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子抬頭不經意間正好對上一雙促狹的眼,冷冽卻英氣逼人。天,她究竟跑了多少久,又被盯了多久?這次那雙眸子里不再是上次看到的悲傷和憂郁,而是深不見底的玩意兒。皇帝的心思旁人又真正能猜透得了幾分。
可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一雙眼,束子總感到能讀出不同的味道。哦,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束子轉眼掠到福海公公的身影,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是束子記得福海似乎永遠跟在皇帝的身邊,跟在皇帝的身邊也沾了點神氣,束子看不透福海的神情,只曉得這回自己是身陷囫圇,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梁毅先是盯著束子,仿佛在努力回憶些什麼。束子頓時愣著不敢動彈,她該行禮嗎,好想就這樣在皇帝的眼皮下悄悄溜走。束子站得有些發麻,俎上魚肉,任人宰割的滋味算是體驗了。
「哦,朕想起了!」梁毅終于轉過彎來,被遺忘在深宮里的女人太多了,作為皇帝的他,沒必要一一記住她們的名字,即便是有露水姻緣,那也不過是你情我願一場罷了。作為皇帝,不該與他人分享太多的情感,除非遇到真正愛的人。
「昭妃娘娘,快給皇上請安行禮呀!」福海公公催促得嗓門要提到嗓子眼了。接著又在皇帝旁小聲嘀咕。
束子這回馬上反應過來,順勢跪下行了個宮廷大禮,不言一發。束子的頭低得更加低了,真希望皇帝能早點打發她走。
心里越是這樣想越急。梁毅絲毫沒有要放過趙束子的意思。他已經記起有這樣一個女人,是在元妃祭日那日,被自己欽點為昭妃的,當時還引起群臣騷動。想起元妃,梁毅有些不痛快,三年了,媛媛離開自己三年了,雖然曾經試著遺忘,可是越是遺忘記憶越是深刻。
「你抬起頭來。」
束子只能硬著頭皮對上梁毅,又迅速放空思想,讓眼神穿透到遠處宮牆。
梁毅有些失望,方才只是努力抽撥記憶,而今細看,眼前這人並無太大出色之處,姿色頂多只是一般。眉毛彎彎的算過的去,往下看去,鼻子不如王嬪翹挺,嘴巴不如麗妃小巧,特別是這雙眼楮,呆滯黯然,整體神情有些放空,與木頭人般無異。又想方才束子沒規沒距地在宮里跑被自己逮著,也就是像她這樣出身低微的人才如此放肆。
對比下來,王嬪簡直是無可挑剔,那柔軟的身段,不盈一握的細腰,盈盈的走姿,再配上甜美的嗓音,不愧是美人一枚。只不過性子比較冷淡,越是這樣,梁毅越覺得她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段,不過,如此倒是激起他的征服欲。前幾天故意冷落王嬪,好壓壓她的性子。梁毅越想越覺得無趣,吩咐福海擺駕儀鸞殿,丟下束子一人仍然跪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福海公公湊過來道︰「昭妃娘娘,您起來吧,皇上也沒有罰您的意思,而且現在經過的人不多,您趕緊回去吧,免得讓人笑了去。」
臨走前,福海公公有些憐惜道︰「奴才也是宮里的老人了,見娘娘您忠厚老實,奉勸一句話,今後的日子您還是好自為之吧。時間不多了,奴才得趕緊回到皇上那兒,您自個兒保重。」
「公公」束子眼眶有些濕潤,這宮里也有別人會安慰她,她感到十分感動。可是,她覺得好難過,望著皇上一行人漸漸消失在宮牆的轉角處,不禁淚流如水。她難過,並不是皇上不理她,更多的是福海公公的一片好心勸解以及對自己以後日子無法預料絕望。
束子回到自己寢宮外時,守門的小公公眼尖,激動地喊道「娘娘,咱們娘娘回來了!」霎時,庭月飛快奔出來,眼角泛著淚花︰「娘娘,您上哪兒去了,您真的是嚇死奴才了!」
「庭月」束子有些無力地喊著,是的她覺得好累,皇上走後,偌大的皇宮,她站在交叉的路口,四面巍峨宮殿佇立,竟然找不到自己回宮的路,前幾次只能東南西北無法分清,如無頭蒼蠅般亂找,終究是無果,沿著原路返回再找,最後一次也算亂找找對了,束子記著自己在昭然殿門口種的那一棵小枇杷樹,還是前陣子讓斜春問宮人討來的,正是那枇杷樹幫了自己。而此刻真的一步也邁不開了,順勢依著牆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