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次見到子健,女乃女乃仿佛變了一個人,雖然每天都躺在床上,但是她總是樂呵呵的。她心里清楚,她快要走了,她要去老頭子那兒去報到了,孫女兒領來個這麼硬朗帥氣的小伙子,她在有生之年也就很滿足了,她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了。她也想著自己能夠多活幾年,能夠看著孫女兒結婚生子。可是,這麼大歲數了,拖著個病怏怏的身子,自己遭罪啊!年輕人還要跟著陪罪,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也不用再受兒媳婦的氣了。經過爸爸的奔走,安憶的工作也有了著落,是到渤海中學當一名老師。找到了工作,安憶的心里也就穩定了下來,她終于可以專心的侍候女乃女乃了。她想著女乃女乃要是再活上個十年八年的,自己能盡盡孝心,那該多好啊!可是,總是事與願違,女乃女乃的病在輕了幾天後,又加重了。她吃東西很少,總是迷迷糊糊的,說些「我看見你爺爺正在房梁上等我」等等之類不著邊際的話,有時還會大聲的罵,也不知道她罵的是誰。偶爾,她會清醒一會兒,但是這樣的時候已經是很少了。看著糊涂了的枯瘦如柴的病入膏肓的女乃女乃,安憶真是一籌莫展,爸爸總不在家,她真有點兒害怕。只好去後院喊繼母,繼母十分不情願的來到了女乃女乃的院子里。她先是一只手掀開門簾,另一只手捂著鼻子,探頭往里面看了看,並沒有進,只是站在外邊,對安憶說︰「你女乃女乃快不行了,你再照顧她幾天吧,我還有一大堆事情沒有做呢!她是你女乃女乃,你照顧她也是應該的。」說完,就走了。安憶心里很難過,自己再怎麼說還是個孩子,面對這樣的境況,就是大人也會有點慌呀!可這個繼母卻是一種「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神態,好像這事兒與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真是太自私了!看你有沒有老的那一天!安憶憤憤地想。「吱呀」一聲,大門開了,安憶扭過頭,原來是爸爸,自從女乃女乃病倒後,爸爸也憔悴了許多。爸爸是一個孝子,可是他又把學校里的工作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爸爸,你請個假吧!我怕女乃女乃……」安憶的話還沒有說完,爸爸打斷了她,不說了,不說了,爸爸知道這些天委屈你了,我已經把學校里的事情處理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從這一天開始,安憶和爸爸一起照顧女乃女乃,他們每天都要做著同樣的事情︰打掃衛生,噴灑84消毒液,為女乃女乃翻身,洗被大小便污染的衣服和床單……女乃女乃這個80多歲的老人,也在同死神做著艱難的斗爭,她已經不能夠吃任何的東西,每天就靠打點滴來維持生命的氣息。她的臉上瘦的嚇人,眼窩深陷,嘴巴張著,手臂也變得僵硬,已經不能自由活動,仿佛一支燃盡了最後一滴油的燈燭,生命之火隨時都可以熄滅。安憶看著女乃女乃,心也一點點的沉下去,沉下去……生命就是這樣,當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們也在一天天的向死亡邁進,生老病死,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任誰都無法阻擋。12月的一天,女乃女乃嘴里喊著「憶兒」兩個字,僵直的舌頭已經使她無法自然的發音,但是安憶還是听懂了女乃女乃的話。她呼出了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平靜而安詳的離開了守護了她近5個月的安憶……女乃女乃出殯那天,安憶哭得昏了過去,她無法忘記女乃女乃所帶給她的一切,女乃女乃的音容笑貌仍然在眼前浮現,女乃女乃溫暖的話語依然回響在安憶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