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地上的枯葉被卷起往著一個方向散開來。
思緒也跟著回來。皇帝沿著宮道慢慢向前踱去，兩邊的柳樹枝干粗糙，被風吹得嗖嗖響，那種聲音不再讓人覺得舒暢，反倒令人難受。
青悠殿的格局是照著元妃在娘家的閨閣設計的，殿旁的一扇小門被人從里推開，走出兩個宮女，歲數不大，約莫十五六歲。見了梁毅後驚得立在原地不敢動彈。她們雖然沒有見過當今聖上，可是這一身明黃色龍袍她們是識得的。
個子高點的宮女立馬拉著另一個宮女一齊跪下，向梁毅叩頭請安。也因為是頭次見到皇上，跪在地上整個人有些發抖。
「起來吧。」他開口道。
「你們是在這兒當值的？」
「回稟皇上，奴婢們是青悠殿里的雜役宮女。」這回開口的是那個子矮些的宮女。
她說著抬起頭望了皇上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去。
皇帝並未與她計較，只是吩咐了幾句便打發她們下去了。宮里的女人真正能見上皇帝面的不多，這種小宮女的心思，他怎會不知，他冷笑著轉身離去。
「喂，你瘋了嗎，竟然敢抬頭盯著皇上看？」
「我哪有盯著看呀，我只是略微瞥了一眼。」那名宮女小聲地為自己開月兌道。
「你膽子也太大了，平日里你不是膽子很小嗎？」
「機會多難得呀，有時候我連做夢都會夢到皇上呢，其實我們都是皇上的女人。」她說得很認真，「能親眼看到皇上我心里就滿足了。」
「得了吧你，難道你還想成為第二個昭妃？」
她沒有回答，昭妃的例子給了很多像她這樣平凡的宮女一個希望，即便這個希望非常非常渺茫，但是心里有盼頭總是好的。
「老老實實地做好宮女的本分吧，皇上不治你的罪不代表下次你也能這樣放肆。"
「••••••」
儀鸞殿
王雁橫終于等來了皇上，嘗過了被皇帝冷落的滋味，她心底也明白日後該好好收斂自己，從而取得皇上的歡心。帝王的心思她怎能猜得透呢。不過還好，上天待她不薄，意外之中竟然懷上了龍子，看來她的時運不錯。她也明白再好的機會是靠爭取的，麗妃兩次三番地暗示著日後皇子出生，要做皇子的干娘，她雖然口上答應著，心底別提有多得意及不屑，想做她兒子的干娘，誰稀罕呀，有本事自己去生一個。
「皇上••••••」她由碧樹攙扶著，慢慢迎上去，她的眼眶里打轉著淚珠子。
「免了吧，你有身孕，日後見了朕不必行禮。」皇帝將她扶起，攙著她坐到茶幾邊上。
「妾身以為，您不喜歡妾身了，再也不會來看妾身了••••••」她嗚嗚地哭泣著，接著道︰「是妾身不好，不該舊事重提的。」她用手絹抹了抹眼淚。
「朕日後會常來看你的，你有了身子可不能再哭哭啼啼的了。」皇帝哄了哄她，她才破涕為笑，這回她更是順從，有了身孕後人也變得豐腴起來，氣色有些紅潤。
晚膳吃畢後，二人聊了會兒。
「皇上，都說懷胎十月，再過七個月，妾身肚子里的孩兒就要出來了，皇上，您喜歡嗎？」
「恩，喜歡。」他不置可否，心里頭卻沒有太大的期盼，日後他的孩子會越來越多的，當父親的心情也沒有了以前的激動和欣喜。
「皇上，妾身頭次懷胎，心里有點怕。」她將頭埋入皇帝的胸膛，小聲咕噥著。
「有朕在你身邊守著，還有這麼多宮里的太醫，你還擔心什麼？」梁毅把弄著她的碎發，拿起又放下，有些無聊。
「不知道，妾身總覺得不安穩。」
「朕再撥八個宮女給你，伺候你日常起居，這陣子，你想吃什麼，想做什麼都同朕講，知道嗎？」
「恩。」她滿足地點了點頭，如果以後皇上一直這樣對她，那該多好。
「哦，太後下午來看妾身了，太後娘娘賜給了妾身兩名宮中女乃娘，說讓妾身好好養胎。」
皇帝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皇子，這次雁妃懷有身孕，太後自是非常歡喜，親自去看望她，一並賜了好多珠寶。
「您瞧，這是太後給妾身的，說是戴著能保佑妾身母子平安。」她從胸口掏出一塊紫玉來，上面刻著彌勒佛，她盯著那塊玉自言自語道︰「太後娘娘平日里喜好禮佛，小皇子真是有福氣，能得到佛祖的庇護和太後娘娘的喜愛。」
「你怎麼知道日後肚子里出來的就是朕的皇子？如果是小公主呢？」
她從榻上支起身子，不解地問道︰「皇上，妾身不明白您的話，難道您不喜歡小皇子嗎？妾身也是喜歡小公主的，只是妾身更喜歡替皇上生下第一個皇子。」
他心里有些不快，他的第一個皇子，在成化二年已經去了，到這個世上不過十天而已，成化三年，皇子的母親媛媛也走了。只能說世事難料。
"朕與你玩猜字游戲，若是你猜對了，朕就會獎賞你，如何？"
「好呀，皇上想讓妾身猜什麼字？」
「五個字，猜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說的話。」
「恩，皇兒會說‘我很想出來’。」雁妃輕撫模著自己的肚皮，滿懷期待地看著皇上，皇上搖了搖頭。
她接著猜，她確實是很想得到皇上的獎賞。「我喜歡這里。」她見皇上還是搖頭，不免有些泄氣。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要好好的。」
結果她一次也沒猜中，現在她不去想所謂的賞賜，她最想盡快從皇上口里知道答案，「妾身實在是猜不出，皇上，您就和妾身講吧。」她撒著嬌，微嘟著小嘴，不肯罷休。
「你有一次快要猜中了，只可惜差了一點點。」
雁妃哪里受的了皇帝講半句話吊人胃口。
皇上雙手墊在腦後，靠在玉枕上，好像是累了，他閉上了雙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吐出這五個字‘我討厭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