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準備妥當,慕凡已成竹在胸,遂提筆于一張大紙上寫道︰
雖聞九州風雷動,傲岸以立不倒松。
同舉一杯*酒,未負蒼天表此功。
眾人不解其意,惟獨那男子兩眼含淚,手捧字幅,瑟瑟發抖,竟說︰「能得慕凡一詩,我這幾十年的光陰,總算沒有虛度。」
于是,大擺筵席,盛情款待,不勝酒量的他竟也喝了許多,醉得人事不省。曾姓男子親自攙扶慕凡去臥室休息,又立即護送慕凡的墨寶去城人請高人裝裱,預備永久性的珍藏。
酒醒後,曾夫人沏了好茶送來,慕凡喝了一盅,頓覺精神好了許多,遂要起身告辭。那女人說︰「我已派人按曾哥的吩咐往你家屋後的水塘里放了兩三百斤大大小小的魚,先生以後就不必跑遠路,另外,曾哥托我準備了一份薄禮,讓我交給你,略表寸心。」說著,就把一塊紅把塞到慕凡手心。慕凡忙說︰「這樣使不得,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們的心意我領,此物斷不能收。」那女人隨即說︰「就當是我們買字的錢。」慕凡說︰「寫幾個字,舉手之勞,你們已經用了幾百斤魚來交換,哪有再收錢的理?」于是推掉,女人也未勉強,親自開了一輛小車護送慕凡回村子里。到了村頭,二人寒暄兩句,這才告別。慕凡見那小車遠了,天色漸暗,于是回到家中,手往衣兜里取出鑰匙時,模出那塊紅包來,始知那女人于暗中動了手腳。慕凡苦笑,開了門,進了屋里一看,竟是厚厚的一疊錢,一數竟是一萬整錢,慕凡心里就沉沉的壓著。
這或許竟是我那弟弟的意思,他們只是照辦罷了。慕凡忽然牽掛起那曾公子來,只望他們福星高照,擺月兌枷鎖。他坐在床頭翻了翻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又看了幾頁曹雪芹的大作。看到那書中雲︰開闢鴻蒙,誰為情種?慕凡就笑了,暗暗想道︰原來世間的大文人都自命不凡。曹公與我,竟是一條道上的人。他看得倦了,這才*睡下,漫漫長夜,忽然就過去了,慕凡醒時天已經透亮。
慕凡到了水塘邊看魚,魚也在水面看他。大的小的,爭先恐後。
慕凡說︰「魚兒,你可知道我的苦與樂?」
魚並不回答,慕凡又說︰「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一條池中的魚。命運將我們困在里面,為的是什麼呢?是要我們閉關自省,還是要我們安分守己?要麼,就是一種懲罰,一種嘲弄。它們在看著我,看我無助的游來游去,四周都是岸,到處踫壁。這難道不是一種荒唐的游戲麼?」
魚兒听了搖搖尾巴,游走了。
有個聲音對慕凡說︰「非也,非也,公子差矣。魚困于食,而非困于水。人困于欲,而非困于命。順天以得道,抗天以毀道,公子慎重,請三思而後行。」
慕凡說︰「我志抗天,則當如何?」
那聲音說︰「魚用于水以生于水,人用于欲以生于欲。生于水而溺于水,生于欲而毀于欲,公子慎行。」
慕凡說︰「魚,非我所慕也;人,亦非我所慕也。先生竟以魚人喻我,我不能服也。」
那聲音大笑,回蕩在整片竹林里,震得枝藥葉顫,慕凡竟無動于衷,對那個聲音說︰「先生笑什麼?」
那聲音說︰「我笑公子執迷不悟,天固然能破,破之亦如何?所謂天外有天也。宇宙之大,莫若心大,所謂欲無止境也。公子將何去何從?」
慕凡說︰「我今日既幸會了高人,煩請先生為我指一去處。」
那聲音便說︰「琵琶湖外仙女湖,仙女湖畔敬亭山,敬亭山上紫雲洞,紫雲洞後百花觀。」說完,那聲音又是一陣大笑,聲音漸遠,知是揚長而去。
慕凡叫苦,自言自語——我今後要與道士們為伍了。他雖有幾分氣惱,但也不至于暴躁。他想到戶外去走走;進而又想到和婁紅的約定——他該要去看她一回的,于是他穿一件嶄新的襯衫,擦亮了皮鞋,鎖上自家門,朝婁紅所住的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