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理你就恁麼好。」張春旺抽一口煙細細地品味著說,「好些日子不見你到村頭坐了,整天悶在家里忙乎啥呢?不嫌悶麼?」
「沒本事拿著公家的錢到遠處玩,閑著也是閑著,自個還不在家找個氣生。」谷雨父親說,「村里風言風語,傳得一事巴結,好像孩子真犯啥錯誤似的,明里是說好听話,說這說那夾七雜八,暗里埋汰人,跟罵一樣,得意得要死,孩子回來就像屙他們鍋里了,听著鬧心,哪有心情出門。說來也怨不得人家,自家的小孩兒不往正理混,都管不住,還能說啥,還有啥臉出啥門?」
張春旺說︰「嘴是扁的,舌頭是軟的,還不誰想說啥誰說啥,不往心里擱就是了,值不當這樣。咋沒見谷雨?院子里這是準備伺弄啥?」
谷雨父親無奈地搖頭嘆息說︰「唉,孩子不長進吶。你說在機關工作穩穩當當,風刮不著雨淋不著,工資又不用發愁,咱農村人家,沒親沒故的,出門瞎子一樣,現在弄啥不得花錢?山里長大的孩子,有個工作成個家有口飯吃不就行了,還圖啥?想恁些干啥?不是白搭麼?嗨,最近不知犯了他娘的哪門子魔癥,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我和他媽咋勸都不中,娘的腿非得死擰著一根筋要報名參加什麼狗屁經濟建設,翻經搗鼓搞啥蔬菜大棚,回來也不和家里說一聲,這不是淨生不完的瞎包點子嘛。」
張春旺說︰「孩子長大了,能想著干點事,這有啥不好哩,別人想干沒那本事哩。好啦,別生氣了,氣病劃不來。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能跟小孩一樣,再鬧咋的,還能鬧出個啥花兒來,你不也改變不了麼。」
谷雨父親說︰「事兒沒擱你身上,你肯定不會氣。唉,兒大不由父母了,翅膀硬,管不住了。老話說‘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現在還沒娶媳婦就這樣了,以後還不知會啥勁哩。唉,我也算是看透了,花錢是白養兒子,學白上了,生就一副扒拉子命,命里八兩,吃不了一斤,上不了台面,扶不上牆。人活一輩子還不是看著小孩能有出息,我看也就只能這樣了,也別有啥指望,我實在是泄氣了,幾輩子沒讓人背後說過閑話,咋養個這樣的孬種。」
張春旺說︰「你老腦筋了不是?就你那性格,這種事給你說你還能同意?原來听村里的人七七八八傳得跟著火一樣,我還以為小雨真是犯了啥錯誤了哩,只要不是犯錯誤就好,小雨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想也不會有啥事。和我家洪強比,你老弟和弟妹夠有福的啦,你識足吧。給自己的孩子治個啥氣,對身體不好,病了不還得自己受,想開點兒也就是了。」
谷雨父親說︰「你家有兒有女,這個不中有那個,俺就一個孩子,哪能跟你比,你們都是福命,人恭人敬,一年四季都有人伺候,在外面香的辣的隨便吃。」
「又說不中听的了,孩子多了有孩子多的難處,你是不知道,也愁,多一個孩子多操一份心。」張春旺感嘆道,「你是望著月亮摘星星,這山盼著那山高啊,依我說,你家小雨已經夠爭氣的啦。小雨真要沒考上學,沒有工作,窩在家里啃你們,你不也干看著白瞪眼?你家小雨夠好了,從小上學沒叫你兩口子操過心。你遠哩近哩掰著指頭數數咱這一帶十里八村的,考上學的又有幾個,不就你家小雨一個,老墳里冒青煙,杠頭開花,考了個全國名牌大學,你和弟妹臉上多光彩,全村都跟著沾光,誰人不知道,哪家不羨慕,你嫂子在家沒有一天嘴邊上不念叨,拿著與我家洪強和艷霞比,數落兩個孩子。」
谷雨父親晦氣地說︰「操一次心就把人鬧騰死了,還能操多少心,老臉都掉地下完啦,讓別人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