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旺環顧院子問,「老谷呢?咋沒見出來?」
「在屋里慪氣呢。」谷雨母親說,問道,「艷霞媽在家嗎?好一陣子沒見出來了,身體好些了吧?」她朝堂屋喊道,「他爸,支書找你哩。」
「啥事喲?生恁麼大氣?自己作賤自己。」張春旺說,「她那身體還能上哪兒?一冬都沒出門,老病簍子了,好也好不到哪去。」
谷雨母親說︰「還不是因為小雨參加經濟建設的事,一年下臉都沒放開過,就沒給我和孩子說話,誰說跟誰吵,你不知,脾氣別著哩。一會兒你好好勸勸他,這要憋壞了身子咋辦。」
「穿褲衩時就這樣,別了一輩子。」張春旺笑著說,「就為這事呀,我還當啥大不了的事兒哩,被褔燒的了,孩子恁爭氣,好日子不知道好過,自己給自己找別扭。我一會兒好好勸勸他。」
谷雨父親黑乎著臉從屋中走出來和張春旺打招呼︰「來啦。」
谷雨母親說︰「廚房還得收拾,屋里有茶,你們屋里說。」她回身進了廚房。
「不進屋了,弟妹有事去忙你的吧,我和老谷站著噴會兒話。」張春旺立在院子當中和谷雨父親寒暄著問,「這陣子身體怎樣?老胃病好些了嗎?」
谷雨父親臉陰沉得如曬了半干的老絲瓜,賭氣地說︰「不死就行,孩子不爭氣,要恁好個身體弄啥,跟著淨生悶氣,還不如早死了,你不是也來看笑話的吧。」
「這是啥話,大過年的,咋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誰家過日子沒個家長里短的,心里不去想啥都沒了,別氣壞了身體。」張春旺推辭掉谷雨父親遞過的煙卷,從口袋里掏出一盒不知是何牌子的煙遞給谷雨父親一支說,「抽口煙消消氣。前陣子去外地考察一個村里的支書送了幾盒,據說挺貴的,一盒小百十塊,味道不錯,放在家里一直沒舍得抽,今兒個拿來你也嘗嘗。」
谷雨父親推開張春旺遞來的煙,自己從口袋里掏出一盒便宜的劣質煙點一支說︰「你的煙太好,莊稼人抽不起。」
張春旺收回煙自己點燃說︰「你的脾氣呀,怪不得人家說你,一句話能把人噎死。」
谷雨父親說︰「話噎不死人,氣能憋死人。出去轉一圈花錢沒給咱買個啥好點子回來?」
「你好生氣。」張春旺說︰「哎呀,真是不出去不知道天外有天。以前老以為咱發展的不錯,吃穿不用發愁,家家都住上了新房,日子算不上富裕,倒也逍遙自在。出去一看,就跟不是一個年代一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家那兒工廠一個連一個,家家戶戶洋樓小車,存款幾十萬,村委建得就像廟宇一樣,光裝修花的錢就比咱一個鎮的收入還多,一頓飯就是幾千元,闊綽得很。與人家相比,要飯的都嫌咱這兒窮,說起來人家就笑話咱。娘的,都一樣是人,人家的腦瓜不知都咋長的,恁精恁能,咋發展的。」
谷雨父親不冷不熱地說︰「恁好的飯你咋沒在那兒多吃些日子,還回來?人家的領導能干唄,還能會有啥,不被罵就行。」
張春旺說︰「咋能說這話,咱也沒少下勁呀。」
谷雨父親說︰「人家下功夫是發展,咱下功夫是花錢看人家發展,功夫不一樣。」
張春旺說︰「就沒法和你說,怨不得村里人都不願和你說話,嘴就是刺。」
谷雨父親說︰「不說誰還願理他們哩,你也別來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