢跟他學就打死我。」
葉啟楠氣得瞪他,敢情他不說你還真敢學?他知道,在東北軍,抽大煙是常見的現象,最高司令長官都是個癮君子,如何治理下面的人。他敲著桌子上的鎮紙︰「回頭給我戒了,再讓爹看見一次,就沒這麼便宜了,爹該拿棍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