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子在古代叫喜服村,解放後改為八一村,如今則更名為幸福村。但不知以後還會叫什麼;據說,他自己所在的盜花村也要更名為光華村了。因為盜花二字實在不雅,以前卻該叫稻花村的。慕凡已是大約十年未來該村了,所以要向人打听婁紅的住處;的確,婁紅家的房子是挪了地方的,轉到大路邊來了,十分的氣派,在附近一帶也算是獨領*。
一經通報,婁紅就出來了,喜氣洋洋的,滿臉緋紅。
慕凡笑問︰「遇上什麼喜事了?高興成這樣子,不會是因為我吧?」
婁紅卻說︰「是因為你又怎樣?快進來吧。」說著,就迎他進屋,大廳里正說得熱鬧,當中坐一位年約三十的軍官,相貌端正,鼻直口方,兩眼有神。婁紅給他安了座位,慕凡也就坐下,手里讓婁紅塞了一塊大大的隻果。那軍官口若懸河,正說到多國部隊如何以閃擊戰和包圍戰迅速瓦解了伊拉克的國民衛隊。事情雖是幾年前發生的,經他一講,竟栩栩如生,猶在眼前。慕凡听了,冷冷一笑,說︰「美國人以多勝少,以強凌弱,勝之不公。」
軍官打量慕凡一眼,月兌口問道︰「你認為這場仗該怎麼打?」
慕凡說︰「這個問題應該去問布什和薩達姆,我只是旁觀者而已。」說著,就自顧自的吃隻果。那軍官不再與他爭論,又同眾人拉起家常。說了半天,慕凡也听了半天,兩塊隻果已下了肚,不免有些胃脹,又听那人說得無趣,就要告辭,對婁紅說︰「我要走了。」就站起身來,那軍官望了他一眼,又看著婁紅,婁紅就送慕凡出去。到了門外的路上,慕凡對婁紅說︰「晚上可以到我家里來嗎?」婁紅一怔,說︰「去你家做什麼?」慕凡說︰「我有話跟你說。」婁紅說︰「有什麼話不能在這里說呢?」慕凡說︰「絕密。」就詭異的笑了笑,說︰「晚上我等你,一定要來哦。」婁紅盯著他,表情沉默,慕凡卻悠哉悠哉的走了,心里有說不出的期待和快樂。婁紅卻還立在原地,一臉的木然。
一路上慕凡吹著口哨,哼著小調,快快樂樂的。他甚至向一個並不熟識的老頭問了好,模過一個孩子的頭,朝一只鄰家的小狗拍過手,然後他就回到屋里,倒在床上做著幸福的美夢。
然而,他並未夢到什麼東西,因為他心里已經裝得滿滿的了。他一骨碌下了床,就從塘里打水澆園子里的韭菜。綠油油的韭菜,像極了童話里的公主的頭發,洋溢著青春氣息,在他腑髒里暢快的游走。慕凡竟跪在它們中間,嗅著那醉人的芬芳,胸中蕩漾著無窮快樂。
上天並沒有負我呀!慕凡忽然想道,以為自己已達幸福的顛峰,高興得差點落下淚來。
生活可曾欺騙過我?沒有。命運可曾阻撓過我?沒有。困難可曾壓倒過我?沒有。黑夜可曾蒙蔽過我?沒有。
我將得到幸福,他想了好久,想他的童年,想他逝去的親人,想他燦爛的前景他竟暗暗的哭了。
已經幾天沒有洗澡了?三天還是四天?懶鬼。閑暇時都干什麼去了?一向逍遙的慕凡竟也責問起自己來。為了晚上的會面,他終于痛下決心,于太陽落山前下了水塘。褪去衣褲的他,出處子白皙的肌膚和勻稱的身段。難怪水里的魚兒也紛紛湊上前來親吻,他身上必定有種誘惑的氣息。
婁紅——此刻,水中的慕凡思戀著,呼喚著她的名字,讓他刻骨銘心的唯一的名字。固然,他曾經愛過也恨過無數的女人;但此刻,他只想擁有她一人。為了她,他可以放棄一切泛濫無主的。她將是他的唯一,是他靈與肉的全部。
夕陽下,慕凡上了岸,洗盡鉛華的他如芙蓉出水般盡顯健康與美麗。他不無驕傲的想道︰論身形之美,氣質之雅,當與維納斯、雅典娜、阿波羅比肩而立。他原是有幾分自戀的,如水仙般顧影自憐。
鄉村里靜謐無人,慕凡提了衣裳*著身子朝屋里走,剛一進門,就听到「啊」的一聲尖叫,讓慕凡自己也嚇了一跳。
「你在干什麼!」那人質問他,那人竟是婁紅,一臉的驚詫。
慕凡連忙解釋︰「我去洗了個澡過來,真不好意思,*了一次。」他立即顧不得許多,將換下的褲子又穿上,偏又手腳發抖,很不利索,穿了幾次才把腳伸進褲管里,樣子狼狽不堪。
原以為會是一次美麗的會晤,竟弄成這樣。慕凡心里自嘆不幸。
他終于穿戴整齊,並梳理了潮濕的頭發。頭發蓄得那麼長,都快落到肩膀上了。婁紅坐在藤椅上,顯得有些局促。慕凡走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婁紅沒有看他,問︰「慕凡,你約我來究竟想說什麼?」
慕凡說︰「不要這麼快就轉入正題吧。」
婁紅站起身來,慕凡的手從她肩上滑落。
婁紅問︰「什麼是正題?什麼不是正題?慕凡,我知道你心里想說什麼,我知道,所以你不必說了。」
慕凡說︰「我們一向是無話不談的,可你今天居然這樣冷淡。」
婁紅側過身來看著他,說︰「慕凡,從前你身邊是不乏女人的。她們都很好,你為什麼還要掛念我呢?」
慕凡加重了語氣說︰「你听說過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麼?你如果明白,為什麼還要質問于我?」
婁紅也鄭重起來,說︰「我已經有了男朋友。」
「什麼?男朋友?你怎麼也會有男朋友?」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很正常的嘛。」
「于你正常,于我就不正常?婁紅,我曾期望于你,期望彼此的未來,」他抓住了她的手,心里有種被嚙咬的痛。「現在,一切都落空了,成了泡影。婁紅,你為什麼要作這樣的選擇?」他幾乎是在逼問她了。
婁紅後退了兩步,慕凡突的抓住了她的手,牢牢的不肯放松。
婁紅說︰「你別這樣,男女授受不親。」
慕凡笑了,卻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問她︰「你竟然也說起這樣老土的話了,你真的是變了。」婁紅也笑,說︰「這樣的話,從前不是你常說的嗎?」
慕凡說︰「從前是從前,舊的我已經死了,今日的我,卻也是傷痕累累,婁紅,你也眼看我受傷而不肯救我?」
婁紅說︰「你認為我和你的將來有救嗎?」
慕凡沉默了。良久,問道︰「你那男朋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