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姊妹倆從清風寨集上一回來,就一頭鑽到屋里不出來了,還關上門。兩人在干什麼呢?除了欣賞她們從集市上買來的新衣服以外,還能干什麼呢?兩人把各自買來的衣服從塑料袋里的撐子上拿出來,放在床上,擺正,拽平,看款式,驗質量,欣賞著,指劃著,相互比較著,評頭論足著。最後,又放到身上比看著,不過癮,干脆對鏡子穿上,拽這里,拉那里,看前身,瞧後身,既顏色適中,又大小合體,那神采,那心情,像灌了蜜。文秋腳蹬一雙白色的旅游鞋,黑亮松緊性極強的腳踩褲,清楚地勾勒出她那充滿青春魅力的臀部、腿部。上身是一件紅色的蝙蝠衫,苗條、大方、漂亮、朝氣蓬勃,一股子學生氣。文清也換上新買的料子褲,套上黃色的馬甲褂,把粉紅色的襯衣領翻在外頭,扣著扣子,無意間看著文秋神采飄逸的樣子愣住了。那是羨慕和嫉妒的目光。羨慕和嫉妒兩者是並存的。「姐,你看漂亮嗎?」文秋獨自欣賞著,來了一個漂亮的旋轉,歡快地跳起了大概是印度舞蹈吧,嘴里還不時地打著節拍。文清在羨慕和嫉妒中轉入了沉思。「哎,姐,你咋拉?想啥呢?」她一邊跳著一邊抽空問道。「啊,沒啥、沒啥。」怎麼嫉妒起自己的小妹來了?她扣上最後一個扣子,有趣地笑了。文秋沒有再刨根問底。「姐,馬要鞍,人要衣裳,這話一點不假。一打扮,就是比原先漂亮——好看!」她還用優美的舞姿炫耀展示著身上的衣服,仿佛舞台上的時裝模特兒。「是。你穿上這身衣服是比原先漂亮了,好看了。這樣走出去,叫媒婆踫上,肯定來給你提親。」她開玩笑地胡謅道。「好啊,姐,拿我尋開心!」她收住舞步,幾步過來,兩手在文清身上嬉戲地胡亂撓起癢來,「看你還胡說不胡說!……改了不!啊?……」兩人開心地嬉鬧著倒在床上,翻過來,滾過去,追趕著,撓癢著,文清笑得話說不清楚地求饒著。鬧累了,兩人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對臉看了一眼,又笑了。一會都站了起來,整著衣服。「我差點沒上來這口氣。」文清擦了擦笑鬧得就要淌淚的眼楮。「以後看你這張嘴還發不發壞!」「我再也不敢了!」整好衣服,一抬頭,文秋看著姐姐文清被她這才立在大鏡子前的苗條、挺拔、韻致的外形一下吸引住了。她從來沒有注意過她有如此無與倫比的形象!她的注意絕不是文清今天新買的套裝所引起的。這是她的一大發現。女人就是在不斷地打扮完善自己,同時,也在發現著自己與人們相互比較的不足。文清雖然沒有文秋的時髦、灑月兌,但是她的苗條、勻稱、亭亭玉立的身段是文秋所不及的。也同樣是文秋羨慕的。她的羨慕是單純的,絕沒有成熟女子那活潑、豐富而又充滿浪漫色彩的聯想。她並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她立即直截了當地說了,「姐,你知道嗎,我在為你感到難過——」「你是你,我是我,干嗎為我感到難過?我有啥事讓你這麼難過的?」文清並沒有放在心上,離開牆上的大鏡子,目光和精力依然集中在自己穿著的新衣服上,走了過來。「你長得這麼漂亮,可就是天下沒有讓你滿意的男人。這太不公平了。」「還漂亮呢,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再長就長皺紋了。」她漫不經心地又略帶一絲傷感地說道。文秋感到了她的情緒變化,沉默地看了看她,注入了一絲認真,繼續說道︰「姐,叫我說這事怨你。」「怨我?怨我啥。」她自嘲地一笑,顯示出對她這種說法的不以為然。「當然怨你。人家李二柱看上你,可你就是拿架子,撂臉子,偏不理人家。不怨你怨誰?」「別提他!一提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說話,氣就來了。接著,她臉上就布滿了忿忿然的陰雲和冷漠。「咋,嫌他沒給你買衣服?」她瞧著她的臉,故意把兩個人往一塊拉。「誰稀罕!」「姐,別逞強了。人家李二柱給你買,你嘴上說不要,說不定心里巴不求得呢。不過,你穿上這身衣服讓李二柱看見了,他肯定喜歡。」「他喜歡不喜歡的沒啥關系,我穿新衣服不是給他看的!」她的話依然帶著那種倔擰的火藥味。「那你給誰看的?」「給誰看也不給他看!」「咋,因為你穿新衣服,難道說叫人家拿口罩把眼勒上不成?」文秋白了她一眼,「不講理。」「當然!」「還當然呢。你穿新衣服,人家看看就不行?也太霸道了吧。」「就是霸道!用不著他給我瞎指劃!」「好吧。看來,我磨破嘴也說不動你這個鐵石心腸,不說了,不說了。唉——,我看你是沒救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你就撐起眼皮瞪起眼珠子捕拉著找吧,挑吧。」文秋慢腔慢調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拾掇著床上換下來的衣服。文清還要說什麼,院外傳來羅青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