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總是讓人不舍得睡覺,我頭一次起得比鬧鐘早,也頭一次疊了被子。「疊」字上面有三個「又」,說明疊被子是件極其折騰人的事,疊了拆拆了又疊,疊了又拆,我從來不做沒有價值的事,所以我從來不疊被子。清晨的陽光如母溫般暖人心,鳥兒歡快的鳴叫如交響樂般優雅宜人,我如挖到寶藏般喜形于色,心底的小算盤又開始劈里啪啦的算起來︰垂涎已久的連衣裙八百,一頓必勝客兩百,賄賂正組長五百,副組長兩百……大概是我的笑容過于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過往的路人紛紛對我流連忘返,一束束來源于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于此,看得我閉目羞澀沉首落發,怪不好意思的。
我的身影剛剛出現在咪咪的視野內,她便像只久違主人的小貓般興奮的狂奔而來。我受寵若驚的後退幾步,也未能逃月兌掉咪咪的狂擁。她幸虧叫咪咪,要是叫汪汪,以這架勢非伸舌頭舌忝人不可。「恭喜你,談笑,你終于美夢成真了!!」緊緊抱著我的咪咪興奮不已的說。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問︰「什麼美夢呀?」
「哎呀,你少裝啦,我都看見了。」咪咪嬉皮笑臉地用拳頭在我的肩頭捶了一下。
「哦,你說昨晚的事呀,好吧,今晚收工後我請你吃飯!」
話音剛落,咪咪的擁抱就接二連三的向我席卷而來,我哭笑不得的忍受著胸部所承受的重重撞擊。就在此時,來勢洶洶的小康一副醋喝多了的模樣甩著正步走到我面前,開門見狗的向我咆哮著。小三,劈!腿,破鞋……諸如此類的詞匯頻繁的出現在他的咆哮中。見過耍酒瘋的,還真頭一次見到耍醋瘋的。
「怎麼連你也知道了?」我無奈的問。
「廢話,地球人都知道了!」他扔給我一張報紙,我接了過來,看到頭版頭條上放著一張我擁倒在野人懷中的大照片,旁邊的標題寫著︰潘岳移情別戀,手牽美女逛夜店。我頓時感到一陣頭暈腦脹,握著報紙的雙手像是患上了帕金森,狂抖不止,「潘岳是誰?」我問。
「天呀,你連潘岳是誰都不知道?!」咪咪如同听到天機般驚訝,「他就是那個又高又帥又潮又紅又有錢的游泳冠軍啊!」
伴隨著咪咪那越升越高的聲調,我的心髒也隨著她的節奏節節上升,最終懸掛在嗓子眼處的滋味就是傳說中的提心吊膽吧。我讀起了那篇文章︰據可靠消息報道,昨晚在奧運村附近的一家酒吧內出現了游泳名將潘岳的蹤影,出乎預料的是,依偎在小王子身旁的並非影視紅星夏洛琳而是一名神秘女子……二人有說有笑,盡顯甜蜜,最終小王子寂寞難耐,拉起美女的手走出酒吧,當街激!吻。激!吻過後,二人上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一家賓館。經過記者調查,這位神秘女子很有可能是奧運村內的一名工作人員。對于潘岳在臨賽前持女逛夜店、開房間,記者撥通了其教練的電話。教練表示,近期潘岳一直處于緊鑼密鼓的急訓中,難免會感到壓力重重,偶爾放松一下對于迎戰即將到來的比賽有益無害。至于潘岳是否與影星夏洛琳分手,教練表示不知情。隨後記者又撥通了影星夏洛琳的電話,其電話一直無人接听……
我那顆非主流的心,一會兒坐起過山車忽上忽下甩得我心慌意亂,一會兒玩起蹦極恨不得從口腔里蹦出來。我的右手狠狠的抓著胸口,希望可以抑制一下心髒的狂!野。咪咪悄悄走到我身旁,把嘴唇貼到我耳旁低聲的問︰「潘岳真的跟夏洛琳分手了嗎?」
「我怎麼知道?!」我心情煩躁地撕掉了手中的報。張組長走到我身邊,冷冰冰的話語讓我感到很不妙,但依舊乖乖地跟著她來到一個陰森的角落。
我被開除了,理由為我在奧運期間公然勾引運動員既損壞其比賽情緒又敗壞上千義工的形象。被形容為千古罪人的我無論是反省,反駁,還是反抗都無濟于事。苦苦準備了七年,結果就因禁不住那幾張紅紙的誘惑,斷送了自己的夢,我提溜著個小包,終于理解「義不容辭」之含義︰義工無法容忍辭退。此時咪咪與小康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忙活著,我獨自一人走在北京的艷陽天下,陽光像利劍般刺眼,鳥兒唧唧喳喳的像無數個家庭婦女聚在一起家長里短般吵鬧,鬧得人心里像長了蟲般癢癢,癢得人咬牙切齒的想掐死它們。
不知不覺中眼前就出現了那塊熟悉的大招牌,月兌離霓虹的修飾,酒吧是如此的不起眼,很難相信這里曾經出沒過「又高又帥又潮又紅又有錢的游泳冠軍」。望著破爛不堪的招牌,我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原來美麗的背後是這般狼狽。就這樣站著,哭著,直到通往墮落的大門向我敞開,走了進去,坐在了昨晚的位置,點了一瓶兩千塊的紅酒,獨飲起來,剛剛開始營業的酒吧內就我一位客人。
小康與咪咪收工後馬上趕到酒吧,這時的我已經醉得幾近不省人事。他們七上八下地把我抬回家,抬上床,咪咪給我熬了一碗醒酒湯,小康坐在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喝完醒酒湯剛有些清醒的我就開始又哭又鬧又上吊,我承認,對于我這種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來講,我無法承受哪怕是一絲微不足道的挫折。小康握著我的手,既深情又焦慮地望著我說︰「笑笑,就算你跟潘岳那小子已經……那個了,我也不嫌棄你,真的。」
「滾!」我甩開小康的手抽泣道︰「我沒跟他開房,報紙它誣蔑我!!」
咪咪爬上床,將我擁入懷中,撫模著我的秀發,宛如一位慈祥的母親般安撫我這顆受傷的幼小心靈,「談笑,你想開點吧,被開除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你說我們這一天拼死拼活的,到頭來一分錢都賺不到,我還不想干了呢。」
我躺在咪咪的懷里哭得比三歲小孩還盡情盡興,「這可是我的夢呀,為了能夠來北京當義工,我課余期間打工賺錢,用了整整七年的時間才攢足了錢,我還為此休學一年。都怪我愛慕虛榮,想著奧運期間會有很多名人,有錢人出現在這里,我就有機會飛上枝頭做鳳凰了,你知道嗎,我爸原來在國內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大廚,在廚師界可是首屈一指的教父級別人物,可到了加拿大就淪落成唐人餐館里刷盤子的打工仔了,我媽原來在國內是名醫生,到了加拿大就變成衣廠里的女工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听著我的哭訴,咪咪也淚灑滿面。小康再次握起我的手含情脈脈地望著我的雙目深情款款地說︰「笑笑,我以後會讓咱爸咱媽過上好日子的。」
他的話語還真止住了我的抽泣,軟成一灘泥的身體突然挺得筆直,剛哭過的雙眼泛著狼人般的紅光,就這樣瞪著他,我想︰小康這孩子哪都好,就是神經不太好。小康像是受驚的小綿羊,緩緩向後爬,不敢作響,撲通一聲從床上掉了下去,摔得齜牙咧嘴。咪咪見狀撲哧一聲笑得芙蓉般可怕,片刻前的憂傷完全被拋擲腦後。
「談笑,說真的,你跟潘岳到底怎麼回事呀?」咪咪先前那憐香惜玉的心情算是徹底被更朝換代了,現在正興致勃勃地八卦著我與明星之間的那些事兒。
「別提了,我把那小子給得罪了,所以他報復我,我當時根本不知道他是名人,他以每小時一千的價錢雇我跟他約會,我一沒禁住誘惑,我一見錢眼開,結果就釀成如此後果。」
咪咪與小康不約而同擺出相同的神情,瞪著大眼珠子整張臉拉得老長。小康張口結舌,咪咪感嘆一聲︰「天呀,他可真有錢!」
「我昨晚還納悶呢,他干嘛花錢雇我強顏歡笑,原來是想賽前制造緋聞提高人氣,順便懲罰一下我這個不識時務的小義工。做人怎麼可以講究生活,卻將就做人!!@#$%&*!!」化悲憤為言語,各式各樣的抱怨與詛咒如同玻璃珠般從我嘴里掉出來,彈到地板上牆壁上,小康跟咪咪偶爾拾起幾顆,隨聲附和幾句,但大部分時間里都是扮演著聆听者的角色。我人窮但詞不窮,說了幾個小時都沒重復,小康跟咪咪听得有滋有味。主要是,只要是八卦,咪咪都愛听,而只要是從我嘴里說出的話,小康都愛听。罵了他一晚上,希望潘岳沒有死于打噴嚏過頻繁中,因為我跟他之間的帳還沒有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