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個比較深刻的月份,天空比冬季來得更加明亮,只是氣溫有點高,讓人心里覺得煩躁。我不喜歡七月,可以說我不喜歡夏季,知了聲吵得我難受。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艷陽高照的時候了,醫院開了中央空調,勉強可以說有點涼快,來到病房的時候父親已經睡著了。輕輕地走了過去,父親的呼吸很輕,單薄的身體看不出有什麼起伏,臉色蒼白的看不到一點血絲,兩頰深深地凹陷進去,我有點害怕,父親似乎就要變成一堆骨架,在這里我感受不到任何氣息。我開始忘記父親原先的樣子,原本熟悉的味道也被醫院的消毒液同化了,我只能憑著那僅存的觸感讓我記得我的父親,那個臉上已經長出皺紋憔悴的父親。
回去的時候我去訊問了主治醫生父親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卻也不是很糟糕,如果穩定可以就這樣治療下去,不行就得換治療方案。
回到酒吧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只是這里還是那麼的熱鬧,陸緒還是會來,只是不再找我說話,看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心里覺得有點難過,我想我是失去他了,或許我們本來就談不上有什麼關系。再過一個星期唐七就要回來了,心里又高興又難過,我可以再次見到他,只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心里很猶豫,我渴望有個依靠,但卻怕傷害了唐七,因為他還只是一個學生,他做不了什麼。我多想回到過去,在那個海灘說說笑笑,沒有金錢的困擾,沒有醫院的味道,沒有父親憔悴的側臉,我可以一直賴著唐七,去海灘的時候不穿拖鞋,也讓唐七抱著我下去,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無法再像那時候一樣無憂無慮,我有了我的煩惱,我有了我的生活,我感覺我們已經離得越來越遠。
唐七回來的那天,天氣很好,天空看不到幾朵雲,只是沒有風,知了聲還是那麼的響亮,我沒有去接他,我想我該想好一切,然後毫無破綻的和他說說笑笑。唐七來看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這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看上去是那麼的美好,我總覺得唐七穿白襯衫是最帥氣的,唐七生日的時候我總送他襯衫,如今看他穿在身上,我覺得很幸福。
今天晚上不是很忙,我就一直坐在唐七身旁,听著唐七說著在學校的趣事,其實我很羨慕,從讀初中開始我就一直想象著大學的生活,現在無法體會到,心里覺得很失落,唐七面帶笑容地講著,听的我很心酸。我靜靜地听著,插不上一句話,這個世界似乎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即使無話可說,但我還是想這樣靜靜地听著,我是多麼地想念唐七的聲音,我總是想象著唐七哪天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眼前,如今真實的出現在眼前了,我卻想不出要說的話,或許這樣看著也是一種幸福。
這天領班提前讓我下班,牽著唐七的手靜靜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在路口搖晃。看著前面長長的影子,心里忽然覺得特別特別的難過,我多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回到家,看著唐七遠去的身影,心里的空洞變得越來越大,終于還是忍不住大哭起來,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唐七的好,那像是催淚劑,讓我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我想叫住他,但他的身影已漸行漸遠,我只能這樣看著,我發不出聲來。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想著唐七說過的每句話,想著陸緒最後的忠告,想著父親憔悴的臉,我覺得我已經無路可退,我抓不住的東西有太多,對于這一切,我無能為力。
來到醫院的時候,護士告訴我主治醫生找我,走了過去,看著醫生一臉嚴肅的表情,我冷靜了一下,在對面坐了下來。「你爸的情況不是很好呢。」我心里一緊「怎麼會這樣,不是說治療有效嗎?」「這是不受控制的,我想要改變化療方案了,我想問下你家的經濟情況,是否是這個能力,然後在適當的選擇治療方案。」我愣愣的坐在那,我覺得眼前的醫生就像是一個騙子,過去和我說手術會好的,如今和我說化療會好的,但卻沒有一次實現,我開始懷疑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上次手術的時候不是好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站起身一直看著眼前的醫生。「當初是好了,但也不是完全的保證,像被什麼事情刺激了,也是會導致病情嚴重的。」我知道自己此刻太過激動了,我冷靜下來,讓醫生繼續說下去。「現在你父親身體狀況不好,化療不適合太多次數,先掛些藥水吃些藥,再適量地做些其它的治療,我想先做幾次化療看看。」我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其實我什麼都沒听明白,什麼檢查什麼治療,我一概不懂,我听懂的只有價格,現在好恨自己沒有錢,不然父親也不用住這麼多人一間的病房,醫療藥物也不用總選便宜的,站在門口看著父親安靜的睡著,我沒有進去。
上次看了下存折,已經所剩無幾,我心里很煩,靜靜地坐在窗前,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我覺得我被生活逼得喘不過氣來,拉開抽屜,看著那張精致的卡片,酒紅的底色,金色的盛開著的花讓人移不開眼楮,陸緒兩個字清晰的出現在眼前,我想我是該好好想想了。
早上醒來,看了下手機,才六點半,時間還很早,不用做早餐,人一下子就閑了下來,來到陽台吹吹風,向下望去,唐七蹲坐在門口,心里一驚,趕忙跑了下去。一打開門,唐七正蹲在門口,看到我開門就站了起來朝我笑了笑,心里感到一陣酸疼,踮起腳尖,一把抱住唐七,「怎麼這麼早來,來了也不打個電話。」唐七笑了笑,輕輕地抱住我「我想你應該在睡覺,夏天又不冷,等會也沒事,打電話會吵到你,我想你應該挺累的。」心里很酸很痛,直達四肢,我想我是真的難過了,我多麼想和唐七說我是那麼地愛他,那麼的想他,我想一輩子就這樣陪著他,但直到最後我都沒有說出口,我只是這樣靜靜地抱著他,感受著眼前這個讓我想念的人。
唐七把我送到酒吧的時候就回去了,早上的酒吧人很少,剩下的也是昨天晚上留下的,我只有善後的工作。我就一直站在吧台前,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來到醫院的時候,父親正坐在床上看著書,父親已經很久沒有起床了,他的腳已經腫了起來,整個人卻異常的消瘦,這里的環境不好,人多非常嘈雜,我很想給父親換個病房,但父親總是說這里挺好,人多熱鬧,其實每次來我都只看到一個人呆呆地坐著,眼圈有點紅,大概晚上都睡不好覺。父親是屬于那種特別容易醒的人,有一點點動靜就會醒來,這里這麼多人,睡不好也是理所當然,本來想讓父親在醫院可以好受點,誰知道卻是更遭罪。
來到主治醫生那,听著他說著完全听不懂的語言,然後不斷麻木地點點頭,什麼治療什麼化學名,我一個都沒記住,我只記得他最後的話「你父親身體很差,看情況似乎又休息的不是很好,還是換個病房吧,不然吃不消。」我愣愣地點了點頭,這個想法我很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沒有實施,如今醫生都提出來了,我心里很難過,我決定還是換個病房吧,錢的事再想辦法。
這次去交治療費和住院費,終于把我的存折給清空了,從前沒有發現,現在才知道生活上什麼都要錢,上次手術的時候還要給主刀醫生紅包,現在雜碎的事又要錢,我都有停電停水的沖動了。我只能拿著身上僅存的幾千塊錢來當生活費。
晚上去看父親的時候,他的精神明顯很好,我想他下午應該睡得不錯,這是個兩人的病房,比較安靜,旁邊那人早上的時候已經出院了,所以現在就只有父親一個人。我走了過去,幫父親蓋好被子。「怎麼換病房了?」父親不放心的問了句。我輕輕地笑了笑,伸手握住父親的手「沒事呢,親戚借我錢了呢,你不用擔心呢。」听著我的話父親明顯松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我的手「以後記得要好好孝順你伯伯和叔叔,他們也不容易。」我點了點頭,不想再說些什麼。
回去的時候天很黑,我讓唐七不用來接我,其實我想一個人想想,醫生的話我一直記得,我知道再這樣下去父親確實吃不消,每天的掛的營養品也不是很好,吃的也是醫院的粗茶淡飯,雖然父親吃的越來越少,我還是想讓他吃的好點。路上的路燈孤單地亮著,他們一直延續到家門口,指引著我回家的路。
我沒有開燈,就直接上樓去了,其實有時候黑暗也是挺好的,想著父親擔心的樣子,想著父親釋然的表情,父親已經生病了我卻還要讓他擔心,我真的很不應該。拉開抽屜,看著那張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片,我真的很猶豫,我惦記的唐七的好,但我無法放棄我的父親。最後我還是撥打了上面的電話,沒有彩鈴,很普通的電話聲,過了很久,里面終于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喂。」我忽然感到有點緊張,我感到自己的聲音明顯有點顫抖「我我周末。」電話那頭很安靜,我耐心的等待著,終于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響「想清楚了?」一句簡單的話,卻讓我心覺得很冰涼,其實我什麼都沒有想好,只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沒有人可以幫我。我輕輕地應了一聲,我明顯感到自己的底氣不足。「那明天在酒吧的時候再說吧,我有事。」說完就掛了電話,听著電話那頭的忙音,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