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過後,氣氛忽然有些冷淡。鳳舞文學網最快更新,請收藏鳳舞文學網
程逸風提議行令飲酒。
程逸風是文人,說的行酒令當然行雅令,雅令一般就是些字令、詩令、詞令,程逸風覺得小胡子這方面肯定是不在行的,所以提出這個建議。第一可以鄙視下小胡子,第二麼,把小胡子排除在外,自己和未來老婆、小舅子三人行行酒令,實在是拉近彼此關系的良機啊。
只能說程逸風同學的想法是非常哇哈哈哈的,不過想要撇下小胡子是非常不容易滴。錢婉清和吳峰還沒表態,小胡子伸手一指雅間的三幅絕對,道︰「我看,程公子有行酒令的心思,還不如多想想牆上的三幅絕對,我听說對上左邊的,賬單可以減免兩成,中間的是三成,最後那副則是五成。要是程公子席間全部對上了,咱們也可以沾點光,再點菜打包啊。」
程逸風心中郁悶,今天是命里犯胡子麼……臉上還是保持笑容,「程某不才,蘇兄如此說,又對賬單減免的事如此清楚,相必是此間常客,那心中定是已有答案,不妨說來大家听听。不過這三副絕對可不是說你對上就行,這解釋權歸香滿樓,要求極高,如若不然,早有人對上了。」
「我是沒什麼可對的。而且我也沒銀子包雅間,我知道這些也是大堂听來的。」小胡子很光棍地承認,又把皮球拋給吳峰,「吳兄,看你光顧著吃,想必你已經有答案了。」
吳峰淡定地咀嚼幾下,咽下一口菜,也很光棍地一搖頭,「沒有。」
錢婉清知道香滿樓的這些絕對基本是吳峰提供的,可不信他對不上來。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就听小胡子說道︰「都說青韻仙子是西府乃至吳越第一才女,既然咱們幾個男人都胸無點墨,不如听听仙子的妙對。」
錢婉清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
西子捧心,惹人憐愛,錢婉清的表情雖沒那麼夸張,卻也足以讓程逸風為之沉醉傾倒,恨不能把美人擁在懷里,輕憐蜜愛,好好哄慰一番。這小胡子真是他娘的太可惡了!
程逸風有些不客氣地道︰「蘇兄,你可能真是不了解情況。比如‘煙鎖湖堤柳’這能減免兩成賬單的一聯,光從表面看,其聯字內就蘊含金木水火土,下聯可不是說對就對的,其下聯不管是用五行對五行,五方對五行,還是五音對五行,這些哪個都不是那麼好想的。」
看小胡子在思考自己的話,程逸風繼續道︰「若只是對上就行,這對子倒也沒那麼難。比如曾經有人對過‘桃燃錢江堤’,你看這下聯,雖然平仄略有欠缺,可好歹五行對五行,而且五行順序一致,意境也很好。上聯輕柔婉約,下聯奔放豪邁,正是極佳的反對,不過人家香滿樓還是不滿意,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正對是指上下聯意境相似的對聯,反對則自然就是上下兩聯一正一反,意思互襯,上聯與下聯對比尖銳分明,卻又相輔相成。
一般來說都是正對為劣,反對為優。那些絕對也一般都是上下聯既對立又統一,珠聯璧合的反對。所以程逸風才這麼說。
小胡子夾起一筷子新上的松茸,滿口生香,鮮爽難言,不禁贊嘆一聲。倒是沒忘回程逸風的話,「這我倒是沒听說,這是程兄對的嗎?」
「這倒不是在下對的。在下只是舉個例子,在下听聞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是以只要琢磨不出一個完美的對子,是不敢來這里亂對的。」程逸風說著也夾了筷松茸,真他娘的鮮香,據說一口就是一兩銀子啊,程逸風的心在滴血。
這道紅梅傲雪用的松茸雖是用松茸干泡發後做的,不過在這沒有味精的年代,大家的口味也沒那麼刁,菌類的提鮮作用已經被廚師充分開發出來,鮮爽入口,誰還雞蛋里挑骨頭去計較一些東西呢。吳峰也是吃得歡。
「那‘桃燃錢江堤’這個下聯他們挑了什麼毛病?你說平仄,我看這就是仄起平收嘛,倒也沒什麼不妥。」程逸風沒主動說香滿樓的人挑了什麼錯,蘇貝只好自己問了。
連格律都不知道的家伙,程逸風也懶得跟蘇貝仔細解釋,「這個不像古體詩,沒有格律等諸多要求,聯中的一些字都是有平仄要求的。香滿樓倒是沒挑平仄的毛病,人家只挑了一處,那就是,上聯湖堤兩字,可以是指西湖,也可以是通用的名詞,只此一處,剛才這下聯就不算絕對了。而且依我看呢,這聯重復了上聯的‘堤’字,也是瑕疵,可若是改成壩之類的字,則又嚴重地平仄不對。不過香滿樓還是給那位才子省了一成賬單。其它還有人對比如‘燈灑錦繡城’的,奈何這個下聯雖然五行對五行,順序卻是亂了,而且也有平仄問題……」
程逸風干脆給小胡子講了很多例子,既展示了自己的博學,又幫錢婉清解了圍。
小胡子倒是沒覺得程逸風博學,「這才是最簡單的一聯,就這麼麻煩,不過這聯也是人想出來的,既然沒人對上,那些第一才子、才女的名頭我看也是虛有其表。至少想出這上聯的那人就比他們強多了。」
听到小胡子夸獎自己,吳峰倒是沒有半分傲嬌。這聯他是改編後世流傳的一個絕對「煙鎖池塘柳」而來。絕對,既可以是無人能對的,也可以是指絕妙的。吳峰更願意理解為沒有絕配的對子,那些已經對上的,也只是勉強對上,不是意境差太遠,就是各種各樣的瑕疵。
「煙鎖池塘柳」改成「煙鎖湖堤柳」,吳峰很是滿意,西湖可比那什麼池塘好多了,池塘只是一個水塘,湖堤則有湖有堤,而且湖堤既可以是通用名詞,又可隱喻西湖。湖堤柳三字,可拆可合,程逸風舉的例子中,那些下聯基本不符合這一點。比如錢江壩,錢江是專有名詞不能拆的。
「胡子,有才與否不是憑一個對子就可以看出來的。」吳峰笑道,「喝酒。」
小胡子也是舉杯,「吳峰,你先對上再來反駁我。」
好吧,吳峰低頭吃菜,似乎是認慫了。
這時有伙計端了灌湯包上來,又提示幾句里面有湯汁,要小心燙,小心湯汁濺出弄髒衣裳之類的話。
「阿姐,這個灌湯包你應該沒吃過吧,我听人說,東京那邊比較流行這個。」
灌湯包子是中華國傳統美食,吳峰某次想吃的時候卻發現偌大的杭州城竟然沒有,查了下小簡百科,說是這個灌湯包興起于北宋,他估計現在還沒傳到江南,要不就是直接時空差異,沒有。
做這個也不是很難,所以吳峰就和廚師商量著蒸了些來解解饞,後來就變成了香滿樓的一道特色小吃。
錢婉清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個,放到碗里,「我也听說,那邊有個王樓山洞梅花包子,自稱東京第一,其形優美,提起像燈籠,放下像菊花,倒是沒有吃過,應該就和這個差不多吧,灌湯包,倒是比灌漿饅頭的叫法好听。」
呃,吳峰無語,這麼長的名字也記得,不愧是才女,不過吃飯說菊花,實在是……
錢婉清夾起包子,剛想輕咬一口,就听吳峰道︰「阿姐當心。」
錢婉清聞言抬起頭,吳峰不等她發問,道︰「這香滿樓的灌湯包又叫咬不得。得講究一定吃法……」
「不就是要小心燙嘛,伙計都說了,還要防止湯汁濺出。」小胡子伸出筷子,飛快地夾了一個,放在嘴邊吹了吹,「好了,現在涼了,我就不信咬不得。」
小胡子慢慢咬下小半個,防著湯汁濺出,卻還是不小心被里面涌出的湯汁燙著了舌頭,趕緊悶了一口酒含在嘴里,又倒了一杯,再悶……頗有些狼狽。
若水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又趕緊掩口。
「還好你吃得慢。皮雖溫涼,里面的湯汁可還燙嘴。」吳峰說著也夾起一個灌湯包,又一手拿過一個湯勺,「胡子示範了什麼叫咬不得,我來示範什麼叫咬得。」
吳峰小心地咬開灌湯包最外層的薄皮一個小口,「第一口咬開個小口就行,為防止湯汁流出,可以接碗或者湯勺。只要不是太用力,湯汁一般不會流出或者濺出。」
吳峰低頭小心地吸了口湯汁,又咬破一些皮,邊吃邊吸些湯汁,等吸光里面的湯汁,才放心地跟吃一般包子一樣隨意地吃起來,盡享軟女敕鮮香。
「吳兄真是見多識廣。」程逸風適時地又拍了記馬屁。
你要是沒吃過虧,能記得這麼清楚?小胡子不屑。他先前出了洋相,現在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心里月復誹。
錢婉清和若水已經學吳峰的吃法享用起美食來。
錢婉清檀口輕啟,香腮微動,看美人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程逸風剛夾起一個灌湯包,隨意一瞥,一顆心恨不能融入仙子那無邊的風情中。手微一顫,本就有些滑的灌湯包直接掉到了一盤鴛鴦卷中,濺起一抹香……
見大家望過來,程逸風尷尬的笑笑。「這包子著實有些滑……」
色迷心竅……小胡子月復誹的對象變成了程逸風。
「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不光做菜滿含哲思,這品菜也能體悟各種哲理。比如這咬不得,它就讓你不得不耐著性子吃,以一種合理的方法吃,就好比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凡事宜謀定而後動。胡子你今天吃咬不得著了道,想必更能感悟一些個道理,以後做事卻是不容易吃虧了。」
「吳峰,說說誰不會啊,你就夠沉穩嗎。想要我服你就把‘煙鎖湖堤柳’對上來。」小胡子頗有些得意,感覺拿住了吳峰的七寸。
「其實我也很好奇這個絕對的答案會是什麼。」錢婉清卻是對吳峰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我也有些好奇阿姐你會對個什麼樣的對子。」吳峰回道。
錢婉清抓住機會,「那我們一人對一個,你不許耍賴。」
「這個,得阿姐先說。」吳峰卻是提了個前提條件。
「其實我也有對過這聯,只是都不太滿意。‘燁鋪海壩桃’,大哥你看如何?」錢婉清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
吳峰還沒說話,程逸風就搶先道︰「海壩上桃樹林立,艷紅欲燃,上聯清冷幽靜,下聯熱烈奔放,真乃絕佳的反對。平仄剛好,五行順序又一致,海壩可指錢江壩,也可作通用名詞,看來托仙子的福,我今天倒是可以省不少銀子了。」
錢婉清卻是不在意程逸風的評價,而是看向吳峰道︰「大哥,你覺得呢。」
「呃……看來阿姐的這個下聯當是‘煙鎖湖堤柳’暫時的絕對了。」
錢婉清嘆口氣,「果然,我就知道……煙可以是虛指愁緒等感情,也可實指,虛實又可結合,實在是妙極。而我的下聯,則缺少了這方面的意境,若是勉強虛指……不說也罷。」
程逸風是知道而不說,若水和蘇貝則是完全沒想到這層,現在听錢婉清說起來,才有些明悟,真不知道這看似才五個字的上聯還蘊含著多少玄機。
若水看向吳峰,卻也不敢直視,「公子,現在婢子也很好奇你的下聯是怎樣的了。」
「怕是要讓若水姑娘失望了。」吳峰一如既往標準地微笑,「絕對就算了,我對個意境聯吧,大家听過就行。燈堆銀漢橋。你可以把繁星滿天的夜空,想像為是點著無數街燈的天上街市。聯系上聯,意境自己想吧。」
「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若水把這首秦觀的鵲橋仙吟誦了一遍,又問吳峰,「公子,不知婢子這麼想可對?若是帶著愁思仰望星空,這天河中的故事,婢子光想起牛郎和織女了。」
銀河在中華國古代又稱天河、銀漢、星河、星漢、雲漢等。所以若水那樣說。至于若水會背秦觀的鵲橋仙,那是因為她看了吳峰寫的《最最遙遠的距離》。
「若水姑娘覺得好就好。說起浩瀚的銀河,故事不少,但牛郎和織女的故事無疑最是令人慨嘆,卻又別有一種美麗動人。」吳峰說著,又是舉杯,也不等別人舉杯,自己先一口干了。
吳峰對的這一聯,除了還是五行對五行,平仄有欠缺,其它也都有不少瑕疵,不過吳峰對的可算是串對,也就是流水對,前後文獨立成句,卻是可以相互聯系,配合成為一種意境。
雖然吳峰沒有對出絕對,程逸風還是恭維了吳峰一番,這次連小胡子也似乎若有所思。錢婉清本來對吳峰隨便對一個意境聯還是有些不滿意,不過看他喝酒時,神色中一閃而逝的傷感和落寞,知道他應該是想起了一個人,便也不好說什麼了。
錢婉清想開口安慰下吳峰,卻見李興昊進來在吳峰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吳峰看向程逸風道︰「門外有徐、梁等四個人,說是什麼四少,你的朋友……」吳峰剩下的意味不言而明,那就是他們想來拼桌,你看著辦吧,反正你付錢。
「想必是徐紀城、梁爾名、彭越、劉銘風四人了。他們四人在杭州也算有點名氣的才子。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程逸風說著又加了一句,「其實我平時與他們也不怎麼來往,就是幾人的父親與我父親有舊……」
吳峰隨意道︰「程公子自己做主就好。反正說起來這頓飯其實也是你請客。」
程逸風有些尷尬地道︰「這四人自稱風流四少,我怕他們唐突了仙子。」
「反正你看著辦吧,他們可不是我的朋友。」吳峰說著自顧吃起菜來。
程逸風有些抱歉地拱拱手,「吳兄,那我去外面和他們說說。」
「你別溜了不付賬就行。」小胡子以開玩笑的語氣對已經起身地程逸風說了一句,心里又加了句,「其實走了也好,痛宰吳峰那家伙一頓更痛快。」
「程兄,我听老僕說你帶了個蒙面美女來吃飯啊。我直接就給他一耳光,這不是胡說嗎。程兄一向潔身自好,只為青韻仙子守身如玉……」門口隱約傳來這麼一番話,後面卻是听不清了。
「這個程逸風,我看也是個風流公子哥,不是好東西,還是白扒熊掌好啊……」小胡子邊吃邊嘀咕著。
吳峰沒听清,也不理會小胡子的嘟囔,而是問錢婉清,「阿姐,你好像沒怎麼吃呢,這是要減肥啊還是香滿樓的菜不合你胃口。」
「我,我有些肥嗎?」錢婉清卻是問了這麼一句。
「吳峰,你要是敢說西府第一美女肥的話,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想要宰了你。」小胡子插話道。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若水幫著吳峰回嗆了小胡子一句。
「你說話別人也當你是啞巴!」小胡子瞬間就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