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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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了。
迎春花又開了,雁海湖的冰像風干的年糕嚓嚓的開起了大口子。
翟茹新去年開春時就想著重游雁海湖。沒時間。現在,全公司一千號人要在二月底前完成考核、定員、定崗工作,更抽不出時間。
有兩件事一直耿耿于翟茹新心里。一樁是田芫詩一直沒有來上班。算算,已超到十五天了。前日,吳芝梅問咋辦?翟茹新說按《職工獎懲條例》辦。吳芝梅說田芫詩的丈夫從東河縣調任市經委主任助理。翟茹新說,那又怎樣!總不能因為她老公調市里,她就可以曠工嘛!吳芝梅說,你的意思是就按規定除名?翟茹新說,廢話!另一樁是人稱‘聞喇叭’的聞先艾悄無聲息,這令翟茹新覺得不正常。‘聞喇叭’的崗位是業務員,工齡28年。按《人事和勞動工資制度改革方案(試行辦法)》里的考核評定標準和比例,她可能定為二級業務員。二級業務員的崗位工資220元,加上工齡補貼,中專知補,合計253元。‘聞喇叭’原工資295元,相差42元。翟茹新心想,他‘衛叉嘴’才少了13元就暴跳如雷。她‘聞喇叭’少了42元卻不跳也不鬧?怪事!眾所周知,‘聞喇叭’和‘衛叉嘴’歷來是你呼我應,一個搖旗,一個吶喊。這次他倆怎麼了?‘衛叉嘴’又為何乖乖的听顧青山的話,還給肖富國賠禮道歉?翟茹新想了好一陣,感覺到這里面一定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心里說,是禍躲不過!于是,決定一切按計劃、按步驟開展。
如果從職代會第三天算起,田芫詩連續曠工天數已達二十三天了。吳芝梅背著翟茹新去了趟田芫詩家。田芫詩說,除非她姓翟的親自來請我。吳芝梅沒有把田芫詩告訴翟茹新,帶著建議的口氣說,我這里有田芫詩她愛人電話,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愛人?翟茹新白了吳芝梅一眼說,你通知一下,黨委委員馬上到我辦公室開會。
會上,翟茹新說,田芫詩累計曠工已達二十五天。剔出七天節假日,也達到了除名。……
會議以六比一的表決方式決定給予田芫詩除名處分。
顧青山心情沉重地回到辦公室,仰靠在椅背上。這是他第一次以棄權的方式放棄了作為黨委委員的權利。他回憶著翟茹新說‘六比一,通過!’時表情和聲音。那麼冷酷無情,那麼鏗鏘有力。那表情,那聲音隱含著對他不滿,也是對他的惱怒。他清楚,他與翟茹新之間的那條鴻溝又被他自己掘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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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莊回到郎州後給翟茹新打了個電話,大致說了于小筱的安葬情況。翟茹新很想見康莊一面,听他說說詳細的過程,但最近事太多,便放棄了。
四月十號是郎州國貿大廈百貨公司發薪日,各部門下午都從財務部領出了工資。因為是工資改革後的第一次發薪,翟茹新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五點半。批發四個部門,儲運部的負責人首先抱著剩余的工資到財務部,說有的職工拒領工資。接著,基建辦、後勤部的負責人也將剩余的少量工資拿到財務部。李家橋商店也出現少數職工拒領工資的現象。翟茹新獲知情況。心想,要出事。于是,抓起電話打總經辦,叫解萬平通知公司領導班子到她辦公室開會。
很快,解萬平走進翟茹新辦公室,說顧青山不在辦公室里,打傳呼也不回。翟茹新說,再呼!
解萬平一連打了幾個傳呼都不見回電話,告訴翟茹新。翟茹新大叫一聲,再呼!回電話,叫他無論如何一定要趕回公司來。
解萬平又一連打了幾個傳呼,還是不見回電話。便到翟茹新辦公室說,可能人機分家了。翟茹新看了看表。六點差五分了,便宣布開會。
五個人都感到事態嚴重。
譚慧珍直言不諱說,我認為是有預謀的。翟茹新也有同感,但暫不表達,只說,你們認為呢?湯麗和吳芝梅都認可譚慧珍的說法。林躍進說,結論是不是下早了點。績效工資還沒有算出來,老職工拿到手上的工資普遍下降這是事實。有情緒,賭氣不領工資,這也在情理之中。我看過一篇報道,有一家單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我的意見是先調查,後定論。沈再埋頭記著筆記,樣子比一旁的秘書還秘書。翟茹新瞥了他一眼,也不想為難他。便說,明天分頭做工作。我和譚慧珍去倉庫,批發那兒顧青山負責,基建林躍進,後勤吳芝梅和沈再。商場、李家橋,湯麗自己去做工作。
解萬平破門而入,一臉緊張說,領導!蔣國林說,倉庫職工現在還聚在倉庫不肯下班,他不知道咋辦。翟茹新一怔,厲聲道,你在說一遍。解萬平重復了一遍。翟茹新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便有點緊張起來。怎麼辦?她看了一眼表,六點過一刻了。想想,只有去倉庫一趟。起身說,走!去看看。譚慧珍馬上制止道,領導!你千萬別去!那些人,我了解,弄不好會出大事來。翟茹新說,總不能坐視不管嘛!
葉子祥出現在門口,神情緊張,說他也听說了倉庫那邊的事,問要不要把保衛部的人集中起來?譚慧珍對翟茹新說,我打個電話問聲老蔣。邊說邊起身走了出去。翟茹新目睹著譚慧珍高大的背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譚慧珍很快便回來,說,蔣國林說他正在做他們的工作。他也叫我們別去。我覺得,領導!我的意思是我去一趟。畢竟我和他們一樣都是老百貨公司的人,好說話點。翟茹新說,行。你馬上去。
沈再斌仍埋頭坐著。翟茹新斜視著沈再斌。心里說,困難面前一個女同志都敢挺身而出。你一個男人,一個分管領導卻畏首畏腳,實在是令人生氣!哼!等處理完這件事,我就馬上召開臨時職代會,讓你……干什麼呢?她一下還真想不出個拿沈再斌咋辦的辦法來。
譚慧珍趕到倉庫時聚集在倉庫的職工剛散去。她向蔣國林了解情況。蔣國林說他做了好一陣工作,告訴那些職工,等績效工資下來後加上拿到手上的工資保證不會比以前少。譚慧珍疑惑地望著蔣國林和肖富國問道,他們就散了?蔣國林說,他們商量了一陣子,問我說話算不算話?我拍胸打肚,他們才散去。譚慧珍又問了些其他方面的情況。
幾個人走出倉庫大門。譚慧珍突然說,你們先走,我給我家老崔打個電話。
譚慧珍返回倉庫,進了值班室。值班室有兩個老同志在閑聊。譚慧珍吩咐道,你們去把地上的煙頭垃圾掃一下。兩個老同志便拿著掃帚鐵鏟出了門。
譚慧珍抓起電話打了個翟茹新的傳呼。然後,走出倉庫大門。見蔣國林等人走遠了,急忙又返回值班室。
電話鈴聲很快就響了。譚慧珍抓起電話說,領導啊!大部人都散了,你就安安定心在家休息吧。翟茹新說她還在辦公室。譚慧珍‘喲!’的一聲說,都這麼晚了!翟茹新說,我等你回來。譚慧珍說,不用!你放心吧!我還想在這兒在多呆一會兒。具體的情況,我明天一早向你匯報。翟茹新說,那就有勞你辛苦了!譚慧珍說,應該的。翟茹新心里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湯麗和吳芝梅都在翟茹新辦公室門口站著。听到翟茹新掛斷電話,敲了兩聲門。听到翟茹新清脆的聲音︰請進!兩人對視一眼,推門進去。
吳芝梅問倉庫那頭怎麼樣?翟茹新說,譚慧珍已經搞定了!湯麗和吳芝梅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吳芝梅說,走,今天我請客。翟茹新也想放松放松。便說,叫聲譚慧珍。湯麗說,到飯店再打她的傳呼。
三人走出國貿大廈時,翟茹新叫湯麗去給何普賢打個電話。
湯麗出來後,後面跟了個尾巴。
到了飯店,湯麗就去呼譚慧珍。
譚慧珍這時已從倉庫大門出來,正走在路上。此時,天已經茶黑。她看見一群人朝自己方向走來,急忙閃在一邊,躲在一輛大貨車身後。
一群人走近大貨車時,譚慧珍听見‘衛叉嘴’嚷著,日你的媽!老子們百貨公司的人也不是好惹的!‘聞喇叭’罵道,媽×的!要讓這個婆娘下不了台!突然,響起‘噓’的一聲。胡超輕聲道,鴉雀鴉雀!
胡超是倉庫的核算員,素有‘參謀長’、‘智多星’、‘狗頭軍師’等多個褒貶不一的綽號。解萬平見他瘦瘦的又戴著副黑邊眼鏡,便說這些綽號都起得不好,另起了個‘刁德一’的綽號。
譚慧珍心里咯 一下。她知道,這幾個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事。心里說,不好!要出事!
譚慧珍走出大貨車大步朝大路走去。邊走邊想,他們這個時候到倉庫干什麼呢?難道!她想起前年這些人大鬧市商委的情形,心里緊張起來。心想,他們會不會明天又去市商委鬧事啊?她想打個電話提醒翟茹新注意。可心里又不能肯定他們明天會真的去市商委鬧事。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不打的好。正走著,傳呼機響起來。她馬上走到一家副食店前抓起公用電話。
那頭,湯麗說,譚姨媽呀!領導叫你過來吃飯。譚慧珍一邊問在哪里?一邊思考著該不該去。從譚慧珍進入領導班子後與湯、吳二人關系親熱多了。
湯麗說了地方。譚慧珍覺得,還是不去的好。便說,不好意思!湯娘娘!你告訴領導一聲。今天是我老公公生日,來不了。
湯麗告訴翟茹新。翟茹新心里十分的過意不去。
湯麗剛坐下,傘賽花說,領導!剛才有些人跟何大哥說話嗲聲嗲氣的。何大哥!我給你說嘛,……傘賽花裝模作樣的一邊做著動作一邊學著嗲聲嗲氣的腔調。湯麗呼的站起來伸手去抓傘賽花,傘賽花‘啊!’的一聲尖叫。緊接著‘ ’的一聲,人與鐵椅翻落在地上。翟茹新大笑不止。這一笑,似乎把白天的緊張和憂慮全給沖淡了。
幾個人停住笑後,翟茹新說,吳芝梅!拿瓶紅酒來。
飲著酒,翟茹新的傳呼機響起來。她立刻去吧台回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胥岩說,翟總啊!我胥岩。我剛出國考察才回來,想和你見個面。翟茹新說,沒時間。胥岩說,我這次專門考察了沃爾瑪和家樂福,帶回了不少資料。翟茹新說,你一個搞建築的,干嘛考察起零售業來了?胥岩說,為你呀!難道你不想听听,不想看看這些資料。翟茹新一听便動心了,說,那好!你現在在哪里?胥岩說星巴達歌舞廳。翟茹新听說過星巴達歌舞廳。豪華、氣派,一般人不敢踏入。于是說,行。我半個小時後到。
翟茹新回到飯桌說,湯麗!一會兒和我去趟星巴達歌舞廳。傘賽花大叫一聲,星巴達歌舞廳!我也要去。翟茹新看了看吳芝梅的裝束。吳芝梅也變得洋氣了。便說,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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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達歌舞廳門前燈火輝煌,熒光燈閃閃爍爍。幾乎,全市一半的高檔轎車匯聚于此。
大廳里,那紫光燈,那一條條旋轉的光柱給人以朦朧、燈紅酒綠的‘夜上海’感覺。一曲徐小鳳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縈繞在大廳里,讓人覺得溫馨而又充滿了纏纏綿綿的詩情畫意。
四個女人在咨客的帶領下走進交誼舞廳。
胥岩一直近乎望眼欲穿地望著大廳的門。見翟茹新帶著三個女人來。一愣,心里便有幾分掃興。
如果單從跳舞的的角度胥岩是歡迎湯麗的。湯麗跳交誼舞的水平幾乎達到了專業,兩人跳過幾曲,很默契。但是,傘賽花不但漂亮,還年輕。她的那張臉隨時都洋溢著快樂和活力。這就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年輕。胥岩第一次見到傘賽花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女人*旺盛。吳芝梅雖說不上漂亮,但矜持,透著很濃的知識分子的味道。于是,胥岩心里打起了*一下這個知識分子的主意。這樣一來,幾分掃興便蕩然無存了。
翟茹新覺得胥岩今天格外的標致。一身雙排扣皮爾卡丹深灰色西服、皮爾卡丹領帶,就連領帶夾、皮鞋都是皮爾卡丹牌子的。他這一身,可以說代表了當今男人的時髦與奢華。
服務生推著餐車過來問需要點什麼?胥岩說,只要你車上有的全上。人頭馬兩瓶。翟茹新趕緊安民告示,我們才吃完飯,……胥岩說,我從來要酒不要飯。翟茹新笑道,知道你能言善辯!胥岩瞪著翟茹新道,不會吧!然後,嘿嘿的一笑,又說,兌‘雪碧’不醉人。翟茹新听說過在歌舞廳喝洋酒是兌著飲料喝,但沒喝過。但裝出老練的樣子說,喝多了也醉人。胥岩說,看來翟總常喝?翟茹新說,偶爾。胥岩說,醉過?翟茹新說,沒有。胥岩說,可惜!我咋沒那個福分呢!翟茹新白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翟茹新今天外穿一套鐵青色的西式制服。坐下後,她覺得自己的這身裝束過于拘謹,與環境氣氛不協調,便解開了上衣鈕扣。這一來,便露出了淺紫色淺口T恤衫,突出了金晃晃的項鏈和白白淨淨的胸脯,自我感覺稍微協調了點。
洋酒和飲料端上了台。胥岩向服務員要了紙筆寫了一串號碼,遞給服務員說,給我打個傳呼。你就說,叫他帶兩個人過來。
傘賽花吞下酒大聲嚷道,耶!味道不錯呢!像冰果露一樣。翟茹新‘嘖!’的一聲,瞪了她一眼。扭頭問胥岩,你帶回的資料在哪兒?胥岩說,在我車上。翟茹新說,能不能拿來?胥岩眨著眼楮盯住翟茹新的眼楮。翟茹新瞪眼道,看啥?胥岩不吭聲,繼續盯著翟茹新的一雙眼楮。翟茹新罵道,你有病啊!胥岩說,你沒戴紅外線眼鏡嘛?翟茹新覺得胥岩問得莫名其妙,不理睬他。胥岩又問道,你是不是屬貓?翟茹新反問道,有屬貓的嗎?胥岩說,你一沒戴紅外線眼鏡,二不屬貓,你看得見那些芝麻大的英文嗎?翟茹新反應過來,說了句,墨索里尼!胥岩說,走的時候我送你,負責給你提到家。翟茹新說,我有車。胥岩說,我給你提到車上,總可以吧!
一曲《濤聲依舊》歌曲的前奏響起。胥岩站起來叫了聲,翟總!請!
歌綿綿,舞翩翩。翟茹新沉醉在柔柔的燈光下,沉醉在音樂的美妙感覺里踩著中四步節拍,隨著胥岩的提示前進、後退、轉圈。
胥岩問,你喜歡這首歌嗎?翟茹新說,還行。胥岩說,我特別喜歡那句,我‘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翟茹新說,我不喜歡這句。我喜歡‘讓它停泊在楓橋邊’。兩人對視一眼,笑笑。
胥岩叫來的三個人中其中一人是‘華創’集團方面分管‘國華裝修公司’的副總經理蔡元雲。蔡元雲與湯麗、吳芝梅都認識。
音樂緩緩,像潺潺溪流漸漸消失在山谷里。胥岩一伸左手臂,做了個漂亮的‘謝謝!請!’
翟茹新回到座位,三個‘華創’人趕緊打招呼。
音樂旋即響起。胥岩請了吳芝梅。蔡元雲邀請了翟茹新。于是,都下了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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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早早的露出臉來。
‘工大’校園遍地盛開著鮮花,空氣中含有大量被稱為是空氣維生素的負離子。
翟茹新一夜睡得很香,早晨走出單元口便感到空氣特別的清新。于是,做了個深呼吸,覺得大腦一下清爽許多了。
迎春花仍然茂盛地開著。青青的藤蔓爬滿了兩棟宿舍側面的牆壁。
翟茹新走到兩棟宿舍之間的花台前停住腳步,伸手拉過一根迎春花枝條,聞了聞,抬頭眺望著東邊的天際。
一輪紅日正冉冉上升,天空顯得格外的廣闊。翟茹新的心豁然開朗,嘴里發出‘真美!’的一聲贊嘆,轉身朝台階走去。
鄭小宇早已拉了開車門等候在那兒。
進了車,鄭小宇一邊駕駛一邊說,領導!我來的時候見公司大樓前圍了好多人。翟茹新重復道,圍了好多人?又問,在干什麼?鄭小宇說,好像在貼大標語。翟茹新瞪眼道,貼大標語?貼什麼大標語?鄭小宇說,沒看清楚。
傳呼機發出‘嘀嘀……’聲響。翟茹新拿出傳呼機,看了一眼。是總經辦的,放回包內。馬上鈴聲又響了起來。她心里埋怨了一句,這個解萬平!拿出傳呼機。一看,一商場的。按了下鍵放回包內。鈴聲再次響起。翟茹新立即煩躁起來,自言自語道,搞什麼名堂嘛!懶得去管。
從‘工大’到國貿大廈要經過杭州路。
轎車快到杭州路與勝利東大道交叉口時,翟茹新看見傘賽花等人在路旁揮動著手叫停車。鄭小宇馬上靠邊停住了車。
傘賽花跑到車門前,神色很緊張地說,領導!不好啦!翟茹新厲聲問,什麼不好啦?傘賽花說,他們在大門上、牆上貼標語,還拉起橫幅。翟茹新馬上意識到出事了。傘賽花又說,湯麗和吳姐叫我來這里攔你,叫你先別到公司去。翟茹新問有多少人?傘賽花說,一百多人。電視台,報社的都來了!翟茹新又問,他們在標語上都寫了些什麼?傘賽花說,我們要工資,要吃飯!強烈要求市委市政府為我們作主!還有,翟茹新是資產階級的代表!還有……一中年婦女搶過話大聲說,還有翟茹新借工資改革*老職工,謀取私利!還有一條更惡毒的。翟茹新!滾回老家去!翟茹新怒火萬丈,大罵一聲,混丈!心想,我翟茹新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怕啥!我又不是縮頭烏龜!于是,推開傘賽花對鄭小宇說,走!鄭小宇問去哪里?翟茹新大喝一聲,國貿大廈!
國貿大廈前聚集了不少人。一輛公安警車停靠在建國南路旁。
翟茹新下了車,抬頭看見大廈牆壁上橫七豎八貼著標語口號,怒火中燒。鄭小宇搶在翟茹新前面叫著,讓一讓、讓一讓!……
翟茹新穿過人群,見近百人席地而坐,堵住了商場的大門。吳芝梅蹲在地上,正做著坐在地上的‘聞喇叭’的工作。沈再斌正一邊向站著的‘衛叉嘴’等人遞著香煙,一邊勸說著。
翟茹新大吼一聲,你們這是干什麼?往地上坐著的人堆里走,譚慧珍一下拽住了她的胳膊。
‘衛叉嘴’正叉腰站在商場大門前。見翟茹新,大聲說,干什麼!老子們要打倒你這個婆娘!翟茹新怒不可遏,叫著,放開我!放開我!要朝‘衛叉嘴’沖過去。譚慧珍拽住翟茹新的左臂大叫一聲,領導!不能這樣!‘衛叉嘴’一手指著翟茹新,一手握緊拳頭氣勢洶洶的向翟茹新沖了過來。葉子祥和幾個保衛干事提著警棍迅速走到翟茹新前面。
突然,顧青山從人群里沖出來。沖到‘衛叉嘴’面前一把抓住‘衛叉嘴’的衣領,像頂門杠頂門一樣頂著‘衛叉嘴’大喝一聲,衛海波!我警告你!你再敢往前沖一步我對你不客氣!
‘衛叉嘴’牛高馬大,舉起拳頭。翟茹新大喝一聲,住手!又要往前沖。吳芝梅一下抓住翟茹新的右臂大叫一聲,領導!
‘衛叉嘴’將顧青山一推,顧青山跌跌撞撞倒在地上。馬上,他又爬起來,向‘衛叉嘴’沖過去。葉子祥慌忙沖過去,一下將顧青山抱住。
突然,‘衛叉嘴’舉起手來高呼一聲︰打倒翟茹新!地上坐著的和站著的人中有十幾個人跟著舉手高呼︰打倒翟茹新!接著,‘衛叉嘴’舉起手來高呼一聲︰翟茹新滾回老家去!……
翟茹新大叫著,放開我!放開我!可兩只手臂被牢牢地拽著。
湯麗擠到翟茹新身邊問門還開不開了?翟茹新大喝一聲,開!湯麗對身邊兩個年輕人大叫一聲,開門!兩個年輕人拿著鑰匙就往地上坐著的人堆走去。
‘衛叉嘴’罵著,日你的媽!轉身像苗族跳竹竿舞一樣從地上坐著的人堆縫隙間跳到商場大門前。另外三個駕駛員也迅速走到商場大門前。其中一個提著木棍的指著兩個年輕人又罵道,日你的媽!你們敢動門一下,老子一棍劈死你!四個人,就像四個青面獠牙的門神一樣。
兩個年輕人急忙停住腳步。林躍進快速踩著地上人群的縫隙走到兩個輕年人前面厲聲道,退回去!都給我退回去!兩個輕年人便往後退。
吳芝梅和譚慧珍神情都很緊張,下意識松開了翟茹新手臂。翟茹新大叫一聲,把鑰匙給我!向兩個年輕人沖過去。吳芝梅和譚慧珍驚了一下,慌忙又拽住翟茹新的手臂。
遲志國跟在一個身著橄欖綠警服的年輕人後面。那人一邊叫喊著‘讓一讓、讓一讓’,一邊分開人群。
遲志國從人群中走出來。嚷道,你們這是干什麼?啊!白金彪!衛海波!又是你們帶的頭。你們給我站出來!
游百碭也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遲志國的身旁。
遲志國指著坐在地上的人命令道,李桂梅!姜素華!你們也跟著起哄!都給我起來!地上的幾個年歲大的女職工翻身站起來。其他一些人跟著也站了起來。遲志國大聲說,有什麼意見!可以向商委領導提!大家先到後面去!邊說‘去吧去吧。’邊像轟一群雞似的推著兩個女職工的往側面走。
一大半參與靜坐的人開始往大廈側面的通道挪動著步子,但仍有一小半人還原地站著。
游百碭向翟茹新走過來。問道,怎麼回事?翟茹新剛想開口,顧青山搶先說道,一部分職工對工資改革有意見。游百碭說,這像是有意見嗎!翟茹新白了游百碭一眼沒說話。游百碭叫了聲,顧青山!顧青山點頭應聲道,游主任!游百碭又叫了聲,譚慧珍!沈再斌!譚慧珍和沈再斌慌忙走到游百碭面。游百碭說,你們三個,馬上去做老職工的工作。把他們請到會議室去。
遲志國走到胡超和‘衛叉嘴’等人面前說,是不是你們挑起來的?一個駕駛員說,書記!我們也不想這樣,……遲志國厲聲道,你們幾個,先給我把人散了!都到會議室去。
顧青山快步走了人群前,指著胡超和‘衛叉嘴’等人大聲說,商委領導在這里,有什麼意見可以向商委領導提。都到會議室去!
會議室里黑壓壓的。
游百碭走進會議室,見顧青山和譚慧珍、沈再斌坐在會議桌前,命令道,你們領導班子一個都不要參加!三人立馬站起身來,走出會議室。
沒有那麼多椅子,大部分人都站著。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聲亂作一團。
遲志國揮著手大聲叫著,安靜!安靜!你們!不要再說話了!
會議室總算安靜下來。
游百碭掃視了一眼眾人,拉開嗓門說,今天!我和遲志國同志,代表市商委,專門來听取意見!大伙!有什麼意見都可以提。商委,會根據你們所提出的意見,責成國貿大廈領導班子,進行整改!但是,我首先要對你們提出批評!你們今天的作法是不對的!我希望。今後,類似今天的這種現象不再發生!
有些人嘰嘰咕咕起來,議論著今後會不會遭到打擊報復?站在‘聞喇叭’身後的人拍了她一下,叫‘聞喇叭’問一聲。‘聞喇叭’便拉開嗓門說,他們想問游主任,今後如果遭到翟茹新打擊報復咋辦?游百碭說,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今天,發生在國貿大廈門前的事,我會向你們公司領導班子提出來,既往不咎。我可以負責任的說,沒有人會對你們進行打擊報復!‘聞喇叭’說,萬一有呢?游百碭說,我已經說了,沒有人會對你們打擊報復!
會議室響起了掌聲。
有政治敏感但成府較深者意識到游百碭話中有話,暗自高興。有政治敏感但較浮躁者小聲向旁邊的人嘀咕道,听出來沒有,姓翟的要滾蛋啦!
游百碭掃視了一眼會場,大聲說道,下面!一個一個的發言!
剛才,讓‘聞喇叭’搶了先,‘衛叉嘴’立馬舉起手來。舉得很高,就像舉炸藥包那樣叫著,我先說!我先說!游百碭指著‘衛叉嘴’問道,那位男同志!你叫什麼名字?有人代‘衛叉嘴’答道,‘衛叉嘴’!遲志國吼道,是誰在胡打亂說!然後,掃視了一眼眾人,指著‘衛叉嘴’說,衛海波!你自己說。‘衛叉嘴’動了動脖子,中氣十足地回答道,我叫衛海波。游百碭記下了‘衛海波’三個字,抬起頭來指著‘衛叉嘴’高聲道,衛海波同志!你先說。‘衛叉嘴’叫了聲,游主任!突然停住,撓著後腦勺忘記了要說的話。游百碭以為衛海波不敢說,大聲說,有什麼話,你大膽說!‘衛叉嘴’又叫了聲,游主任!伸著右手食指一晃一晃的指著游百碭說,日你的媽!游主任!……
‘啪!’的一聲,遲志國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衛海波!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衛叉嘴’先是一驚,接著嘿嘿一笑說,習慣了。
游百碭臉色都氣白了。
‘聞喇叭’馬上舉起手來,大聲嚷道,‘衛叉嘴’!你也太沒修養了嘛!游主任!我來說。游百碭趕緊安民告示︰注意!請不要帶髒話!聞喇叭’說,所謂的工資改革,說穿了。呃,就是沖著我們老百貨公司的職工來的。這(下文本來是‘這個×!’),她利用改革欺壓我們老百貨公司的職工,想把老百貨公司的職工統統趕出國貿大廈,達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們看。‘聞喇叭’說著將握在手上的《崗位工資和績效工資標準一覽表》攤開。又說,游主任!遲書記!你們看看。總經理、黨委書記,她翟茹新一個人霸佔。她的工資最高。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累死累活。呃,還沒有她的十分之一。游百碭說,拿過來我看看!‘聞喇叭’好不容易弄到的一份,怕有去無回。正猶豫,旁邊的一個大個子女人一爪從她手上搶過去,丟到游百碭面前。‘聞喇叭’瞪了高個子女人一眼,拉開嗓門繼續說,游主任!媽×的!這個……後面的人戳了她的腰一下。‘聞喇叭’一愣,呸呸呸!的朝身邊連吐幾口口水。
‘啪!’的一聲,旁邊大個子女人一耳光向‘聞喇叭’臉煽過去。煽到‘聞喇叭’的正面,又罵道,你這個瘋×!‘聞喇叭’被得兩眼金星直冒,伸手就去抓大個子女人的臉。沒抓著,反被大個子女人兩手拽住頭發往下壓。‘聞喇叭’的臉被壓在大個子女人腿上,張嘴就咬了大個子女人一口。大個子女人大叫一聲,松了手。‘聞喇叭’不愧是第一潑婦。她動作敏捷,一伸手,在大個子女人臉上狠狠的撓了一爪。大個子女人素有‘女打架犯’贊譽。跳上椅子,一腳向‘聞喇叭’踢去,正踢中‘聞喇叭’心窩。‘聞喇叭’大叫一聲,倒在大個子女人腳上。大個子女人迅速抽出左腳往‘聞喇叭’背猛一掀,‘聞喇叭’便滾落到地上,口吐白沫。
眾人慌著一團。
游百碭那見過這種開會的場面,一時不知所措。遲志國大聲叫著,大家不要亂!大家不要亂!你!快去叫保衛科的人來!
兩個市商委保衛處干事護衛著游百碭走出會議室。
游百碭見解萬平從辦公室沖出來,說聲,趕快通知你們翟總!向電梯通道走去。
解萬平先去了會議室。遲志國叫道,趕快派車、趕快派車!解萬平見‘聞喇叭’被四個保衛干事像提死豬一樣提著四肢走出會議室,慌忙返回辦公室叫駕駛員。
幾乎,六樓的人都沖出了辦公室。
翟茹新听到吵嚷聲,以為游百碭給那些人開完會,懶得管。
顧青山出辦公室,得知會議室發生的情況。心里罵道,狗日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衛叉嘴’等人還站在會議室里。一人說,咋辦?胡超小聲說,撤。幾個人吵吵嚷嚷出了會議室。
顧青山听見‘衛叉嘴’等人的聲音,轉身進了辦公室。關上門,又加了鎖。
大個子女人被葉子祥叫到保衛部,申辯道,老子為什麼動手?老子今天才穿的一條毛嗶嘰新褲子,被這個×婆娘吐了三口口水!
湯麗正在同商場行政人員打掃著廣場衛生。忽听一聲,樓上打起來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慌忙向後院跑去。突然看見很多人吵吵鬧鬧圍成一團,跑了過去。見‘聞喇叭’面色煞白躺在轎車上,慌忙問發生了什麼事。知道情況後,她詛咒了一句,活該!見鄭小宇揭開引擎蓋搗鼓著。心里更是痛快,興奮得轉身奔向電梯口。
上到六樓,湯麗直接闖進翟茹新辦公室。一愣。遲志國坐在里面。湯麗剛想退了出來,被遲志國叫住。遲志國說,你通知一下公司班子和中層干部,馬上到會議室開會。
會上,遲志國說,剛才我同商委領導通了電話。商委,將派出工作組進駐公司,對今天發生的事進行調查。在工作組到來之前。我希望,在坐的各位回去後做好職工政治思想工作,……
翟茹新剛回到辦公室電話鈴聲便響起了。她抓起電話,問道,哪位?那頭說,翟總經理!游主任在剛才的會上說要撤了你的職務。翟茹新問道,你哪位?電話掛斷了。
翟茹新心想,游百碭不可能在那種場合下說那種話。然而,無風不起浪。
翟茹新踱著步子走到窗前,看見樓底下一群人圍著胡超。胡超不知說了什麼,那群人便散了。翟茹新心想,主謀肯定是胡超。
門外有人小聲說話,好像是湯麗的聲音,翟茹新便喊了聲,湯麗!湯麗推開門,但只伸出半個頭望著翟茹新。翟茹新吼道,在門口嘰嘰咕咕干什麼!湯麗推開了門走進來,吳芝梅跟在後面。吳芝梅問道,領導!沒事嘛?翟茹新指著辦公桌前的椅子說,坐嘛。兩人便坐在了辦公桌前。
吳芝梅說,剛才遲書記去了我辦公室,要我給你說,叫你考慮縮小崗位工資差距。翟茹新說,縮小崗位工資差距?那不是妥協麼!你告訴他,翟茹新從來不對任何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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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國貿大廈‘411事件’在郎州城沸沸揚揚。
康莊聞知消息立刻打了翟茹新的傳呼。
康莊說,中午見過面?翟茹新說,沒時間!康莊說,我晚上有個應酬,應酬完,我八點鐘在靜心齋茶樓等你。翟茹新說,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見面好。康莊說,怕啥!你我正大光明。放心!我會注意的。
翟茹新吃完晚飯,簡單補了下妝對丈夫說,我有點事,出去一趟。說完,穿上米白色風衣,挎上包,說聲,壯壯!抓緊做作業!便出了門。
翟茹新一進靜心齋茶樓就見康莊和歐陽爭鳴坐在靠大門、靠窗戶的明顯位子上。她走了過去。
康莊站起來與翟茹新握了下手。歐陽爭鳴也與翟茹新握了下手。之後,歐陽爭鳴翻來復去玩弄著黑色‘大哥大’。
翟茹新告訴了康莊上午的匿名電話情況。康莊說,有這種可能。游百碭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他有一定的背景,但班並不看重他。他在市里的口碑也不太好,喜歡在背後做小動作。我懷疑,這是個陰謀。翟茹新馬上想到昨天那麼傳呼顧青山他都不回電話。立刻明白了一個道理︰大造輿論,逼自己下台讓位給顧青山。康莊說,游百碭他們無非是放煙幕彈。你若輕舉妄動,跑去市商委,或市委市政府就中了他們的套。翟茹新點點頭,心想,真狠毒!康莊又說,當前,我認為你最好的方法是置之不理。……
前後不到半小時。翟茹新站起來時伸出手去與康莊、歐陽爭鳴握了握手,轉身離去。
翟茹新回到家中,見小妹華惠兩口子坐在沙發上與壯壯玩著彈子棋,問道,怎麼想到今天來這里?華惠說,姐!我們找你有事。翟茹新坐在沙發上。華惠說,姐!我們兩個都下崗了。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翟茹新一驚,瞪眼道,下崗!你們兩個?華惠說,他前個月就下了。翟茹新說,我咋沒听你們說起?華惠說,爸不讓告訴你。翟茹新望著妹夫陳素輝說,你們廠不是國營大企業麼?怎麼也下崗?陳素輝說,我也不知道。翟茹新問華惠,你們針織廠是部分下崗還是全部?華惠說,基本上都下了。翟茹新嘆了口氣說,咋辦?華惠說,我們也不知道。翟茹新問,你們听說國貿大廈今天早上發生的事了嗎?兩人都點了點頭。翟茹新說,國貿大廈就是因為存在冗員充斥、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現象才…華惠听到這里,一下站起來叫聲,走!沖到門前換上鞋便擰開門沖了出去。陳素輝說,姐!你別生氣。站起來追了過去。壯壯也追了過去,叫著,小姨!小姨!翟茹新大喝一聲,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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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翟茹新一直坐在辦公室等待著工作組的到來。
可是,直到下班鈴聲拉響也沒有一個市商委的人來。
事情是這樣的。
游百碭離開國貿大廈直接去了副市長馬培林辦公室,添油加醋地匯報了國貿大廈‘4-11事件’。馬培林有所震驚,但既然游百碭跑到辦公室來匯報,便知事態己得到了控制。當游百碭聲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及時趕到國貿大廈,控制事態並妥善處理的過程後,馬培林給予了他表揚。游百碭又說,造成這一事件的直接原因是翟茹新在國貿大廈大權獨攬,一手遮天,排斥異己,完全听不進其他領導班子的不同意見,致使廣大職工強烈的不滿。
游百碭還列舉了一些這方面的事例。他說,我擔心,再這樣下去有可能還會發生更嚴重的事件。我認為,只有將翟茹新調離國貿大廈,才能平息職工的不滿情緒,才能保證國貿大廈的正常經營,才能使國貿大廈正確的朝著市委市政府的改革方向前進。
馬培林耐心听游百碭說完,指出,你的結論是不是下早了點。對于一個事件,一個人的功過是非,我們黨歷來講究的是調查研究,實事求是。……
隨後,馬培林去了班樹卿辦公室。
班樹卿指示︰通知市商委和相關局辦。後天上午九點,在國貿大廈召開推進全市商業企業改革工作現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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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翟茹新下車打完考勤卡後沒有急于上樓,站在大門口值班室前的打卡處,就像查職工考勤一樣。
打卡機只有六台,這個時候值班室前便堆積著不少的職工。
吳芝梅一到大門口便看見翟茹新。以為翟茹新今天突擊查考勤,慌忙走上前問翟茹新,查考勤?翟茹新說,沒有。等我妹。吳芝梅又問,華惠要來公司?翟茹新說,她下崗了。吳芝梅一驚,叫道,下崗啦!她們廠不是挺好的嗎?翟茹新大聲說,她們廠的職工全部下崗了!他男人也下崗了!吳芝梅驚呼道,陳素輝也下崗了!他們廠不是交通部直屬企業嗎?翟茹新說,交通部直屬企業照樣下崗!吳芝梅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打卡。
顧青山走了過來,問翟茹新,今天親自查考勤?翟茹新說,沒有。等人。顧青山心頭愣了一下。上前天開完會後班樹卿把翟茹新叫到一旁說了一會兒話。顧青山故意問,等誰?翟茹新說,等我妹和妹夫。她倆全下崗了。顧青山懸著的心落了下來。說,來我們公司嘛!翟茹新說,你同意?顧青山說,這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飯店需要那麼多人,籌備組不是還在招人麼?翟茹新說,算了,影響不好。顧青山說,有什麼呀!舉賢還不避親呢。
勞人部收了打卡機。
幾乎,商場、各部門都在議論翟茹新家妹和妹夫下崗可能要進國貿大廈上班的事。
湯麗怒氣沖沖推開翟茹新辦公室的門,質問道,為什麼華惠和陳素輝不能進國貿大廈?翟茹新說,不能就是不能,沒有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湯麗說,張幕池、朱學信,還有沈再斌,他們那家沒有子女親戚在公司?翟茹新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湯麗說,你自私!摔門走了出去。
康莊打來電話,開口便說,班表揚你了吧!翟茹新說,你怎麼知道的?康莊答非所問,告訴你吧。我剛開完會。我也是改革試點單位。我們在同一起跑線上。翟茹新說,我咋沒听你說過。康莊說,你關心過我嗎?翟茹新一想,自己真的還從來沒有過問過康莊工作上的事。便說,你也沒有問過我呀。康莊說,強詞奪理!翟茹新說,對不住了嘛。今後我也關心關心你。康莊說,得了。下一步有何打算?翟茹新說,正在考慮。你呢?康莊說,嘿!現過現就關心起我來了。翟茹新說,說正事。康莊說,我的包袱比你重得多呀!我有三千多號職工,一部分是只知吃俸祿不做事實的人。我準備成立個勞動服務公司,讓他們自己找飯吃。自生自滅。翟茹新說,這辦法好。
儲運部除兩個負責人三個內勤,十一個駕駛員,八個修理工外平均四個人保管一個倉庫。另外,還請了十個搬運工。
翟茹新喃喃自語著,只知吃俸祿不做事實的人。眼前浮現出那天站在窗戶前見到的情景,便想起解萬平給胡超起的‘刁德一’綽號。
思忖了片刻,翟茹新抓起電話,打到倉庫。
胡超接過電話,問道,哪位?翟茹新說,翟茹新。胡超愣了一下,‘哦!’的一聲趕緊說,你好!翟總!翟茹新說,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胡超說,現在?翟茹新說,現在。听翟茹新的語氣。胡超便知不是壞事。但是,又會是什麼事呢?他實在琢磨不透。
胡超不愧是‘智多星’。他悄無聲息地離開倉庫,一路思忖著翟茹新可能對他說的話。他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不過,換了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朝‘一步登天’方面去想。
胡超誠惶誠恐的敲響翟茹新辦公室的門。
翟茹新說,公司準備成立個勞動服務公司,我的想法是讓你任經理。(特別加重‘經理’二字的語氣。)胡超呆了一下。迅即,感激涕零。翟茹新說,這事你暫時不要聲張。
胡超走後,翟茹新馬上抓起電話打到總經辦說,解萬平!通知公司領導班子,馬上到我辦公室開會。
人到齊後,翟茹新說,我考慮成立個勞動服務公司,想听听你們的意見。我先談談我的想法。成立這個公司的目的是把公司富余人員,也就是那些拿錢不干事的人集中起來,承擔公司勤雜和維修工作。把現有的臨時工全部辭退掉。吳芝梅說,這部分職工主要集中儲運部,我擔心……顧青山搶過話來,這樣不太好吧!剛剛才平息職工的情緒,是不是應該緩段時間。翟茹新說,你要是怕,可以不舉手。顧青山說,我有什麼好怕的!翟茹新說,既然你不怕,我不怕。其他人,你們,怕不怕?五個人搖頭。
吳芝梅問誰任這個公司的負責人?翟茹新說,胡超。話一出口,六人皆驚。吳芝梅瞪著兩眼望著翟茹新重復道,胡超?湯麗說,我不同意!翟茹新說,理由?湯麗說,不是明擺著的嗎!翟茹新說,明擺著什麼?湯麗說,我只是不想說出來。哪個心里不清楚,就是他在背後搗的鬼。翟茹新說,證據?湯麗不吱聲了。翟茹新說,我這個人不喜歡偏听偏信。胡超身上是有一些毛病。但他有一定的組織能力,腦筋好用,並且大專文化水平。我的意思是,用一個人要用所長,不能因為他身上有一點毛病就全盤否定。吳芝梅問,下文是不是經理助理,主持工作?翟茹新說,不!經理。顧青山和譚慧珍心里不約而同道,厲害!
吳芝梅又問道,對不服從安排,不到勞動服務公司的人怎麼處理?翟茹新說,請他回家!
作者題外話︰不服從安排的人,真的那麼容好叫回家就回家嗎?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