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嗎?」一進門,雖然隔著一小段距離,穆少白還是發現了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是醒著的。
他幾步走過去,人果然醒著。
正瞪著眼楮,無聲無息的落著淚。
幾乎是立刻心里便難言的揪痛起來,他很希望那默不作聲哭泣的人是自己!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未有過,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索性不理。
「怎麼哭了?」他坐下來半扶半抱的將一動不動的人兒攬在懷中,一邊輕柔的按摩他頭兩側的穴位,一邊心疼的問︰「還疼嗎?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
花好心里空落落的並不想說話,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
讓她怎麼說,告訴這個陪伴了自己一千多個日子的異世少年,自己恢復記憶了?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是穿越時空來的!
太荒謬了!
她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要怎麼告訴他人!
她不說話,穆少白並不計較只是感覺懷中嬴弱的他,似乎一不留神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感覺很不好!
他下意識的收緊了手臂。
懷抱變得狹小,花好被突來的緊窒感憋悶的回過神,她意識到,事情已經不可能再逆轉,沒完沒了的神傷不如選擇接受,去面對。
可是想和做畢竟是兩碼事,一想到從前的父母親人和那些朋友,心里淒然酸楚的便想落淚。
不過她忍住了。淚在眼眶里打了個轉生生的咽下。
她從穆少白的懷中緩緩退開,不著痕跡的拭去眼角的淚痕。
「不必擔心,二師兄我的頭已經不疼了。」她轉過身,亮晶晶的鳳眼含著笑看向身邊的少年。
這一眼,有別于歷來的不經意。
她是帶著兩世為人的眸光看的。
有審視有茫然也有感激。
可能是感覺到了她的微末變化,穆少白仔細看了她幾眼,似乎沒尋出什麼端倪,才松了口氣的說道︰「那就好,一會兒吃了師父新配的藥,好好的睡一覺,明天起來什麼都好了!」說著站起來徑直走到屋內的八角桌旁拿起早已擱在那里的藥碗又走了回來,遞給她,假作嚴肅的命令「快喝!」繃不住轉瞬又恢復了平日里溫潤的模樣溫聲道︰「剛好晾的不那麼燙,喝完了再睡一覺。」
花蕊莞爾伸手接過來。
這些年藥吃的太多,口中的味蕾早已不在意任何苦澀的味道,一仰頭,藥汁盡數吞到月復中。
「好苦!」她咧嘴蹙眉怪模怪樣的做著鬼臉。
雖然知道自己的實際年齡後再作此小兒女之態不免臉紅,可一想到身邊的人為自己憂心忡忡,便顧不了這許多。
如果能博得這人一笑,也算報償他無微不至的關懷了!
穆少白見她听話的喝了藥,看著也沒什麼大礙,仔細的又叮囑了一些諸如睡著了小心不要踢開被子的話,才放心的離開。
一夜無眠,次日,生活依舊無法改變的恢復到沒有恢復記憶時的樣子。
山中的歲月,在修習武技的周而復始中慢慢逝去,猶如之間偶有掠過的微風,轉瞬便尋不到一絲痕跡。
這一日,穆少白被師父白雲帆派來的侍從喚走,花好一個人練完所有的心法,又到了黃昏無限好的時刻。
這樣獨自一人漫步山野林間的機會並不多見,平時總有穆少白的相伴,這一刻,她一個人方才發覺自己竟是如此的寂寞孤獨。
茫茫林海,茫茫異世,她是莫名的闖入者,沒有根系的浮萍。
恍恍惚惚的走著,並沒有用心的記住道路,待到驚覺時,花好已經迷失在無望無際的樹木當中。
暗自叫苦不迭,卻根本辨別不清方向。
原來離開了穆少白,她竟然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
現在該怎麼辦?
她問自己。
沒有確鑿的答案,只好選擇等人尋來吧!
站在一片片不見天光的密林里很害怕,她提氣躍上枝頭,坐下來。
視野終于如願的開闊了。
她自嘲的勾起嘴角,不得不安心靜氣的等待著。
漸漸地,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花好從未在如此漆黑安靜的環境里獨自一人呆過這麼長的時間,越呆越感到四周靜得嚇人,或者說,在一片死寂中,除了風拂過樹丫造成的聲響,她唯一能感覺到的聲音,便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甚至有時候還能隱隱約約听見血液通過血管流向他處的聲響。
想到自己的經歷,想到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慈愛的父母親,想哭,但轉念一想,在這樣幽暗寂靜的地方,哭啼只會平添一種更加恐怖的色彩,不想到時嚇到自己,她吸了吸鼻子,咽下眼中即將奪眶的淚珠。
實在沒什麼事情做,只好繼續發呆,不知不覺,她倚在樹干上睡著了。
光怪陸離的做了一場夢,依稀看見一個奇怪的場景。她見到小小的自己被綁著雙手吊在一個很高的地方,那里的一切很模糊,不過卻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荒涼和一種說不出的驚恐,場景一晃,又不知到從哪多出很多人分成兩幫在爭執什麼,她在人群里見到了一個豐神俊朗器宇軒昂的男子摟著一個哭得肝腸寸斷的美婦,美婦側著臉,只能看見不斷涌出的淚水,這一切很熟悉,不過她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麼時候見過,她看見那個小小的自己拼命的哭,然後走過來一個奇怪的男人,仍然看不清男人的臉,只是覺得那雙黑亮透著幽光的眼很恐怖。男子從懷里掏出一個像短棍一樣的東西,突然毫無預兆的擊向那個哭啼的她。
疼,漫天滿地的劇痛像無法逃月兌的巨網一樣緊緊的罩住她……
花好一聲淒厲嘶喊從夢境中月兌離出來。
醒了仍覺得心有余悸,渾身都是黏膩的冷汗,手還在瑟瑟的抖著。
月上枝頭,點點的月光灑下來,四周已經較之前亮了一些。
還是沒有人尋來,時間似乎凝固了,她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從這種令人絕望的境遇里得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