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我的手機通信錄里仍未增添新的帥哥號碼,偶像劇里灰姑娘與王子般的邂逅仍未降臨在此,使我不得不作出這樣的結論︰家長們管制青少年看電視劇並非專制所為,而未被全權管制的我正是中了名為偶像劇的劇毒,主要病癥體現為以下三點︰幻想,遐想,與妄想。主要幻想對象為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二十克拉以上級別的鑽石王老五,遐想著自己與其童話般的邂逅所帶來的奢侈般的未來,並妄想著自己就是那傳說中用一只破鞋騙取王子一生一世的灰丫頭騙子。此毒如不早日醫治,病情將演變為終身不嫁之絕癥!輕者萎靡,重者為尼!!這個結論真讓人不寒而栗,寒毛直立,我抖抖腦袋,試圖把這作孽的想法給抖出去。看了眼手表,北京時間二十二點二十二分,通常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是不會再被客人所寵幸,于是我決定轉移視線換種心情。我打開收銀箱,露出一疊疊光芒四射的紅紙,兩只饑渴的爪子情不自禁的伸向偉大的毛主席。正當我垂涎三尺地享受著點鈔票的幸福時光時,一個陰森森的聲音蕭然闖入我的世界︰「一瓶伊雲。」
我尖叫,抬頭,瞪眼,愣住,一滴汗珠順著額頭滴下。
「一瓶伊雲。」見我傻乎乎的愣著,他有些不耐煩地重復一遍。貌似是人,我松了口氣,走到冰櫃前拿出一瓶伊雲礦泉水遞給此人,他接了過來,擰開瓶蓋,咕嚕咕嚕的狂飲起來,像是剛從沙漠里爬出來的野人一般饑渴難耐。真是沒看過,我目不轉楮的目睹著半瓶500毫升的礦泉水瞬間消逝的全過程。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直勾勾的目光,斜眼一視後揚長而去。「喂!你還沒付錢呢!」我喊住他的腳步,他掏掏褲兜,然後轉過身恬不知恥的說了句大言不慚的話︰「我沒帶錢。」那口氣理直氣壯得敢情那商店跟他們家開的似的。
「什麼?!你沒帶錢?!」我以劉翔般姿態從結算台旁的欄上跨過,搖搖晃晃的停落在他面前後不忘第一時間擒賊,「不能讓你小子給跑了。」賊怒視著我那只牢牢抓緊他胳膊的手,渾身散發著熊熊殺氣,緊繃的雙唇里冒出的冷氣凝結出冰涼的兩個字,「放開。」
「你當我傻呀,放開你就跑了。」我的手越握越緊,昨天才花錢做的水晶指甲啪嚓一聲斷了一只,我心如刀絞的望向那顆雪花般晶瑩剔透的假指甲壯烈犧牲後飄落到髒兮兮的地面上,心情比喪親還沉重。賊見狀趁虛而入,胳膊隨意那麼一甩,我整個人便像只皮球似的被掄轉個360度後滾遠了,其余四只指甲也接二連三的歸西了。我愣住,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大力水手?賊抬著胳膊,全神貫注地盯著被我捏過的地方,眉間漸漸泛起波瀾,剩余的半瓶伊雲全部被澆灑在上面沖洗著。我鼓圓眼楮,倒吸一口氣,對準他的臉大喊道︰「天呀,你當我是禽流感了嗎?!你快點拿錢來,否則我就報警了!!」
他甩了甩胳膊上的水滴,懶得多看我一眼說︰「不就是一瓶礦泉水麼,多少錢的東西。」這口氣傲慢得恐怕就連唐僧也難以按捺得住那油然而生的憤怒吧?要不是在這身制服的約束下,他早被抽得哭著嚷著抱著我大腿求饒了。我被這身制服壓得臉色如彩虹般斑斕,話語一字一眼的從牙縫間擠出︰「那可不是普通的礦泉水,那可是伊雲!」
他冷笑一聲後說︰「我去拿錢,一會兒還你。」
「不行,一會兒就關門了。」
「那明天還你。」
「我怎麼知道你明天還會不會來?」
這時,他用極為不友好的目光瞪著我,我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空氣中飄來濃密的火藥味,征兆一場大戰即將降臨。突然,他抬起雙臂,我打個寒戰,心想這下輕則殘重則癱。擔心之余,只見他雙臂環繞在頸後,脖子上的項鏈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終舞入我手中,「這個作為抵押,我明天拿錢來贖。」他話音未落便揮袖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只空瓶。對他的非好感再次熊熊燃起,真是個素質被踐踏得連空瓶子都隨地亂丟的野人。松下一口氣,我拭去額頭上被嚇出的冷汗,手中的項鏈順著指縫間滑出,懸落在眼前,瓖滿鑽石的掉墜在如此昏暗的燈光下也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我眼楮隱隱作痛,似乎是在耀武揚威的炫耀︰我很貴我很貴。大大小小的鑽石密密麻麻的圍繞著半顆心狀瓖嵌,顯而易見另一半顆正懸掛在某位倒霉女的脖子上,我居然對她有肅然起敬的感覺,自己的宿命跟野人的綁在一起,真難為這丫頭了。
第二天晚上,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他赴約了。正當我精神抖擻的數錢時,一張百元大鈔啪的一聲拍在了結算台前。被嚇得一哆嗦,我抬起頭看到他左手按著錢,右手伸向我面前,擺著一張臭臉說︰「項鏈呢?」
我白他一眼,收起鈔票,手剛觸踫到收銀箱,就听到一聲疾呼,「不用找了,快把項鏈交出來!」警察抓小偷時的口吻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見我不以為然依然動作緩慢的在收銀箱里翻找著零錢,他如老母雞教訓小雞崽般訓斥道︰「快把項鏈還我,听見沒!」
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手表,嘴角不由得勾畫出一道邪惡的微笑。啪的一聲,模仿著他的姿態,我的手掌也狠很地擊落在眼前的台子上,然後一臉凶神惡煞地指著他的鼻子喊道︰「你急個屁呀!等一會兒會死嗎?!」
他終于現出了野人的原形,齜牙咧齒,咬牙切齒,恨不得就這樣把牙齒通通咬斷,「我可是顧客,你這是什麼服務態度?!」
擺著蒙娜麗莎式的微笑,我的表情優雅得像個貴婦人,「對不起先生,我們五分鐘前就關門了,我現在是以路人的身份與您交涉,以您這種態度是很難拿回項鏈的。」此話一針見血的刺入他的軟肋,使他痛得說不出話來,整張臉被憋成了信號燈,時而紅時而綠偶爾黃。
片刻後,大概是憋出了什麼新的台詞,他再次開口說︰「你很討厭我是嗎?」
「沒錯。」我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充分的體現出我對于回答此問的自信度,那可是相當的自信。
「那我們約會吧。」他表情嚴肅地說出一句極為不嚴肅的話語。
「啊?」
「快點關店。」
「啊?」我對于他的不經之談一點也模不到頭腦。
「啊什麼,快點關店,然後跟我去約會。」
「你瘋了嗎?我瘋了嗎?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約會?!」我突然恍過神來,對著他的臉喊道。
「因為我會付錢給你。」
「哈哈哈……你當我是三陪了嗎?!」我把那條情侶項鏈從褲兜里掏出,如丟手榴彈般
向他丟去,多希望就這樣炸得他粉身碎骨,魂飛魄散,「快點在我面前消失,你這個瘋子。」
把他打發走後,我開始忙著關店。此時小康那只粘皮球仍在游泳館里忙活著,趁他過來粘我之前,我得以最快的速度從這里消失才行。我像趕集似的,背著個小包,雙腿頻繁而麻利地向前移動著,突然,野人神出鬼沒的再現我面前說︰「你關完店了?那我們走吧。」余音回蕩,我的右手已被握在了他那只厚實冰冷的野手里面。
我用力地把手抽出,「你干嘛?你再踫我,我就報警了!!!!」
「每小時一千,僅限于拉手。」他語氣中所流露出的鎮定與莊重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愣住,我的雙眼漸漸呈現出銅錢狀,瞪的又圓又大,銅錢中央的空洞是我那微微顫動的瞳孔。每小時一千,這個數字對于我這種窮酸學生來說,真是充滿著無限的誘惑與致命的沖擊,我的防線就快被攻破,盡管理智仍做著垂死的掙扎。
見我有些動搖,他繼續說︰「就去旁邊的那家酒吧,很近。」
我愣著,在金錢與尊嚴之間做著難分難舍的斗爭。陪野人數小時等于改善今後數月的生活質量,但為了物質上的需求與一個陌生野人約會這太有失尊嚴有損形象了,但如今的女孩不都這樣嗎?不,我不一樣,我是受過高等教育有素質有修養的知性女人。思想斗爭了不知多久,我悄然拉起他的手,淡然的說了句,「只限拉手。」
在無失大雅之下,我選擇了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