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麥收,雪蓮下了班後都能多多少少的幫一些忙,今年不一樣,她在小姨夫公司工作,有許多事物要打理,走不開。媽媽少不了要罵,尤其是最忙的那兩天,本來老太太罵人是罵慣了的,女兒不能來幫忙,她不考慮是女兒工作在身,回不來,而是覺得兒媳婦給女兒找的啥工作,好長時間才能來一次,還不如在紡紗廠那會兒,能常見到她。懶
老太太一邊收拾麥子,一邊就嘀嘀咕咕的罵開了︰雪蓮這個死妮子,城里有那麼好,躲在那里不願意回來了?哎喲喲,過個麥,快累死我了,也不知道回來給我幫個忙,讓你嫂嫂給騙了!你說這兒媳婦也是,自己一 稀屎還擦不淨呢,還管別人的事,明擺著這是利用人嘛!要不是俺雪蓮幫她,我看她姨夫公司就沒人干了!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啊!雪蓮在家干得好好的,非把俺給拉去,俺還得在家找對象呢!要是找不著好對象了就得賴她!
老太太罵罵咧咧的,老頭子也不管她,反正他知道,老太太就這脾性,一輩子了,他已經習慣了。
只是這事兒實在是太冤枉了雪蓮了,她沒有婆婆想象的那樣卑劣,是在利用小姑子,她只是覺得雪蓮有一肚子的學問,呆在家里太虧了,她只是想幫幫她,希望她的將來能過得好一些,如此而已,她哪有那樣的壞心眼,故意的去利用婆家人來幫助娘家人?蟲
婆婆連著罵了幾天,好歹地里的活兒也干完了,婆婆終于閉了嘴,不再罵雪蓮了,其實她罵的也不是雪蓮,只不過是借罵雪蓮,來暗罵兒媳婦罷了。在婆婆眼里,兒媳婦就是一個書呆子,沒腦子,罵她,興許她都听不出來呢!
麥子收進家,玉米豆子的種在地里,光等著莊稼出苗,天上下雨了,地里的活兒也暫時告一段落。婆婆這個時候又開始對孫女兒上心了,她一天要往安憶屋里跑好多次,只要一見安憶抱著她,她就會雷霆大發,覺得媳婦兒會抱壞了她的孫女兒,因為她太不相信安憶了,就她那個書呆子樣子,能拉巴好孩子,我還真是不信!要是她不小心,給弄折了胳膊和腿的,我饒不了她!雖然這次她給俺生的不是孫子,可好歹也是俺白家的骨血,是俺白家出生的第一個娃,俺得好好的照應她!招弟,招弟,嘻嘻,俺老頭子就是會起名字,趕明兒這招弟一定能招一個弟弟來!你看她尿尿,都和別人不一樣,像個男孩子,尿的高高的,尿出去好遠!還有,你看這肚臍眼兒,中間就是一顆豆子形的,下面生孫子的面大;如果是花兒形的,就一定是個孫女兒。可是,它中間明明就是一顆豆!
嘿嘿,你別說,老太太雖然只字兒不識,論起生活經驗,卻自有她的一套理論。
麥收過後,家里不太忙了,公公就計劃著要翻蓋一下西屋,因為這西屋確實有年頭了,連牆體都裂開了,不翻新,確實是不行了。就給兩個兒子打電話,听了老爸的吩咐,兩個兒子自然是不敢怠慢,各自拿出四千元,翻蓋西屋。
有了錢,事情就好辦得多了,買來磚,石頭,水泥,石灰,找好蓋屋班,說開工就開工了。婆婆整天在家里跑來跑去的,安憶再也不敢抱一下女兒了,怕婆婆守著這麼多的人會和她說難听的話,那樣就太尷尬了。
在這樣的家庭里,如果說安憶的內心沒有任何的壓力,是不可能的。她是一個孝順的人,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留下來的光榮傳統,更何況自己出生在一個教師之家,她不能做出任何有違道德的事。她始終認為,溫良恭謙讓是一種美德,自己在各方面都要嚴格要求自己,力求使自己成為一個人見人夸得好兒媳,好嫂子,好弟妹。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她常常在家人面前對錢表現得滿不在乎,為的是怕他們娶了兒媳婦,就覺得失去了兒子;她常常會在家人對她說了難听話的時候,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為的是怕他們內心有一種愧疚的思想;而她自己,也常常是在他們說了難听話之後,不去跟他們爭吵,不去為自己辯解;她盡量的用溫和的聲音對他們說話,盡量的考慮說話時的遣詞造句,不去傷害他們,盡管自己內心很痛苦,很難受,她都在極力的忍著。她知道自己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擁有婆家人的認可,為了自己能擁有一個溫暖的生活環境,也為了自己的婚姻。
不知道是內心的壓力太大,還是天天不能有很好的休息,安憶的牙痛了起來,直到半邊臉都腫了。姥娘說︰「您嫂子,你快快去醫院看看吧!是上火了,牙疼不是病,疼起來不要命。我先給你看著點孩子,你這就去吧!」安憶很感激姥娘的關心,覺得她真是一個慈祥而又善良的老人。安憶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受不了了,疼痛已經折磨的她吃不好飯,睡不好覺了。曉魯不在家,只有自己一個人去醫院了。給婆婆說了一聲,就去看病了。婆婆在家卻又嘮叨開了︰媳婦兒又去看病了?真是一個藥簍子,病憨子!從進了家門,就在看病,不是這病,就是那病,不知道哪里沒燒好香,就娶了這樣一個病怏怏的兒媳婦!咱村里那麼多人,也沒見誰家媳婦經常去醫院看病,別看是個老師,我還真是不稀罕!人家沒吃皇糧沒有工資的不也照樣過?哪像俺家,娶了個上過大學的兒媳婦,表面上看著怪光鮮,實際上卻是病秧子一個,真是煩人哪!
安憶的臉腫的半邊都高了起來,別人都看著心疼,唯獨自己的婆婆不但不心疼,反而心生厭惡,覺得媳婦兒就是配不上他們家,看看俺曉魯,長得粗粗壯壯,高高大大的,是個拿得出門去的人,可一想到這媳婦兒,就心里覺得寒酸,你看那瘦猴樣兒,不知道村里人是怎麼在笑話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