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本是停了的,路邊空地的積雪起碼有三寸厚。如今,又飄落了下來,暗色的夜空里,白茫茫的一片。
覃霓喝了酒,也不怕冷,反而下車後置身于這涼涼的世界里,渾身說不出的清涼舒適。
雪花在路燈下格外的漂亮,一小朵一小朵,蒙著昏黃盈盈的光亮,更添了夢幻般的色彩。
覃霓心情大好,張開雙臂,仰頭,「大公子,你試試,這樣往前走,好像就會一直走到天上去,好美好美。」
雪花落在她白皙蘊紅的臉頰,她的長發隨著雪花一起翩翩飛舞,風衣隨著她的腳步款款擺動,旋起漂亮的弧度。
好美好美……瞿世桀本就擁有一顆藝術家的心,他俊逸的臉上揚起絕美的笑顏,昏暗的光掩不去他眸底的愛慕和熾熱。
「是不是啊?你感覺到沒有?」覃霓急于找人分享她的喜悅,卻不知,在瞿世桀的眼里,她早已是最美的風景。
听到覃霓的問話,瞿世桀恍然醒悟,收斂著眸光。
這是他弟弟的女人,他們深深的相愛。
每次看到覃霓的時候,這句話就會在他的心里念一遍。
他照著她的樣子仰頭走路,真的要走進了雪花的源頭地一般。
天堂,其實很近。
他的唇角揚起,只要能看到她笑,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啊——」突然傳來覃霓驚慌的叫聲,瞿世桀忙跑上前去,接住她跌落的身體,兩人相抱的姿勢在漫天雪花飛揚的夜色里優雅的旋了好幾個三百六十度。
「踩到一塊冰——」覃霓拍著胸脯,余著的手臂攀扶著他的肩膀,心有余悸,「還好你動作靈敏。」
否則,這麼滑下去,不開花也要扭了腰。
「你沒事吧?」瞿世桀呼出一口氣,竟然,一時愈加收緊了攬著她腰的力度。墨黑的瞳仁里映著她喘息未定的嬌美容顏,兩人的距離近到,他可以感覺到她紊亂的心跳,她口中哈出來的熱氣繚繞在他的臉龐……
這般痴痴而緊張的凝望,覃霓心中一慌,才覺察到這個姿勢太過于曖昧,趕緊的起身。
「沒事,謝謝。」覃霓避開他的目光,笑容有些窘。然後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其實這沒什麼,緊急情況嘛。
她淡定的又將目光轉回去,一笑,「你又救了我。」
她怎會知道,她這一句,更讓瞿郁桀心中有了澎湃之感。他扶著她站穩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嘆道,「下人們太不注意了,竟然讓冰塊留在路中央。」
這要追究起來,的確是個明明白白的失職。瞿宅的規章制度對下人其實很嚴格,覃霓唯恐有遷怒,忙笑道,「是我貪玩,誰料到有兩個傻瓜會仰著頭走路的?」
瞿世桀莞爾,嘴角揚起,彎出俊美的弧度,彎身下去將剛才情急之下丟掉的文件夾撿起。
覃霓微微整理著衣服,心跳,慢慢的恢復了正常的節奏。
剛才一定是錯覺……對,錯覺。
摔暈了頭,以至于眼花繚亂。
瞿世桀利用撿文件的空擋,緩沖掉她留在他身上的溫度,暗暗調勻了呼吸。起身,一貫的玉樹臨風,瀟灑不拘。
「雪又大了。」他感慨道,加緊了步伐。雖然他很想和她在雪地里漫步,可唯恐多待一秒,便會管不住自己的心。
「大少爺,覃姐,這麼晚,都在等著你們呢。」媛媛早得了信在主宅的花廊里等候,兩人便彎過去,拍打掉身上的雪花,然後才進去。
客廳里瞿郁桀,李紈,權叔,shammas正湊合著一桌在搓麻將。枚姨坐在李紈的旁邊,看樣子是軍師。
覃霓先是一僵,隨之瞪圓了眼楮,然後嘻嘻哈哈的跑過去,站在瞿郁桀背後。瞿郁桀的一個呵欠因為覃霓的奔來而囫圇的了結。
目光順帶了過喝她一起進門的男人,眉毛聳起,看不清情緒。
稀奇額,郁少竟然會搓麻將?覃霓親昵的摟著他的脖子。
「老公,手氣怎麼樣?」
都說犯了錯的女人會自覺變得很乖,欲以掩飾其罪行。覃霓便是這號人。這一句老公喊得,旁若無人似的。權叔一張二條沒捏穩,手一抖,棉咚咚的一聲落在里麻將桌上,轉悠了數圈,落定。
「胡!」李紈才想向女兒笑一個,卻被那咚的一晃給吸引住了,笑的合不攏嘴。
「我也胡!」shammas向瞿世桀招了招手,急忙就收回了目光,歡喜的叫道。這可是她晚上胡的第一把牌!
「你也胡了!連七對!」
瞿郁桀還在消化她那一聲嗲的掉了他一地雞皮疙瘩的喚,覃霓便推倒了他的牌,手法熟練流暢。
他挑起眉,沒見她模過這東西啊,怎麼像個老手似的?
不過,他的心里,還是小小的暢快了一下,財神啊,老婆是財神總是好事。
原本,回來是要給她甩臉色的,不過看在剛才那一聲喊的份上,他側著頭,當眾在她臉頰偷嘬了一口。
覃霓才被風吹白的臉,霎時又紅了。
李紈笑的便更開心了。
瞿世桀的眸子驚怵般的一閃,不動聲色的別開臉。
「達令,我也要——」shammas故意打了個顫,然後撒嬌的喊著瞿世桀,將他拉過來,湊上瑩潤的一張臉。瞿世桀很親昵自然的也親了一口,和她擠在一張椅子里,「贏錢了沒?我的公主大人。」
兩人也是卿卿我我恩恩愛愛,甜的掉蜜汁。
只有權叔一個人,心里咚咚咚急鼓亂敲。
「這——」權叔擦汗——其實沒有汗,但他覺得自己流了一地汗。「我這張牌是被覃特助唬下來的——」
他自模的牌啊啊啊啊,冤啊!
「難道,你想賴賬?」李紈眯起眼楮看他,果斷打斷他的自辯。其實,她知道的了,看這小老頭一模到這牌時就兩眼放光——還好女兒出現的及時。
「我不管,我胡了,我總算開胡了。」shammas撅起嘴,說完這一句然後轉向瞿世桀,又是一臉醉死人不償命的笑,「今天辛苦嗎?要不要喝湯?李阿姨煮的羊肉湯太好喝了,又甜又香,我讓她們給你留著呢。」
「公主真會心疼人。」李紈笑道,「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囑咐了我三趟。」
「真的?」瞿世桀笑笑,「那我得喝一大碗。」
媛媛和枚姨便往廚房走,枚姨看著覃霓說,「小霓我也給你盛一碗。」
覃霓點頭,「謝謝枚姨。」
權叔滿臉哀愁,瞟瞟這個,瞟瞟那個,都不是可以講道理的主。嘆口氣,無比哀怨的看著覃霓。
「權叔,數銀子我可以代勞的。」覃霓呵呵的笑著,很是樂于助人的樣子。
權叔默默數出一疊子,心中默默哀唱,贏了錢,總是要輸的。
等瞿世桀和覃霓喝完湯,牌局便散場了。時間也已經過了十點。
覃霓吃的太飽,肚皮都被撐圓了。瞿世桀也一個勁的夸燙好喝,肉很鮮,一連喝了兩大碗。
瞿郁桀架著腿半躺在沙發里,舒展脛骨,姿態慵懶。這一晚上坐的,還真不是一般的累人,打麻將,比打人還累。
「這是我家祖傳的私房菜。」覃霓頗為驕傲的說,「而且只有經過媽咪的手才會有這個味道,我都不行。」
李紈贏了錢,見女兒女婿感情好,瞿家的人也個個好,一直都笑呵呵的,「我的私房菜還多的很,明兒還給你們做新鮮的。」
眾人都高興的說真是有口福了。
閑聊了會,看看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覃霓看著瞿世桀道,「大公子,你把文件給我吧。」
瞿世桀便起身從沙發里拿起公文包,拿出一疊文件給她,覃霓看里面還有,「都給我吧,你晚上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才能頭腦清晰。」
瞿世桀求之不得,感恩戴德,趕緊連整個公文包都遞給了她,「那就謝謝了。」
瞿郁桀眯起眼楮看他們,面色一點一點的僵硬。
Shammas走過去,看著覃霓笑道,「太好了,你不知道,這幾晚,世桀晚上都只睡了不足八小時。」
她有些幽怨的凝著瞿世桀,那目光里的含義——成年人大約都懂得。
覃霓汗,八小時……額,她一般每天都只有這麼多睡眠時間。
自動忽略掉shammas曖昧糾纏勾人攝魄的目光。
瞿世桀僵僵的一笑,拍了拍shammas的手背,「走吧。」
然後目光掃了一圈,一一晚安,便被shammas挽依著進電梯。
覃霓反應遲鈍的補上了一個全身寒栗。
卻又想起,剛才自己進門的那一聲估計也差不多肉麻了別人。不然也不會嚇得老奸巨猾的權叔將自模的牌打了出去。
內心是有些窘的,感覺背後有一道目光不依不饒的盯著自己,覃霓調整好笑姿,回首,「郁,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