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曾經說過,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
不知怎麼的,當那輛低調的黑色轎車來接兩個人,坐上車後,葉傾紅腦子里無意間滑過這句話來。
車子往熟悉的方向開,身邊的男人從上了車便一直閉目養神,緊閉的雙眼下有明顯的深色痕跡,想必昨夜並未休息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奕奕,然而,他的手卻是緊抓著葉傾紅的手的。
側過頭偷偷打量他,這樣的徐亦疾無異于是稍顯陌生的,有著普通人的脆弱,倒也真實。
「我看你倒是像極了上刑場,徐家的人就那麼可怕?」
即使不睜開眼,他也察覺到了她的緊張,不禁開口逗弄她,葉傾紅正慘白著臉焦急地瞪向飛馳的窗外景色,被抓個現形,她怒了努嘴,沒有開口。
「我倒不是害怕,」她清清嗓子,手托著腮道︰「只是說不清什麼心理,大概是從前只在新聞聯播上看見過他老人家吧,惴惴不安的。」
徐亦疾搖搖頭,將她往自己懷里帶,沒再說話。
第二次到中南海,少了初次的新奇,多了抹熟稔,這次車子不同上次,遠遠在外便停下,而是一路暢通無阻,輪崗的哨兵持槍禮莊嚴肅穆,這是到處透著政治氣息的所在,叫人禁不住窒息惶恐。
黑色高轎停在一處素雅幽靜而門禁森嚴的院落前,早有人迎在門口,站得筆直,車子甫一停住便殷勤地上前拉開車門,口中客氣恭謹。
「首長今兒精神很好,剛保健醫生來過,說已經沒有大礙了。」
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兩鬢已經微微泛白,看得出很是剛硬的性子,見到葉傾紅,略一點頭,自我介紹道︰「我是首長的生活秘書趙學而,您好!」
葉傾紅握手問好,客氣道︰「叫我小葉就行,趙秘書您好,總听亦疾提起您,說您對工作細心,在中南海都是出了名的。」
三個人寒暄一陣,走進小院,盡管來人是孫子和孫媳,兩個人還是坦然地接受了一系列嚴格而復雜的安檢,這才等著趙學而進去和徐卓遠報告一聲。
徐卓遠,徐亦疾的爺爺,中國政壇權力的中心人物,三天前夜里猝然暈倒,多虧身邊的警衛員及時發現,搶救及時,雖然目前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醫生很明確地表示,首長最近要靜養,絕對不能操勞國事。
趙學而進去了大概五分鐘,出來跟徐亦疾和葉傾紅低聲道︰「二位請進!」
徐亦疾抬腿往里走,走了兩步才發現葉傾紅站在原地微怔,只得笑笑,走回來,拉著她往里走。
葉傾紅想的是,哎,這高干家庭就是頗多煩惱,不過是孫子見爺爺,步驟卻也這麼繁瑣!
雖然有徐亦疾的再三保證,可葉傾紅想,這樣的政客,再平易近人,愛護晚輩,骨子里的氣勢,也是絕對月兌不去的,再加上年紀愈發大了,這一病,保不齊有著英雄晚年的惆悵和不甘心,萬一發起怒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盼著能早點結束這次探望。
一踏進徐卓遠的房間,便聞到淡淡的藥物味道,想必這兩天醫生大夫腦子里的弦兒全都繃緊了,生怕首長有個閃失。
葉傾紅跟在後面,一眼就看見徐卓遠躺在一張手工酸枝木搖椅上,手里抓著一張蒲扇,蓋在肚子上,閉著眼正在听人念新聞。
旁邊站著個二十出頭的小警衛,正在為首長讀報,余光瞥見有人來了,竟有些結巴,連連吞字兒,臉也紅了。
徐卓遠听見聲音,睜開眼,手里的扇子輕打了小警衛一下,用帶著點兒安徽口音的普通話笑道︰「行了!心都跑到外頭去了,就念到這吧!」
說完,他轉過臉,用一雙有如鷹般的眼楮打量了一下徐亦疾身後的葉傾紅,慢聲道︰「這是小葉吧?你是搞文學研究的,又是老師,來來,把這段新聞給爺爺讀完可好?」
葉傾紅未料到自己的「戲份」來得如此之快,忙上前一步,彎腰問好,然後從小警衛手里接過當天的報紙,找到那才那條新聞,接著讀下去。
「第一,擴大貿易和投資規模……第二,深化能源資源合作……第三,加強基礎設施領域的合作……」
細細讀下來,原來是我國和越南、緬甸、老撾等幾個國家開展了首屆經貿論壇的新聞,篇幅不長,葉傾紅發音標準,吐字清晰,中間不及停頓便流利地讀了下來。
「爺爺,還讀哪段?」
她上前一步,將報紙遞到徐卓遠面前,指給他看。
徐卓遠擺擺手,示意可以了,這才看向徐亦疾,靜靜道︰「你不是在邊境待了幾年,抽空跟我說說那邊的真實情況。這新聞報道嘛,听听就行了。」
徐亦疾點頭稱是,與面對父親徐澍那狂妄不羈的表現有著天差地別,倒真像個听話的晚輩。
「坐,站著干什麼。都是自己家人,小葉,坐下。這還是你們結婚後咱們第一次見面。」
徐卓遠的聲音很是慈祥,神態表情也與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穿著家居服,雖然臉上有著大病過後的清 ,但精神狀態很好,用有神的眼不時在徐亦疾和葉傾紅臉上打量著。
徐亦疾拽著葉傾紅在徐卓遠面前坐下,他問了葉傾紅些問題,大多是工作上的,叮囑了幾句,忽然話題一轉,笑道︰「暑假你們研究所放不放假啊?」
葉傾紅點頭,如實答道︰「雖說不放假,但是不用給學生上課,工作量不多。」
徐卓遠很高興的樣子,扭頭朝徐亦疾道︰「小楊懷孕了,我手邊缺個抄抄寫寫的,你看小葉下禮拜到我這里幫幫手怎麼樣?」
小楊是徐卓遠的一個二等機要秘書,年輕卻極為機靈,是以很得首長的歡心,去年嫁給了文工團的一個干部,小兩口感情不錯,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徐亦疾一愣,沒有想到爺爺會有這個要求,乍一听他有些模不到頭腦,不知道徐卓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過還是牽牽嘴角,笑著回答道︰「爺爺,這個我可做不了主,您還得問她才行。」
葉傾紅自然也是意外之極,不過這情形看來也是沒法推月兌,于是點點頭,答道︰「好,那我這幾天把手里的工作整理一下,跟所長說一聲就好。下周一我就過來。」
徐卓遠似乎很滿意這小夫妻的乖順,又閑話了幾句家常,尤其重點問了問葉立人的身體狀況,和葉照的工作情況。
「照照這孩子從小就反骨,哎!」
听到葉傾紅說葉照死活不肯回京任職,徐卓遠搖搖頭,感嘆一句,眼角竟有些濕潤。
徐澍和葉照兩個人年紀相仿,小時候經常在一起喊打喊殺地玩,那時兩家還都住在老式大院里,葉照也算是徐卓遠看著長大的,自然知道這孩子重情義,走不出喪妻之痛,索性離得遠遠的,一了百了。
又閑談了幾句,趙學而敲門進來,說是午餐準備好了,徐卓遠一揚手,招呼徐亦疾和葉傾紅一起去飯廳吃飯。
果然被徐亦疾猜對了,餐桌上都是老家的家常菜,徐卓遠飯量不大,但興致卻很好,邊吃和葉傾紅討論起文學來。這正是葉傾紅的老本行,也算是應付自如,她手里剛好有一套徐卓遠夢寐以求的老版四大名著,答應下次給他帶來,一老一小竟是言談甚歡。
吃過飯,徐亦疾本想早點帶葉傾紅回去,不料,徐卓遠眼眉一挑,一開口嚇到了兩人。
「小疾,你先回去,」徐卓遠斬釘截鐵,打斷徐亦疾未出口的話,「我再和小葉聊聊,晚些時候叫司機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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